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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132节

 看着官店的这红脸姑娘啪啪啪啪地打着算珠,光瑛摸摸怀里,不由得感叹这银两确实是好东西,它将千里万里的好东西都流通起来,就没它用不到的场合。

 而高有勋则顺着这通州的石堤河坝上散步,边观察着一爿爿的店铺,他在漕帅府做过不短的时日,很快就觑出门道来,当地管仓的军兵,和漕运来的军兵明显是勾串的:仓军给漕军提供脚夫,其实漕军打天津卫大部分换过了船,小船运漕粮压根不用盘坝也不用脚夫,可通州城全城的脚夫却足有数千,故意将漕船的粮食装袋,从城东运到城西,再装在漕船上运去北京,漕军每石粮固定拿出些粮,或折为银钱,充作脚力费,这笔钱脚夫又和仓军平分,纯属漕军的「买路钱」,而漕军得到的交换就是,这片河坝里的店铺会把很多紧俏的货物。甚至是长芦所产的私盐,还有些官员私下出售的路引勘合,交给漕军。

 “都说漕河每运一石粮,路上就要耗费六七斗,便是这么个理,只是漂没归漂没,这漂没是你知我知,心照不宣,毕竟十万漕军兵丁的身家所系。”

 次日鸡鸣时分,有勋看看外面的微光,悄悄起了身,谁料他醒后光瑛也睁开眼,点亮蜡烛,也和他一起穿衣服,“你再睡会。”

 第2章耽罗岛

 “我帮勋哥儿收拾行装。”

 其实行装哪里还需要拾掇呢?早在昨日就分得是清清楚楚。

 有勋将不用的行装全留在店内,也是叫光瑛放心,他肯定会顺着通惠河的水波再回来的。

 朝霞照耀在舍利塔的塔尖上,高有勋雇了队脚夫,挑着几个抬子,朝北京而去。

 光瑛怔怔地站在坝头上,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逆着通惠河的河水渐行渐远。

 “爷爷,爷爷,行行好,雇我们来抬吧!”京城外,一群阉丐翻过土墙,聚拢到高有勋的马头前,不由分说就朝抬子上扑。

 高有勋便露出氅子里的光灿灿的飞鱼补子,手里举出锦衣卫的佩印来,迎着日光,「信者斩」三个字光彩熠熠,被李宁削去的一角用手指遮盖住,呵斥说:“爷爷我要去宫里干系的,你们谁敢造次,全给爷爷滚蛋!”

 一看飞鱼服和锦衣卫的印,那群阉丐顿时作鸟兽散。

 “你义父我啊,是给万岁爷爷提调御马监的,那万岁爷爷要见你,还是得去巴结好司礼监的张大珰才是正理。”等到高有勋到御马监太监李文进李老公的宅邸拜谒时,李老公见了义子,吃茶时就这般提醒说。

 “张老公家的门路,若不得义父的指点,孩儿连门对着那边开都不晓得,恐走错了路,掉张老公家的茅厕里,吃张老公的笑不说,也玷污了义父的名声。”

 “你这狗才,牙嘴就是利。”李文进笑着骂了高有勋句,便合上茶盖,悄声说,“要说这事是在朝鲜的,除了兵部石老爷外那谁也管不着,在万岁爷爷的面前,你就是石老爷的人,你说甚么做甚么都是石老爷的意思,明白吗?”

 高有勋悚然,说确实如此。

 他找李文进还是找张诚也好,最多就是叫他们在万历面前提点提点自己,可万历问自己的话,那还等于是自己要代替兵部尚书石星和朝鲜经略宋应昌来答的,切不可马虎大意。

 高有勋便说孩儿也不去拜谒张老公,免得风言风语,只不过......

 “你要送礼的话,我叫那钻天棍替你去送罢。”李文进说。

 转了两转,高有勋也就先去了石星石本兵,小妾的家里。

 “今年的京察斗的可厉害得很。”石星小妾的父亲袁茂接待了有勋,不禁感慨道。

 有勋叫人递进个盖着红绸的抬子来,里面是三百两白银,“这点心意,给袁爷烧炼丹药玩玩。”

 而后二人坐在室内,谈了会京察的事。

 袁茂告诉高有勋,内阁和吏部互不相让,各派言官攻讦不已,物议沸腾啊。

 “那以袁爷的慧眼,最后谁能胜出。”

 “咳,那吏部的诸位都是君子,哪里比得上几位阁老,各个都是笑面虎,软刀子杀人的,嘴上说等着圣裁,可暗地里都派了锦衣缇骑四出,去搜罗吏部君子们的罪状啦,没罪状,那也得掘出织出罪状来。”

 听到袁茂这话,高有勋想,怎么没阁老找我去罗织呢。

 另外,内阁还有个优势,那就是掌握票拟的它虽和掌握批红的太监有矛盾,可大部分时间还是以合作为主。

 至于太监,对吏部的赵南星、顾宪成这群君子的态度可就不太那么友好咯。毕竟君子上位要做的第一件事怕就是要扫荡阉竖的,以求「众正盈朝」的目标。

 高有勋转了转眼珠,即对袁茂说,还请袁爷居中作成,问

 那石本兵对朝鲜战事是个什么见地。否则万岁爷爷问到时,有勋不知如何作答。

 袁茂满口答应下来,说明天我就递送给你小纸条,好叫你知道。

 待到面圣的那天,高有勋临靠着紫禁城边沿租赁间屋子住下,北京城五月份的天气正是不冷不热。尤其是大清早更是凉爽,待到听到钟鼓之音后,高有勋从床铺上起来更衣,伸了好大的懒腰,恰好是丑时末节,天还黑着,他出了门,好远就看到气派雄伟的宫城,这时天街周围全是灯笼,辉灿如繁星,公侯、大臣、驸马、翰林学士、九卿都着官服戴礼冠,老的坐轿,壮的骑马,络绎而行,每有阁老、部首出现,阁部的中书、郎官还要恭恭敬敬迎上去,而后在前引路过桥。有的入禁内,有的入棋盘街衙署,想必是去办公的。

 宫城高墙下,高有勋还见到群小火者和锦衣卫黑靴卫士(最低等的)在排水沟旁忙碌着。毕竟前些日子连连暴雨,这工作也归锦衣卫管。

 五鼓时分,西华门前,两名太监验了高有勋的牌印后,对着那边的西苑指着,“万岁爷爷本是要在文华殿见你,后改到斋宫紫极殿寿清宫,你见完了万岁爷爷,就自西安门出去好咯。”

 高有勋便只能沿着宫城的对面而走,顺着桥梁,过了海子,就进入到所谓的西苑宫殿,这里基本由嘉靖皇帝兴建,大兴土木前后超三十年,统称为「斋宫」,可就在寿清宫和紫宸宫刚刚完工时,修了一辈子道的嘉靖也到了弥留的时刻,在群臣一片称贺的表章里驾崩,嘉靖尸骨未寒呢,那时的内阁首辅徐阶趁机反攻倒算,先后将斋宫的匾额给撤除,以后又渐渐拆掉材木,甚至准备要把西苑尽数拆掉,理由是节约用费。所以当高有勋走进来时,还能看到的就只剩宫门和几座亭子,园林犹存,流泉石梁,颇具幽致,可一看到各宫殿斋堂,大多却被拆得只剩残垣断础,可列植的松柏却依旧茂密。尤其在这天气更显得蒙密蔽空,幽静之余,倒是给整个西苑带来股阴寒萧索的气息,高有勋不禁打了个寒颤。

 迎面还走来队宫女,见到穿着锦衣的有勋,都低下头,连续道了万福,匆匆沿着桥梁向宫城那边去了,都是些信道的,来西苑拜三清像的。

 寿清宫到了,进了墙门后,高有勋只看到各色珍奇花卉罗植于庭中,芳香扑鼻,在一处被假山怪石簇拥着的亭子间,站着个衣装醒目的人,此君头顶戴冠,身披肥大的素黄绫道袍,脸色暗沉,腮帮下垂肥硕,走了两步后,有勋就能看出他有明显的驼背,还有些跛足,此君从脚到顶,身高目测尚不足五尺,立在亭子的出口处,九级台阶下摆着个投壶,壶子里零零散散插着些箭羽,旁边站着位身材窈窕珠光宝气的娘娘,坐在栏杆上,露出的玉手里还捻着根,当高有勋走进来后,还作势要投呢——这黄道袍的想必就是万历皇帝,和他一起玩投壶游戏的,便是,便是郑贵妃罢。

 亭上悬着块匾额,上书「高玄」二字,字体很漂亮。

 “觐者何人?”立在亭下捧着锦盒的对自己发问的,必然便是司礼监太监张诚。

 高有勋急忙上前,口齿清晰,将自己的职务来历给报出。

 “将朝鲜端川银献来。”张诚转身听万历说了番话,就又对有勋吩咐道。

 高有勋就将那足足五十两重的银锭捧在手中。

 张诚的锦盒根本盛不下。

 瞥眼间,有勋看到万历的面容显出压抑不住的欣喜,那是看到这么大一锭银子的欣喜。

 在这点上,雄踞金銮殿的万历和有勋所见的形形色色的明朝人其实没什么两样。

 也难怪早年大理寺评事雒于仁给万历上了封「千古奇疏」,在奏疏里雒于仁给称病不上朝的万历皇帝开了药方,说皇帝的病只在四个字,「酒」、「色」、「财」、「气」,「纵酒则溃胃,好色则耗精,贪财则乱神,尚气则损肝」。虽然富有四海,却从不思慎乃俭德,动辄取银至几十万两,甚至拷索宦官太监,「得银则喜,无银则怒而加杖」。

 现在在内阁里的那位好好先生赵志皋。在南京当吏部右侍郎时,也曾上疏给万历,劝皇帝应该适当节制「曲蘖之好」和「衽席之爱」,当然赵阁老的这个词汇用的,用的属于比较文雅晦涩的,曲蘖其实指的是酒,衽席当然指的是色,不少人都看不懂。故而没有像雒于仁的「四病之疏」那样直来直去引起的轰动大。

 不过万历的好色却也有专情的因素在内,他在后宫中所专宠者只有郑贵妃一人,连雒于仁在那封奏疏里也说,“甚则溺爱郑妃,而唯言是从,储位应建而久不建。此其病在恋色者也。”

 除去郑贵妃外,万历对女色的偏好就不算大了。不过他对年轻俊秀男子的异类兴趣也是闹得朝野皆知,雒于仁就提到了有「十俊」即十个俊俏的小太监环绕在万历的身边,不但在御前用事,甚至到了“承恩与上同卧起

 ”的程度。

 “好险。”高有勋摸摸自己的脸,还好自己长相不算阴柔,比较阳刚、油滑些。

 待到张诚将端川银锭捧上台阶后,放在摆在亭子中央的四面平壶门式大桌上后,万历携着郑贵妃的手,端详摩挲着这来自朝鲜的白银,是喜笑颜开,露出满嘴的龋齿烂牙。

 “叫你天天吃 精粮......”高有勋站在亭子下面,露出的眼看到万历的牙齿,差点没被恶心晕过去。

 不过这牙齿的病,也够他受的了,那真是肉体和精神双方面的折磨。

 张诚又附在万历的耳边,说这位锦衣千户在朝鲜每年能给皇爷爷送来六千两白银。

 “不会扰民吧?”万历很关心朝鲜百姓。

 “皇爷爷,这银子都是深山里掘出炼出的,不占朝鲜百姓一块田不费他们一粒米。”张诚趁机解释说。

 万历满意地点点头,他坐在桌子后,让郑贵妃就依偎在旁边,叫太监给高有勋看座。

 接着万历和高有勋便直接交谈。

 “朝家那头有使者来,说希望将银山让给他们自己采掘烧炼,愿每年给朕一万两贡银,朕颇有些为难啊。”

 “万岁爷爷,那朝家哪里懂得烧炼的办法?给了他们,莫说一万两,到时一千两也奉不来。过去二百年,朝家这累累的银都埋在山沟里作践掉,连每年七百两的贡银都要求万岁爷爷减免,银山给他们便是全都荒废掉了,不如由万岁爷爷自己人采掘来得好,职来朝觐前,都得了李军门和宋经略的吩咐,冒死禀告万岁爷爷,这六千两白银是用船封好直运神京来的,那南兵们还懂得银铅分离的窍门,采得一分银,还能得四五分铅。这般的话就能设局自铸铅子供应火器之用,如此不用朝廷花钱拨给,每年给万岁爷爷节省的也有三五千两银子哩。”

 万历摸了摸胡须,嗯了几下,显然觉得银矿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是划算的,“依你看来,这朝鲜的银山还有铅,和云南那边的银是不同的?”

 “万岁爷爷睿断,云南的银没有铅,日本的银也没有铅,朝鲜的银是伴铅的。”

 “日本也有金银?”万历有了小小的震撼。

 “是,日本之金银,职去王京时多与倭酋刺探,总量和佛郎机国差不离。”

 接下来万历就是满脸写着「告诉朕,怎么从日本搞来银子」的表情。

 有勋就乘机说下去,他说宋经略宋老爷都已部署得当。假以时日,必将倭奴彻底驱逐出朝鲜,不过倭国列岛总计六十有六,每国都能征兵二万(有勋这是拿明朝错误的情报故意搅事来咯),我国想要尽捣倭巢还力有未逮,不如将倭国关酋封贡,多产棉布和他们贸易白银来。

 “棉布?”

 “是,职冒死禀告......”

 “唉,不需这般繁文缛节,你是朕的亲军,理该披心沥胆,坦诚无间。”白银,拉近了君臣间的距离。

 “是,锦衣卫先前探知,那倭酋平秀吉实乃杭州府秀才朴世平的遗腹子,在那嘉靖年间,东南倭乱......”高有勋照着《日本考》一书胡说八道了番。不过因他也是本书的冠名之一,故而显得丝毫不违和,“那平秀吉稍大后,听得其母陈氏说,你故乡唐土内长有木绵,可织成布匹衣被天下,而那倭国土地只有麻,这番入寇朝鲜,也是为了夺木绵来着。之前有日本使节去朝鲜,也是携了几万两白银专要买棉布来着,可惜朝家哪来那许多的布匹?”

 “原来如此......”万历若有所思。

 他之所以出兵援朝,最根本的原因自然是为维护藩属国屏障,还有大明的东亚军事霸权,可要是能借通商加速倭寇退走,节省军费,也不失为良策,只是......若在宁波贡市,必会引起朝议的一番纷争,兵部尚书石星其实是主张封贡而后退出朝鲜的,朝鲜经略宋应昌呢,则主张先封,看成效再决定贡还是不贡,把军队逐次撤出朝鲜。至于其他朝臣也是各持一端,有的温和些就主张安抚日本,有的激进些便要捣毁倭巢绝不可封贡以失国体,每方都有不少拥趸。要是争吵起来,再配合癸巳京察掀起的党争,那份腥风血雨的酸爽还用得着说嘛。

 “万岁爷爷,只要不在国境内贡市,谁个吵去?”高有勋一下子釜底抽薪。

 万历想了想,是啊。

 宁波的话,你们肯定吵得面红耳赤。

 可贡市设在外国的土地上,只要有意隐蔽。就像让管理内库的太监借漕河运财货进京那样,用船把银子给朕悄悄运来,那群大臣言官凭什么来饶舌?

 于是万历就说,你有什么钟意的地点。

 高有勋拱手说,不如就在釜山或耽罗岛(济州岛)。

 “拿朕的地图来。”万历把手一挥,对张诚说道。

 等到地图拿来后,竟然没标注朝鲜的釜山和耽罗岛,仿佛是缺掉一块。

 万历就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能答得上来,大家都有些惶恐不安。

 还是高有勋想起宋应昌老爷在对倭宣谕手本里的失误,不过胡说和失误他都能利用起来,发挥意料不到的作用。于是当面对万历胡掐道:“是釜山、耽罗岛还有熊川,早就被倭国给占了,久不在朝鲜的户口国土内(你朝鲜用假地图骗我们,我就将计就计),那倭寇之所以在朝鲜势如破竹,便是直接在这几地集结从容进军的,既这几地已是倭奴的土地,那即便封贡他们,也是很难返归给朝家的。”

 “既久远前是朝鲜国土,那也该还才是。”万历还是有原则的。

 不过高有勋又撺掇:“朝家哪能单独光复这些国土?不若万岁爷爷下旨告诉他们清楚,只说我天军愿帮朝家收回,不过一来须将银山抵充军费,二来要得耽罗岛养马,耽罗岛若不可,釜山、熊川可停泊大船,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万历面露难色,不由得站起身,顺着桌子来回在白银和良心间受着煎熬。

 “若要耽罗岛,只怕是未有法理。”良久,万历吞吐出这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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