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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153节

 本来万柳湖胡家这辈子都是喧乎得顺风顺水,只要等胡达几个儿子陆续中式,那便直接是两淮间的第一等人家,这也是胡家自明开国以来二百年惨淡经营必然的结果,先前大河卫沈家和胡家争夺淮安乡宦的领导权,被我们胡家给杀得片甲不存,现在也就那个叫高有勋的泗州狗吏,好像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与沈家抱团和我们胡家斗,还叫这狗吏占了些便宜,可胡懿觉得,吏终究只是吏,最终的胜利还是属于我们万柳湖的。

 胡懿想到这,扭头看着和自己并排坐着的胡达:“我们兄弟可不能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啊,斩草必须得除根。”

 胡达应了声,说来见你前,我去晋谒了德王殿下,他也很高兴,只要能把汉庶人和齐庶人在山东的田地、马场全都拢到德王府的名下,那你我兄弟就是千秋的功德业绩。所以德王殿下集合了三十名精壮能干的王府校尉、卫士,由你带着,骑马顺着大清河,跟上高有勋载运花布的船队。直到利津,待那倭船到来后,与插桩在那的贺云祎校尉里应外合,捣毁高有勋通倭的塌房,扣下他通倭的船只,务求个人赃并获。

 只要这一役能赢,顺带着我俩就能把环碧庄、芦庄也连根拔除。这般的话,整个淮安府就再也没我俩的对头,新建伯都要完蛋。

 听完胡达对未来的美好畅想后,胡懿也是信心满满,“哥,到时朝廷里有人替我们张目的,对吧!”

 “当然有,五军都督府还有部堂里的官,我们的人多的是。”胡达虽然语气有些不自然,可胡懿却没听出丝毫古怪来。

 “三十人够吗?”

 “武定千户所那边也有备倭的职责,人头谁不想要啊?这砍下一颗倭奴脑袋,无论是倭奴的正兵还是海盗,赏格银子都是相同的。”

 “说的也是,武定的别千户别绍宗也是我们的人,这趟没有不帮我们的道理。”

 “有别千户的援兵和名号,还怕高有勋押船的那几个漕军兵丁嘛,他们的军器就是摆在船上给人看的,宛若唱戏的行头不顶用。”胡达说,你抢到船和货,别说自个是德王府的,就说是武定千户所派出来的。

 恰好这时,两位王府校尉过来,说王爷的口谕,请长史带队。

 胡懿就喜洋洋地起身,说哥在这等着好消息罢,我去也。

 “你去吧。”胡达的眉眼忽然塌下来,他细细端详了弟弟的脸好一番,才挥一挥袖子。

 胡懿转身就走。

 “等等!”待到胡懿跟着那两校尉走到门口时,胡达忽地在椅子上起来半个身躯,喊到。

 胡懿纳闷地回头,看了哥哥眼,意思是你还有什么吩咐。

 “......路上,小心。”胡达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

 等到门半掩上后,长史厅的院子寂寂,方才在石泉上洗濯羽毛的鸟儿振起翅膀,洒落的水滴在日光下宛若细小五彩的珍珠,冲天飞去。

 在椅子上的胡达垂着脸,泪珠不断从指缝里渗出......

 武定千户所的所堂丹墀边,经历官禹定谋拾级而上,“职见过千户老爷。”

 那千户别绍宗坐在案后:“六爷,等你多时,且去倒厅说事。”

 倒厅,是和正厅相对的厅堂。

 “那漕帅府来过那蒲台县,从我们千户所手里买过田,那黄册和鱼鳞册就是六爷过手的,是也不是?”别千户叫倒厅其他人退下,问禹定谋道。

 禹定谋说正是,我签的票号就夹在两部册子里。

 “德王府长史又来文说,利津有奸商勾串倭人,倒卖禁物,包括禁铅和禁硝等,全是倭人制备火铳所必需的,又是也不是?”

 听到这,禹定谋来了精神,说万分确凿,此时怕是正有大批通倭的船只正向着利津去,千户老爷可率本所健丁去,德王府的贺校尉正守在塌房边,只要老爷稍微动动手,泼天的功勋那是挡也挡不住啊。

 这时别千户看着禹经历,直把禹定谋看得有些发毛,就又问怎么啦。

 “唉,禹六爷,这些年来你我的交情不错,不少事也仰仗你才能处分得妥妥帖帖的。所以别某实在不忍拿你的脑袋去当自己的赏格。”

 这一番话,就像有那九天泻下的雪水,从禹定谋的天灵盖直浇到脚后跟,“老爷,这话是怎地说的啊!要抓倭贼和通倭的奸棍,可是我们呀!”

 别千户也不详细解释,只说你还要命的话,就径自跑吧,别回头地跑,离这武定府越远越好,毕生都别再回山东,也别回淮泗咯,关防文书在这里,我都替你勾好了,给你。

 第24章 定下来了,你们才是倭贼

 “我,我......我这半辈子都在武定府,根就扎在这,老爷叫我跑,我可往哪里跑呢?是不是和倭人做买卖的事,叫万岁爷爷知晓咯,要灭我等的口呢。”禹定谋是又害怕又迷惑

 。

 “你要是真的能闹到万岁爷爷的金銮殿倒还好咯,可惜这事到而今已经是死掉的局。行咯,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咯,还记得你曾买过其余两个卫所的经历官,就为了今日犯事有个去处,对吧?”

 别绍宗千户说的没错,之前高有勋刚到漕帅府当大使时,田汉英经历也和他说过,明朝的很多吏在平日里都会向各地卫所买经历官的官衔,等到贪赃枉法事发后,便摇身一变,以经历官的身份躲藏在卫所或外头,待到风头过去后再回乡继续作威作福,这便叫「飞天夜叉」。

 这次轮到禹定谋当飞天夜叉啦。

 禹定谋最终还是自所堂的倒厅内逃出,骑着匹千户给的马。

 别绍宗告诉他,你再犹豫迟缓半日,我就只能斫下你的脑袋。

 因为,“定下来了,通倭的不是别人,而是你们。”

 禹定谋听到这,是拔脚就跑。

 一个时辰后,武定千户所的雄边楼上大鼓被敲响,别绍宗登楼,站在楼檐下,对着下面集结列队的兵丁说,利津有倭贼的船自海而来,你等随我去杀倭贼,重重有赏。

 千户所的兵丁们互相看着,窃窃私语,这山东沿海地界好几十年来也没倭贼进犯啊,多半倭贼是自朝鲜乘船来的。罢了,也没奈何,守疆卫土职责所在,这把便是拼死,也不能畏葸退缩啊。

 别绍宗千户披挂上马,引着二百名健壮的兵丁,浩浩荡荡自军城,向着利津进发。

 此刻,胡懿已先一步,领着三十名德王府的校尉、卫士骑马来到。

 众人将马寄存在城外的农户地里,暗藏着刀刃兵器,带着王府的旗牌,进了利津城,多远就看到徐光启拿来图式盖起来的八间大塌房,就绕着城墙和码头间的地上排着,多艘花布船正停靠在塌房前,搬运货物的伙计是风风火火络绎不绝。

 “唉呀,贺校尉,辛苦辛苦。”看到从利津水城的戍楼上下来的贺云祎,胡懿赶紧走过去,拉着贺校尉的手慰劳道,“你潜伏利津城里这许久,摸清楚这通倭的窝顿地主(窝藏赃货的据点)到底是在哪里,当真是头等的功勋啊。”

 “胡长史来的就是巧妙,职已经打听得这两日便是大倭船来交易的日子,当地的快班捕盗不济事,不知长史就带这些人来?”贺云祎意思是对面若是大海船来的话,必是满船倭贼,而倭贼素来号称凶悍,我们这几十号人未必能制得住。

 胡懿就对贺校尉说不必担忧,武定千户所的大军已在路上咯,马上便到。

 于是一行人便匿藏在城墙的阴影下,看到港口码头处那八间塌房都用木头栅栏密密地围着,还有不少人操持着兵器看守。

 没多久,海面上猛地传来三声炮响,可谓惊天动地,胡懿和贺云祎看得,两艘通体涂黑的大船,帆布层叠飘动,船舷上竖起密密麻麻的麻牌和毡牌,似乎是抵御铅子炮弹的,牌面后,戴盔贯甲的水兵手举长矛,站立在那,是影影绰绰的,胡懿数了数,差不多一面船舷有十来名的样子,只见这两艘大船真的有吞云吐浪的气势,顺着潮汐,排山倒海而来,缓缓靠拢塌房对着海的栈桥,又放下梯子来,许多脚夫便又背着成捆成篓的花布,沿着梯子登上去,宛若在爬城墙似的。

 而同时,利津城的那头也传来一阵三眼铳的声响,胡懿回头瞧,只看得果然是别绍宗千户逮着马匹,引着二百兵丁进了城门,直往码头赶,不由得血气翻涌,便对着德王府的校尉和卫士们大吼道,建功立业,便在今日!

 大家纷纷拔出刀剑来。

 “别千户,别千户,通倭的船就在那边,我引你们过去冲杀剿灭!”转眼间,别绍宗的马就冲到胡懿的面前,胡懿激动万分,用手指着城外码头的木栅处,对别绍宗喊道。

 “你便是德邸的长史胡懿?”别千户在马上打量下,问。

 “正是我。”

 “当真是贼喊捉贼,通倭的居然要捉巡海的。”别千户脸色一变,呵斥道。

 胡懿和贺云祎当即就呆在原地,不晓得别千户的意思是什么。

 可别绍宗根本不给他俩辨清的机会,拔出刀刃来,抬手就给胡懿当面一刀,将胡懿的帽子都劈裂了,胡懿来回个踉跄,抬手摸着脸面,眼珠和鼻梁全断了,厉声喊了声——“杀死我啦!”

 他眼中骑在马上的别绍宗的脸迅速模糊,手里提着的那把血迹斑斑的刀却依旧清晰,那上面全是他的血啊。旋即胡懿残留的那只眼珠往上一翻,别绍宗的脸再也见不到,换作了利津城上头的天空,空荡荡的,别无一物,连只鸟都没有,被不断蔓延的血色给浸染。

 “胡长史......啊!”贺云祎校尉见胡懿被砍杀,刚要上去救护,背后却被三四把尖刀攒刺而入,刀刃穿破他的胸膛而出,他努力地扭头,竟看得刺杀自己的,居然是昔日朝夕相处的德王府卫士。

 为,为何会这样。

 待到王府卫士将刀拔出,贺云祎跪地,

 而后倒在胡懿的脚边。

 别绍宗一摆手,又有千户所的兵丁上前,用长矛对着两人的身躯狠狠搠了好几下,唯恐没死透。

 王府卫士和千户所兵丁里三层外三层,绕着德王长史胡懿和校尉贺云祎的尸体,组成个俯视的圈。

 “割了脑袋。”别绍宗吩咐道。

 靠港的大船的望亭上,悬挂起旗帜来,「职见过沈参戎老爷」,提着胡懿和贺云祎脑袋的别绍宗来到望亭下,对站立其上的新授登辽鲜海道守备参将的沈有容下拜敬礼,“这二贼便是勾串倭奴的奸棍,庇身躲藏于德藩府中,听闻参戎老爷船巡到此,顺带转输花布回朝鲜给大军御寒,便暗藏火种炸药,潜行而来,专要焚烧塌房和布匹,幸得职察觉奸棍阴谋,斩杀了这二贼,亦是我皇明洪福,陛下威灵所致。”

 “德王可知此事?”沈有容问。

 别绍宗忙说,德王不知。

 “此正是关酋平秀吉奸诈所在,别千户你做得好,少不得要叙功升迁。”

 “有职在此守御,管叫倭奴奸计半件也不能得逞!”别绍宗大喜道。

 沈有容检验过首级后,当场给别绍宗一百两纹银,又赏王府卫士、千户所兵丁每人二两的「杀倭银」,并劝勉别绍宗千户往后更要精诚猛进,好好配合他,守护好山东、天津和辽左的海防,并承诺若是奏勋告成,别绍宗可至觉华岛为分守游击。

 觉华岛,那可是京畿至关外海路上的要地岛屿,这也等于给别千户开了张加入到海洋贸易盛宴的入场券。

 沈有容的两艘大船载走部分花布,扬帆往东南巡弋而去。

 数日后,又有几艘黑船越洋来到利津,叫当地的官民都无比诧异,因其中两艘的样式和天朝的福船是类似的,可还有两艘大黑的船,纯是异样,船头船尾还有船身更为平直,而非两边翘起,风帆更多,船靠岸后,上面的船员也是千奇百怪的。有穿着南兵五色半臂号衣的,有穿着高丽服饰的,有穿着倭式花衣的,甚至还有披着佛郎机人斗篷的,头发有黑有黄还有红色的,他们到后,从船载的箱子里取出数不清的白银、烧陶、人参、貂皮,还有各种名贵香料来,换取码头塌房里的紫花布、丝绸还有瓷器,并花钱向当地人购买了淡水还有粮食,呆了足足一日一夜,来日才又远航,消失在海边的天际。

 就这四艘大船,跋涉海洋,一年来这利津一次贸易,就给当地带来一千余两银子的利市。

 于是地方官也好,乡绅百姓也罢,尝到了隐秘的甜头,便三缄其口,在这个帝国的海滨边陲尝试着摆脱某种不可逾越的轨道。

 有几位没有随船返回,而是留在了利津,住在塌房旁边的房屋里。

 他们分别是海上的牙人张大膳,还有石田三成的家臣杉江勘兵卫,及来自建州女真的马三非:一个浙人,一个倭人,还有一个女真人,聚在一起,在等着什么人或者是什么消息。

 回空的船队过了济南,当然这次德王是逃脱了所有责任,全是王府长史胡懿和校尉贺云祎、花椿「包藏凶险,外连倭奴,贩卖禁货,内企图构陷藩王于不忠不义」,死有余辜,察觉奸谋的德王主动报告海防卫所,清理门户,当真是大快人心。

 只是,德王府长史的官职出现了缺位,需要替补才是,不然如何为德王排忧解难呢。

 和船队一起沿着漕河浮回的,还有胡懿和贺云祎的首级,这两颗首级将在四柜湖与北上讨伐坝贼的漕军会师。

 在漕运总兵府地牢里的花椿,为了保命,写下供状,招认说胡懿、贺云祎还企图勾串坝贼,外引倭贼入寇,藏于船腹之中,假冒漕船,杀入济宁府,屠灭总河衙门,切断来年的漕运,来策应朝鲜战场云云。

 反正花椿的想象力越丰富,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大。

 放下笔后,花椿是筋疲力尽,瘫倒在幽暗地牢的破草席上,隔着栅栏间的暗淡光芒,狱卒将供状给取出来,交给坐在外面椅子上的高有勋过目。

 “恭喜你花校尉,你的性命可以留住了。”高有勋看完后,将供状合起,是非常满意。

 花椿投来的眼神充满着不信任。

 可高有勋却说,既然答应你那就肯定能做到,找个死囚代替你再简单不过,这是身为胥吏的基本功。

 只要愿意交换,那便总能找到开价的买家,不是吗?

 花椿的这份供状,不但坐实了胡懿通倭的罪,还给了进剿坝贼绝佳的旗帜,也能让德王府正大光明地与坝贼相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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