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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11节

 “那人昨晚才来出首,想来应该也跑不远。”汤幕宾用种无意的语气提醒了下。

 离开书斋后,高有勋抬

 手摸着下巴,边走边想,越想越觉得线索渐渐地连了起来,脚步也越来越快,没一会儿就走入到泗州班房中,他爹高祖辉这时刚从号子里被放出来,将质孙服换上,帽子戴稳,又恢复了神气活现的模样。

 父子俩在长廊中央会合。

 接着高有勋指了指关着常天坤的号房。

 “吴有德!”高祖辉叉着腰,仰起脖子,叫了一嗓子,新任的班房牢头吴有德即刻颠颠跑过来,将钥匙奉上。

 高祖辉拧开常天坤的号房。

 蹲在角落里的常天坤抬起头,盯住这对父子,还问:“我还有银子存在张七那里,你还答应我,要给我带各种吃食来的。”

 “这里没什么张七了。”高有勋说。

 常天坤脸上浮现出丝惊惧的神情,又说:“那给我找个歇家来,我不呆在这里,我要出去。”

 歇家,是明朝的一种职业,既可以搞生意经纪,也能代打官司,也能做媒作保。

 “你个斩立决的死囚,就不可能有什么歇家愿给你作保,刑部回文月内能到。到时候怕是人头落地,也吃不到几顿饱饭,可怜可怜。”高祖辉冷笑起来。

 “找我爹,你们要银子的话找我爹!”常天坤叫起来。

 “你爹之前所以肯为你花银子,那是要给常家续香火,现在香火续上啦,你爹早就不在城里了。”高有勋说。

 “续上,什么续上!”

 “难道不是香火续上了嘛,不然这几天怎么不送你家妇人来?”高祖辉喝问。

 “没人对我说过,那日我家妇人对我说的是,你让刑部书吏窜改回文的事情败露了,她没法再来,我只能在这等死。所以才叫你用银子多买些好吃好喝的来。”常天坤说个不停。

 高有勋便和高祖辉对视了眼。

 “有勋,你去给,给这位常家的公子切一斤羊肉还有半斤狗肉,再加上壶酒来。”高祖辉说着,用手对着泗州衙署的方位虚指了下。

 会意的高有勋便小跑到吏目署。

 在那里,李元嗣正等着他,看到他来,直接把张空头签票递过来。

 高有勋拿着这签票到承发房,几位叔伯立刻将签票上所有东西都写好,“拿去快班。”

 衙门的快班房里,高有勋进去,就把签票给举了起来。

 几位如狼似虎的「快班捕手」,也即是快手,一看到签票,立刻把手里正吃饭夹菜的筷子给叮叮当当地扔在瓢盆中,问——“小五叔,这签票是要发去哪的?”

 “城东华家沟,拘捕常惠阖家。”

 “好咧!”六位快手接下这签票,两人挎上腰刀在前,四人扛着水火棍在后,高有勋在最后面压阵,七人疾走着,先出小北门,而后顺着城墙根脚走,直奔着那华家沟去。

 华家沟里,现在基本就是常家的聚居地,没几处宅邸不姓常的,常三省的祖宅也在这。但基本不住了,宅田都由常惠来打理,一进华家沟,快手们就找到爿茶铺,每人要了碗川芎茶来喝,边喝边问:“那常惠家在哪?”

 这里的人,也没几个不仇恨妒忌常惠的,心想这下总算恶人自有恶人磨了。当即就有茶客对着柳树下的院落一指,说那便是。

 “好咧!”快手们放下茶碗,抹了抹嘴巴,利索地分为两拨,一左一右,向常惠家包夹而去。

 常惠正鬼鬼祟祟地套着辆骡车呢,结果远远便看到三位快手过来,惊得一缩脖子,扯住骡子,就要往那个方向跑,可一转身,那边路上也走过来三位快手,后面跟着的,不是别人,可不就是高祖辉的儿子高有勋嘛?

 这下常惠是进退无门了。

 骡车的帷幕内传来女人的惊叫,常惠的老婆和儿媳都探出脑袋来,一见到快手围过来,也是吓到魂不附体。

 常惠是万万没想到,他认为高家父子在班房里,根本就没有翻身的希望,想必这时他的主人常三省已经登上州衙的门,去和汪一右叫板了,而高家父子也应该被狠狠用刑来着——可现在,不但高有勋不可一世地来到自己眼前,还带着衙门签票和六位快手。

 “你们这是要做甚么?”常惠还在强作镇静。

 “你要弄死我和我爹,就为了那五十两银子?”高有勋问。

 对高有勋的发问,常惠装出副茫然的表情。

 “常里长,你这套上骡车,是赶哪去啊?”随高有勋一起来的快手领班问。

 “去泰山进香,搞个长盘。”常惠回答说。

 明代百姓出去旅行,有长盘和短盘之分。

 长盘是雇匹骡子,行程慢,但骡价便宜,适合冬春白天短的日子。

 而短盘则是中途不断更换驴子,行程紧,驴价也更贵,适合夏秋白天长的日子。

 “去泰山,那可不近啊,往来都要半年。”

 常惠就看看车上坐着的神色恐慌的两位女人,称她俩入了泗州的一个香社,香社里的会首都是些有佛道背景的交际活络的三姑六婆,这些女人平日里就挨家挨户发展「香客」(绝大多数也是女性

 ),鼓动香客们去佛寺、道观兴集的山岳朝圣祭拜,自己则同时和山岳的客栈店家建立起长期合作关系,在香客的朝圣之旅里「抽水提成」。

 “惠叔啊,我是不懂,你儿子可能都活不过这个月了,你还有心思护着家里女人去泰山进香?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高有勋先是盯住常惠,又看了眼他妻子和儿媳。

 先是常惠妻子想起儿子的结局,低头号哭起来。

 常惠儿媳则躲在骡车的油布帷幕后,看不清表情。

 “高有勋啊高有勋,我们家已够倒霉的了,你还说风凉话......女人们哪能忍心看天坤他人头落地呢!再说,我把女人送出泗州城,自然还得呆在这儿,给天坤收尸、缝合首级,再找块坟地将他好生下葬。”常惠说着说着,也不住地抬手拭泪,这要在不知内幕的旁人看来,怕不是要激起心中的百般同情来。

 “惠叔,我们手里的签票可是汪守令发的,现查验核实,你为了给自己家续上香火,贿赂京城里的刑部书吏,让他改回文里的泗州为思州卫,而后趁着这段时间,送你儿媳去班房,务要她受孕,这可是犯了弥天大罪。临行前,汪守令对我们说的话可是真真的,就是要请你儿媳去班房,班房里有婆子,你儿媳有没有怀孕,进去一验便知。”可高有勋哪里会上当,冷冷地说出个让常惠毛骨悚然的话语来。

 这时,常惠的儿媳在油布后吓得抖个不停。

 “好哇,你高家父子倒打一耙,明明是你爹高祖辉收了我五十两白银,拍着胸脯保证能窜改好刑部回文的......”

 “惠叔,您是给了我爹五十两银子的贿赂,可我爹刚正不阿,早就把五十两银子上交给汪守令,您就别指望拖我们下水啦。”说到这,高有勋和快手们都笑起来。

 “胡,胡说八道,要不是你爹在当中穿针引线,我怎能搭上刑部的书吏?我连北京城门往哪开都不知道。”常惠面色灰白,说话也上气不接下气,心理防线显然已开始崩溃。

 “你是前湖广参议常三省的家奴,又是华家沟的里长总甲,你在京城找个歇家,收买位书吏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只不过你这人自作聪明,本来明明和我爹说好的,一百两银子,我爹保证办妥这件事,先付了五十两,事情也办妥了,可你却不想支付剩下的五十两,就骗我爹,说愿拉纤撮合我爹朝明祖陵皇庄买芦场的买卖,把剩下的五十两给拖住。而后你晓得家里老爷常三省正同总河的潘司空争高家堰决放与否的公案,你打听到往年邵公堤的舞弊情况,就撺掇罢官在家的常参议向凤阳巡抚检举这事,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水,可转眼间你又偷偷独自去向汪一右出首,说我爹借着你儿子的命案来敲诈你,向你索贿五十两银子,就能改刑部回文,让你家续上香火,还在指认的状纸上签字画押,这分明要置我爹于死地,也等于是出卖了你家主人常三省,因我爹一旦挨打供认,潘司空那边的科道官和御史只需风闻奏事,就能把脏水朝常参议身上泼,两派只会越斗越凶,你就缩在旁边袖手看热闹——狗娘养的常惠,你就为了不给我爹剩下的五十两银子,你准备害死多少人?常参议和潘司空这样斗下去,耽搁了泗州今年的堤坝增修。万一洪泽湖和清口真的大水倒灌,你又得害死多少人!?”高有勋骂上了劲,也不再「惠叔」,直接骂常惠是「狗娘养的」。

 原来,那晚汤幕宾在屏风后所见到的,正是来密告指认高祖辉的常惠。

 “血口喷人,你们白衣巷高家当了几代衙蠹,哪个泗州城的良善没被你们勒索敲诈过?可你也不好好想想,你之前在永泰街口遇到我,我就对你说过。要是常家没续上香火,天坤就被斩立决的话,那别说剩下的五十两。就算是先前付的五十两,你也得给我退回来!现在是你们自己行事败露,害了我们全家,倒好意思大张旗鼓地来要我的银钱......”

 “你这意思,是你儿媳还未怀上?”高有勋眯起眼睛问。

 “没有!”

 此刻,常惠老婆也在车上应和。

 常惠儿媳则缩得更狠,抱着头不露面,还在发抖。

 高有勋猛地把油布一扯,厉声说,到底怀还是没怀上,去班房查验下就清楚了。

 几位快手便要上去扯常惠儿媳。

 “你们怎敢?”常惠大吼一声,从骡车上抄起根硬棍就作势要打。

 快手一声喊,伸出四根水火棍,将常惠给直接叉起来,为首的两个快手又拔出佩刀,对着常惠的面门稍微比拟下,呵斥道,“把你的棍子放下,怎地,你能比刀还快?”

 刀卡在脖子上,常惠才知道谁是大的,他大哭起来,被水火棍叉着的胳膊挣扎不休,向高有勋讨了饶:“我家儿媳是真的没怀上啊,是真的啊......”

 可高有勋却将其无情拆穿:“常惠,能让你下定决心害我父子的没别的原因,那就是你儿

 媳怀上了,没有后顾之忧了,才动起赖账的毒心思。我当时就奇怪,我爹和那京城刑部的书吏都是何等精细的人,怎会这么快就被潘司空他们给看出破绽的呢?现在算是明白了,刑部书吏也是你告发出来的!”

 第14章犬吠藏银

 这下常惠急了:“有勋啊有勋,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会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害你父子?我,我那时是被鬼迷了心窍。这事,你高抬贵手放过,回去对守令老爷说,就说我常惠逃行啦,这骡车上的箱子里还盛着一百五十两银子,你要是不嫌弃,五十两给你就当是销账,求高五叔放过,其他一百两给其他差爷分。”

 “惠叔,你这是承认你儿媳怀上啦?也就是说,不是我爹对不起你,而是你对不起我爹。”

 “我对不起高五叔,我是畜生......”常惠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趴下!”一位快手叫常惠趴在地上,用水火棍压住他脖子,脚则踏上他背上,另外位快手弯腰,刀尖蹭着常惠的脸。

 其余的快手威吓着前来瞧热闹的华家沟村民,让他们离远些。

 高有勋看骡车上果然有个箱子,便提起来,非常沉。

 常惠的妻子想要上前扑这箱子,可却被高有勋给推开,倒在车上,杀猪般地哭起来。

 听到妻子的哭声,常惠闭上眼,如砧板上的鱼肉一动也不敢动,嘴巴里全是混着泪水的土,又咸又涩。

 “他娘的,这下可逮着大鱼了!”高有勋把箱子放在常惠家门口台阶上时,快手们都围过来,打开箱子后。果然装满了闪闪的银两,大伙儿都觉得这趟签票走得太值,嘴里不住地感激高五叔,手则不住地扒拉银子,向自己怀里塞。

 高有勋转身,叫放开常惠,“把门锁开了,进院子里,我有话要对你说。”

 进了院子,常惠颓然地坐在树荫下,满脸是灰土和泪痕。

 常惠家的狗被拴在草棚槽子边,冲着高有勋是叫个不停。

 “惠叔啊,按理说,你儿媳怀孕,没必要瞒着你儿子常天坤的。”高有勋关上门,对常惠说。

 听到这话,常惠的脸色更差了,宛若死人,他看着高有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在班房号子里问过常天坤,奇的是,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老婆怀上的事,这天大的喜事不该第一个告诉天坤的嘛?”高有勋蹲下来,和常惠面对面。

 “......这,这毕竟是犯了律法。所以就没让天坤晓得,害怕他在牢里胡乱提,会被衙役趁机敲诈。”常惠解释说。

 “是这样啊,你刚才提到永泰街口我们碰过面的事倒是提醒了我,那时我侥幸看到,你儿媳脸上有道抓痕,还带着血,估计现在还没消退,所以刚才始终躲在油布后面。唉,说起来那时你家就住在城中仓库街面,你儿媳四五月天还蒙着大氅,用轿子在你家和班房间来回,从不去别的地儿,她脸上的抓痕,只能是另外个女人指甲挠的,想想看,能和你儿媳有如此大怨气的女人,也就只有一个答案吧?”

 高有勋这句话才说完,天上就滚过一阵闷雷,泗州农民们抓紧时间收麦子原因正在于此,芒种后便开始不停地下雨,雷电将高有勋的脸照得半明半暗的,而迎着面的常惠则是满脸苍白的颜色,雨点随即坠下,啪啪啪地打在他俩所在的榆树树叶上,接着又落在两人的头顶和肩上。

 终于,常惠对着高有勋低下头,双手摁在地上,结结实实地不断叩头,砸起一汪汪的泥水。

 “惠叔,你为了续上常家的香火,真的算是灭绝了人伦啊,天坤结婚也不少年啦,你儿媳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起初你是觉得天坤不卖力气不走心而已,等到天坤赌钱杀了人,你日日夜夜送儿媳去班房,又找了医生观验,才承认是天坤的那里不争气,估计就是那时你就想到。哪怕是刑部回文真的等一年半载才从思州卫转到泗州来,你常家的香火也还是点不亮,人财两空。于是你恶从胆边生,亲自上阵,奸污了你的儿媳。不过你倒也挺「有种」的,一来二去,儿媳居然怀上啦。只不过可能有某次失密,叫你妻子给撞破了,两个女人厮打起来,你儿媳的脸也因此破了相。当然我也只是猜测,是不是真的,要等我将你儿媳带回班房,细细审问才晓得。”说到这,高有勋带着鄙夷,看了眼叩头如捣蒜的常惠,叹口气继续道,“唉,惠叔,你真的是,当这么多年奴才,能把主子家哄骗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攒下这么大的家当。可一来教子无方,二来你太没眼力和格局,你那些小九九,又怎能敌得过衙门里千年的老狐精?别说老狐精了,就连我这般年轻的,都能看穿你的把戏,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也。”

 “有勋,你别说了,给老朽留一张面皮吧,给常家留一炷香吧,你这就算是积了大阴德啦!是,你惠叔眼皮子浅,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自己找个年轻女人好了,只是迎这媳妇

 进门不容易,也是花了笔银钱的,不能白花啊!”常惠的面门叩得满是血泥,苦苦哀求高有勋放他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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