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136节
“你若真的能让我们得偿所愿,龙门下所有道士都可以为你驱使,唯你马首是瞻。”飞霞真人对有勋许诺道。
“空口无凭。”
“立文契。”
连演书道长立刻取纸笔来,写好了文契。
高有勋看看,在上面签字画押,接着把笔递给飞霞真人耿义兰。
耿义兰转头,叫刘真湖签。
高有勋却坚持要飞霞真人自己签,若有反悔,“你们仨可共杀飞霞真人,就像你们对太清宫提举张德容那般。”
没奈何,飞霞真人只能在文契上写上自己的名讳。不过他还不服气,说这只是「有当无」的,看来蛮不信有勋能达成收回崂山太清宫的目标的。
可高有勋很快就开始布置,他对道士们说,十一月廿二是慈圣太后的圣诞,到时我混入进去,探探憨山德清的痛脚。还有,这海印寺、太清宫之争可不单单是件官司,它还是和朝堂的争端息息相关的,你们太清宫想要翻身,只能等朝廷风云变幻。
几位道士面面相觑,暂且还不能理解有勋这话的内涵。
高有勋冷笑下,也不多解释,而是将文契塞入怀中,第三次自蒲团上起身,离开了白云观。
待到他回到沙典史家中,天已麻麻亮咯。
当日在御马监官房中,五锭银元宝被有勋排开,放在御马监掌印李文进的眼前。
“义父,这是孩儿给慈圣太后九莲菩萨重建祁州大石桥尽的一丁点孝心。”
“你这孩子,算是有心。”
“义父,孩儿马上要至山东公干,只是孩儿在万岁爷爷听得,所干的是替他郑贵妃家干的,孩儿这心里哪能抹得直?无奈是万岁爷爷差点,孩儿推脱不得。于是孩儿这几晚上想了千千万,就想打义父这边借点本钱,在利津起四间塌房(商品仓库),这
般的话义父也能在里面每年抽得几百两银子。”
“你要多少本钱啊?”头戴三山冠的李文进吹着茶,问到。
“二千两。”高有勋叩首道。
“你这孩子,不是我手拧巴,只是慈圣太后的圣诞便在几个月后......”
“那一千五百两也可。”
“唔。”李文进放下茶盅,稍微想了想,就对高有勋正色说,“这封银钱可是御马监把牧场地租出去所得的籽粒银,你要是办好咯,咱御马监所有人都承你的情分。要是办砸咯,那全御马监的人今年可都只能吃风屙烟咯。”
“义父你还信不过孩儿嘛,要是砸咯,孩儿还来到这官房,你把孩儿倒着吊在房梁上抽着打。”
“怎么,把你倒吊着抽打,能打出来银子吗?”李文进瞥了有勋一眼,质问道。
不过,御马监最终还是给了有勋想要的银钱。
第6章我不顾什么长远我先顾眼前
这段时间,北京城朝野关注的焦点,从三王并封再到癸巳京察,而后又转移到明倭和议上,小西飞驒守在朝鲜经略衙门接受完清点后,便进入辽东的宽甸城,和参将佟养正朝夕相处,双方居然结下了不错的交情。随即小西飞驒守、沈惟敬、玄苏和尚还有降明的大友义统,陆续抵达京城,万历皇帝还有各府各部勋臣公卿及科道官员,轮番与他们交涉,最后达成的和谈条件如下:
日本关酋平秀吉可不用上奏章谢罪。但要亲笔上一份降表,然后才能讨论封贡的事宜;
朝鲜王子临海君已安全回归,可顺和君迄今下落不明,日方必须要对顺和君的下落做出答复;
日军必须继续南撤至釜山、熊川一带,以表和平的诚意;
明朝会派遣沈惟敬前往名护屋城,和平秀吉当面洽谈;
万历皇帝赐玄苏和尚一件紫色禅衣,并赐其「本光禅师」之号,和沈惟敬一起前往日本;
在谈判达成期间,中、日、朝三方皆不能有任何军事行动。
沈惟敬和玄苏和尚前脚刚离开北京城,明朝君臣间就提前围绕着「封贡」各执一词。
朝鲜经略宋应昌主张先封后贡,即——「且与之封,使其归国,贡则封后二三年,视其顺逆若何,另行议处」,唉呀,宋老爷主打个谨慎,总是没错的。
而兵部尚书石星则主张封贡并举,也就是在封丰臣秀吉为日本国王同时,就许可在宁波开市,让倭船前来朝贡,互通有无,石本兵在奏疏里信誓旦旦地对皇帝保证,只要实施他的封贡并举,可保十年无事。否则那平秀吉桀骜,你不让他「贡」,他也不可能接受「封」,到最后是「封贡并绝」,军费开支浩繁,最后也只能弃朝鲜而西守鸭绿江了。
石星这话有些危言耸听,不过这也是明朝官员一贯的风格,总喜欢把可能的结果夸大其词,主打个极端。
石星的建议,得到前辽东巡抚、蓟辽总督顾养谦的大力支持。
而现任辽东巡抚郝杰,则极力反对封贡,并上疏说,要尽快积蓄粮草,不能将在朝鲜的明军回撤,反要李如松、南兵诸将会同新到的刘綎所部,一鼓作气将倭奴推下海去,属于激进的主战派。
还有个建议比较奇特,和几派都不同的,是刑部右侍郎孙鑛(吏部尚书孙鑨的弟弟)所提出来的,孙鑛一是反对封贡日本,二是主张明军别在朝鲜留一兵一卒,认为中国就不应该介入朝鲜战争,而是该回保鸭绿江边界,选将练兵,屯田长守,稳住辽东才是上策,孙鑛说,日本在朝鲜有三十万人,而在对马岛则有四十万预备队,合计七十万,而且——“六十六岛之精锐者,不知其几也(孙大人,您是把日本当作虫族了嘛)”,而日军入侵朝鲜后,也未伤我中国一草一木,我明军出兵,纯属是为救助藩属国,现在既然朝鲜三都已经光复,德已宣而威已振,又何必穷追猛讨呢,此外孙鑛又说:“且此诸兵(指齐集朝鲜的军马),皆九边之锐卒(辽镇),浙中之选士(南兵),川广之强悍(刘綎麾下),今尽以发辽左,徒以供李氏兄弟博封侯之用,而国家不与其利,于计未为得也。”
简单说,继续深陷朝鲜战争,非但耗损国力和精锐,且只是为满足李如松兄弟私人的声誉,得不偿失。再者将倭贼驱赶下海,要是他们恼羞成怒,四出剽掠,进犯我东南沿海,这不就是等于「驱贼进家」了嘛,到时明军又要疲于奔命去维系海防,多少银钱都不够烧的。
看完了这群人的邸抄后,高有勋曾在离京前和徐光启和高有封一起参详讨论,最终得出的看法是,孙鑛的见解最为适宜深远,但也最不可能被采纳。
“我明继续在朝鲜打下去,有三大顾虑,一是道路不熟,二是逼迫太急必然使倭贼狗急跳墙,三是很容易被藩属国挟持。”高有勋抱着胸,对二位兄弟说道,“自古以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教训一再为人所轻忽。”
那「黄雀」自然是建州
女真,可有勋却没有明说。
“那二哥你赞许的是孙少司寇的咯?”高有封反问。
“我?我当然赞许经略相公宋老爷的。”高有勋不假思索。
“啊?”高有勋和徐光启没法理解。
“我是经略府堂上佥事,现在又是圣天子钦差的蒲台棉庄经理,孙少司寇说的再对,那对我来说也是王八念经不听不听。”有勋表示我前程的第一责任人是石星和宋应昌,要调和协办那也是调和协办这二位老爷,而非孙鑛。
况且,“癸巳京察厮杀到现在不可收拾,孙鑛的兄长孙鑨身为吏部尚书,直接同阁老们翻脸,必然失脚,孙鑨一失脚,孙鑛的朝鲜之议也将遭到牵累而被弃如敝履。”
做出如此预言后,高有勋说行李收拾妥当啦,“玄扈我要借他几个月呢,此去蒲台设立棉庄,可离不得他的协助。”
“应该的,我家乡就在金山卫,说起木棉来,不是我夸口,也算半个行家。”徐光启表示此行我肯定跟在二哥的身后效劳。
“二哥,那我呢!”高有封万万没想到,这两人什么时候定下一起去往蒲台的约定的,我怎么丝毫不知。
高有勋摁住有封的双肩,说你就安心呆在沙典史的家里温书,你去蒲台县也帮不上什么忙,你来年能在顺天府中举就是对二哥我最大的报答啦,这种风里来雨里去的勾当,不是你该做的。
“啊,二哥,二哥!”高有封眼睁睁看着有勋和光启俩有说有笑地背着行李下了楼,只能站在窗边,又目送他俩出了院子,不由得哀叹声,想到百无一用是书生的道理来。
通惠河畔的罗庵边,停着艘早就备好的漕船,漕军们得到命令,将工部和御马监合计快五千两银子,搬入到船舱内,插上令旗,带着高有勋和徐光启两位,南下临清,在转到大清河,顺流而东,再到蒲台县。
船撸的摇动声中,徐光启喜上眉梢,抱着膝盖,坐在船舱里,看着两岸慢慢远去的风景,又望着有勋笑个不停。
“玄扈啊,笑甚啊,唉,想到有封我还是于心不忍呢。”高有勋开玩笑问他。
“二哥,天底下头等苦的事就是读书做举业,能找个理由出来,别说去蒲台咯,就是去天涯海角也是甘甜的。”徐光启是实话实说。
“是嘛,马上去通州接个人。”
“好哇。”
通州石堤上,徐光启看到赵光瑛从住店里奔出来,一下就抱住有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洒落的景象,呆的行囊都掉落在地上。
“二哥,你是接这个女人啊。”
“女人不也是人吗?”
可徐光启打量着光瑛,总觉得女人是特殊材料做的似的,有些尴尬地嘀咕,怪不得没带有封呢。
“嗯?”
“没,没甚么。”
“玄扈,这是我在朝鲜收留的,收留的姑娘,她家人几乎全被倭奴给杀害,庄田也被烧没了,没处可去......”
“这是做善事啊——哦,倭奴真该死!”徐光启赞叹道。
接下来路程,高有勋和光瑛骑马,徐光启乘船,是走走停停。
而他们离开后的北京城,权争的风云雷电也一刻没有消散过。
如高有勋所料,京察之后,以吏部为中核的「反内阁派」是一败涂地。
因万历皇帝忽然问起一件事:“朕记得,三月己未时,刑科给事中刘道隆曾拾遗三位官员,分别是吏部稽勋司员外郎虞淳熙、兵部职方司郎中杨于庭,还有朝鲜经略行营的兵部郎中刘黄裳,为何最后被处分的只有刘黄裳?虞、杨二人当时是台省交谪,为何迄今反无动静,责吏部回奏!”
不得不说,万历皇帝这招秋后算账确实狠。
而能实现如此精准的打击,如没有内阁的情报支持,也是不可能的。
吏部尚书孙鑨顿时慌了,只能辩解说:“虞淳熙是臣的乡人,安贫好学......杨于庭任西事有功,尚书石星亦言之,臣不忍以功为罪。”
好嘛,杨于庭暂且不说,你孙鑨身为吏部尚书,不罪虞淳熙的原因竟然不和虞的工作相关,而是因为虞淳熙是你的「乡人」,而且「安贫好学」是个什么脱罪的理由?朕的吏部要的是清廉能任事的官,不是什么乡里的学究!
同时,内阁首辅王锡爵也乘机下了票拟,切责吏部「专权结党」。
这个指控非常严重,而且百试百灵。
孙鑨又辩解称,考察和选拔官吏本就是吏部的职掌,为何会有朋党之说?这些说法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激怒皇上的圣心,假托天威,肆行胸臆罢了。
可内阁和吏部间的冲突,万历皇帝始终是站在内阁这边的,很快孙鑨被夺俸三月,而考功郎中赵南星则黜降三秩,调外听用,可谓雷厉风行。
一时间都察院、通政司、礼部、国子监等官员纷纷上疏论救孙鑨和赵南星。
万历皇帝说正愁你们不跳出来呢,于是把这批人统统罢黜,逐出京城。
一时间,朝堂内
的君子全空。
朝鲜所发生的一切,在明朝也有了萌芽肇端。
同时,针对对日的封贡,万历皇帝同样打起了小算盘,他额外提出个办法,并谕旨兵部曰:“朕前见廷臣争讲东倭封贡事宜,自奉旨停罢后,如何再无人言及倭事?你部里亦未见有奇谋长策来奏,不知善后之计何在?朕以为,或速遣兵驱去,或待再来出兵征之,或不许贡但往市。这三策,你部里可斟酌覆奏,勿致误事。”
谕旨到了兵部衙门后,石星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他当即就拍额,反复对自己说:“看来那高有勋面圣时,果然打动了天子!”
因石星一眼就看出,万历所谓的三策,着重的当然是第三策,也即「不许贡但往市」。
石星没几天便覆奏说,皇上英明啊,果断跳出了臣等喋喋不休的「封贡」圈子,用了一种不同寻常的高度和长度来看到倭乱,大气魄大智慧大手笔。是啊,不准日本人开船来宁波「贡」,可不代表我们不能主动去和日本人「市」啊,只要拣选个国外之岛,许那日本船只来贸易就好,陛下的眼光,臣等拍马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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