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138节
这时,帷幔后又传出李阿九的一声咳嗽。
李位立刻说,我也合股,一千两银子。
阿九很快就不吱声了。
这就说服了临清或济宁来的牙人们。于是大家或五百或一千两,都愿合股。
侯表当即大笑站起来,说今日大喜,各位回去后不但要拿银子和棉票来,更要出人来帮衬我这位教门的兄弟。
高有勋也起身谦虚道,我只负责铺路搭桥,要说经营棉庄的种种,那还是得仰仗诸位,尤其是李老丈,“老丈,来,容后辈敬您一杯酒。”
“唉,小五叔,客气客气。”李位赶快要有勋坐下,说你现在可是五品的锦衣千户,哪有官敬民酒要站起来的道理。
“李社伯看来和千户老爷不是泛泛之交,应该的,吃了这杯酒,以后棉庄的银钱路可就坦荡咯!”大家都竖起拇指,要李位喝这杯敬酒,可不能敬酒变罚酒。
“承蒙诸位关照,这次有勋入京叙功,万岁爷爷钦点,已是正五品锦衣卫南司镇抚官了(虽然是统率军匠的)。”有勋坐下来,还不忘记自我表露下,倒不是他故意显摆,而是晓得这群商贾都是利字当头的,官职越大,他们就巴结得越紧。
大家果然交口夸赞,个个比自己升官还要兴奋。
帷幔后,阿九转过脸来,摇着宫扇,轻哼了下,又看着光瑛,便变为了笑靥如花,说姐姐你还想吃啥,只管告诉我。
光瑛的年龄,实际是比阿九和嫣柔都要大些的。
“妹妹便是淮安槐树李的阿九姑娘......”此刻,光瑛已晓得她的身份了。
“是啊。”
“阿九姑娘来临清是?”
“本给泰山奶奶、碧霞元君的庙宇进香来着,顺路跟阿爹收棉票,再一并回淮安。”李阿九那冷白色的面庞隐隐有些红晕,用宫扇遮挡着。
“那沈嫣柔姑娘还得在家中守制呢?”光瑛这句话叫阿九面容大变。
这个丽女是怎地晓得沈嫣柔的。
“勋哥儿在朝鲜我的面前,经常提起你俩的姓名呢,勋哥儿始终留着你给的当归绣囊。”光瑛笑着说出最撼人心魄的话语。
阿九当即就愣住。
外面,合股的诸位已经备齐笔墨纸砚,写好文约:“立合约人高有勋、李位、侯表等,窃见财从伴生,事在人为,是以六人商议,合本求财,当凭中见,某各出本银若干作本,同心竭力,营谋生意,所获利钱,每年面算明白,量分家用,仍留资本,以为渊源不竭之计。至于私己用度,各人自奋,不许扯动此银,并乱账目。故特歃血定盟,务宜一团和气,苦乐均受,慎毋执拘争忿,不得积私肥己。如违此议者,神人犯其殛。今恐无凭,立合约一样六纸,为后照用。”
写完后,各位带着印章的都在上面戳印,又摁了指纹。
轮到高有勋,摸出那个「勋高绩茂」的松木印来,也在上面给盖好。
“这......”大家都觉得凭高有勋的官身,怎么着也得备个象牙印章才是,用松木的岂不是太掉价。
高有勋正色说,朝鲜那里不比中国,处处艰苦,所以能从简从约是最好的。
大家恍然,连连说这才是天官宿将的风范。
临清大夫来后,其余闲杂人等都说小五叔安心看病,我等先行告辞。
只留下侯表、李位还有阿九全家,及光瑛还留在钟英阁子中。
高有勋躺在把黄花梨交椅上,那临清大夫真的是个鹤发童颜,提着药箱,很和气地翻了翻高有勋的眼皮、嘴巴和鼻孔,又摸了摸他的脉络,接着对围着的侯表、李位说:“无碍无碍,就是衽席之欢得稍微节制些,因天气太热,以免虚脱,叫湿毒之气郁结在体内。”
“甚么......衽席之欢......”李位小声嘀咕两下。
墨绿色帷幔后,阿九脸又冷下来,速速摇动着宫扇。
赵光瑛则羞愧地低下头。
大夫开了方子后,侯表就拉着李位去抓药,说尽快给小五叔服下。
高有勋还躺在交椅上,没敢说话。
一小会后,蔡氏急匆匆地也出阁子去,还望了有勋两眼。
有勋赶紧合上眼睛,装作虚弱,睡着了。
再会儿,他听到背后传来丝履轻微触地的声响,这肯定不是光瑛的脚步,光瑛迈脚是比较豪爽的,那就只能是......
“是九姑娘吗?”有勋主动问。
李阿九略略地应答了下,挨着个绣墩坐下来,和有勋的交椅隔了三尺。
“叫你见笑了。”
“我哪里敢笑,现在小五叔可是五品锦衣官,攀附巴结还来不及呢,只是巴望小五叔别
忘记淮安府还有人在等着便好。”阿九的话是绵中带刺。
“怎敢忘记,只是......”
“小五叔大概也没想到今日会碰见我家,放心,这里的事我绝口不会提出去。”
“九姑娘的恩德......”
“说这些做甚么,小五叔是不是还有些热?”阿九说着,就抬起扇子,悠悠地帮有勋给扇凉起来。
“我这是犯了心病。”有勋看着阿九纤细的衣领前系着的那枚玲珑的翡翠,嗫喏道。
“心虚的病吗?”阿九嘴上还是不饶人。
高有勋继续叹口气,重新闭上眼,说阿九姑娘果然目光如炬,我确实对不起嫣柔。
第8章左卫没修右卫修
“对不起嫣柔,你与我说有何用。”阿九柳柳地侧过眼眸,有些没好气,即便手里的扇子还是慢慢地扇。
“只是觉得也对不起九姑娘你。”
“更攀扯不上!”阿九难得的语调都有些变形。
“其实我在朝鲜和回淮安的途中也想了许多。”
阿九不知高有勋想的都是什么,咬咬牙,不搭话。
那边的光瑛悄悄地掀开帷幔的缝隙,只见到阿九背对着她,那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直垂到坐着的腰上,简直能反照出人的身影。随即就听到阿九声音颤抖着问「你胡说些甚么」,可转眼间师尊就握住阿九姑娘的雪腕,仿佛对她恳求商量着些话,那瞬间阿九姑娘就好比被沸水烫了下,肩膀都要跳起来似的。然最终最终,也没挣脱师尊的手,并且低下腮,静静地听着他说。
“阿九啊,你先前留在钟英阁内,那小五叔到底与你说了些甚话呢?”黄昏时分,李阿九和丫鬟回到李家暂居的临清「孟家郊园」,就单独一人坐在临着荷花池的六角亭内发怔,时不时张开手指,又合拢,以至于他的父母从正厅内走出来看她问她。
“爹,您来咯......小五叔有话叫女儿传给你,半月后有船来淮安接你,说有位大风客名为冯万青会随船一道来。”阿九望着李位,细声细气地说,语态平静。
“去哪啊?”李位好奇,为啥在阁子中有勋不对他说。
“去江南,到太仓的鹤王市还有松江的南翔镇买紫花布。是,所有合股的银钱八成都拿来买布,在太仓会有个洞庭商帮的翁宏达来接应您,凡事别自作主张,让那冯万青用竹筹和小五叔通信。”
“可不是说,要在蒲台县立棉庄的嘛。”
“先转卖花布,棉田的事小五叔要先去漕帅府同新建伯细细商定。到八九月风起的时候,会有大船自海上来,到山东利津港停泊,用您买到的紫花布换得银两就好。”
“哦,是这样......这小五叔就没对你说些别的?阿九,你是不是还在乎被拒婚的事呢。”李位知道女儿依旧对有勋有牵拉,所以这次就把话给挑明,免得将来聒噪。
“不会是叫你为妾吧?这可不行啊阿九,虽然那高庭柯茂才在世的时候,淮安府属他生意最大,可我槐树李家也是一等一的牙人,本来替小五叔瞒着同姓而婚就算仁至义尽咯,那小五叔要还来占你便宜的话,万万不能答应,那京城里小家小户的姑娘要当妾,还得嫁个孝廉公(举人)呢。”蔡氏一见到女儿的神情又有些呆痴了,急忙摁住她的手是苦口婆心。
“那阿九要是做妾的话,依母亲的看法,该嫁给哪家合宜呢?”
面对女儿的发问,蔡氏转转眼珠,说就算当妾的话怎地也要嫁个进士出身的知县知府家的吧。
阿九没忍住,笑出声,算是看穿了母亲的格局。
不过她也把宫扇搁在胸前扑扇着,对父母说,你二老把心搁在肚子里吧,女儿的终身大事,女儿自己有数,当妾?那是不可能的,要当就也要当妻。
什么叫「也要当妻」,闹得李位和蔡氏稀里糊涂的。可接下来阿九就叫他俩回房内准备去太仓和松江收购紫花布的事宜。
蔡氏还不甘心,又问阿九那个朝鲜的女门徒是个什么人,小五叔到底和她是何种关系。
阿九不答,推脱说自己也不清楚,小五叔只是和她谈紫花布的事,不及其他,说着就把爹妈给有些强硬地推走掉。
灯笼在园林内的怡楼、正厅、抱厦的屋檐下星星点点的挂起来,起风了,阿九的眼睛内,隐闪火光的灯笼成串成串的在风中摇摆着,六角亭四面那矩形的池塘内,已是墨色的荷叶和荷花在风中不安地翻动着,有细细的雨丝打到了阿九的额头,凉丝丝的,临清的夏,确实要比淮安清爽得多呢。
至多再过半月,天气的酷热也该慢慢消散了罢,阿九心想着。
“小五叔回来咯,小五叔回来咯!”半旬过后,淮安漕帅府里,有勋换回元色的质孙服,进了修葺好的公廨院落里,到处都遇到和他打招呼的人,漕帅总兵府的经历田汉英则一把将他拉到廊角漏窗边,轰散了其他人,然后切切地对有勋说,“这群瓜兮兮晓不得利害
我也就不说咯,可你得老实告诉我,新建伯到底使了甚么个招数,能把你从府中的大使拔擢为京卫锦衣官的镇抚啊?”
“欸,田兄啊,这你都要探究呢。”
“上次听说你把胡达家的奴仆,还有山陕的巨贾,都打了番军棍,靠的就是锦衣卫副千户为天子钦差的头绪,我这不是要提醒你的嘛,你说你这锦衣官,一没有门荫,二没有中武举,难不成只是个名色?哥哥我是生怕你遭朝堂里的大头巾的寻趁弹劾,纯系一番好心来着。”
“我不靠门荫也不靠武举,靠的是给天子爷爷实心办事的满腹赤诚忠心。”
“先人板板,还满腹赤忠哩,你个宝批龙......”气得田汉英就要对着高有勋的脑门来个爆栗。
“欸,田兄莫要生气别更要动手,弟的富贵那就是田兄你的富贵,这趟要是成了,管叫你也去京卫当经历官。”
“那我也是京爷啦?”田汉英的眼中立刻冒光。
高有勋反手来拍拍他的胸膛,就问我新建伯爷爷呢。
“这不是倭乱大起,上个月就去安东卫军城那筹办海防啦。”
“哦。”
接着高有勋先到了参将府,「见过奶奶」,拜谒了居住在此的吴氏,也即吴有孚的亲胞妹,新建伯王承勋的正室。
“原来是有勋啊,你前番去朝鲜多久啊?”吴氏现在也识得他,赶紧叫仆役给他包些礼物。
“回奶奶的话,差不多七个月,回来就是寻新建伯爷爷销差的。”
“怎地,销差不该来这啊,你没去镇守总兵府?”
“这不是着急来晋谒爷爷和奶奶,又想今日乃是爷爷休沐的时辰,那是我还在总兵府里订好的章程,可谁料想只见着奶奶一人。”
说话呢,仆役递给有勋个匣子,里面盛的是吴氏送的丝、布还有糕点,有勋赶紧又谢了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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