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166节
“呃......”这叫高有勋都犹豫了下。
佛道合一是吧。
不过也没犹豫太久,银钱算是张诚和憨山德清请来的,他俩的要求,必须要尊重才是,我给巨珰张诚在内里修个真武殿,把关羽塑像作为真武大帝帐下头号战将给摆进去,再在外围帮憨山德清修成个标准佛寺,这岂不是两难自解?
看高有勋慨然答应,张诚很满意,就说你别怕万岁爷爷给的一万两银子不够用,这一万两不过是买个「延庆普慈寺」的名额,有寺额才名正言顺嘛,真正营修寺庙花个三五万两都不稀罕,说到这,张诚看了看有勋,又看了看高淮,竖起手指说:“我给你俩竖起来一面「施帜」,有了这面旗帜,银钱?那还不是如百川归海般,手到擒来?”
「施帜」,顾名思义,就是施营佛寺的旗帜。
有了司礼监掌印张诚这面金字大旗,其他攀附他权势的内官还不得如过江之鲫般纷纷慷慨解囊,各随分愿有差啊。
当然去收份子的话,自然不用有勋了,而是由高淮来扮演这个角色,这也是张诚的算计,你高淮不但替万岁爷督董管工,还要替我去宫内募资,这样就能把高淮也拉下水,一起搓汤圆。
从张诚的宅院走出来后,高淮的嘴巴依旧很甜,跟着高有勋屁股后「家兄家兄」请教个不停,毕竟营造财务是有勋的专长。
“我俩兄弟这番到泗州,不但是给万岁爷爷办差,也是给张诚张祖爷以下各大珰营修坟寺,这事要是做得好,那往后你就是泼天的富贵。”
“那也得仰仗家兄在外主持。”娘的,这高淮比自己还会阿谀奉承。
“该我俩得的那份,自然不会少,可不该我俩拿的要去硬拿,那就种下了因果的祸根。”高有勋知宦官们最信佛学,所以就拿出业报因果来警告新人菜鸟高淮。
高
淮赶紧说是。
讲到这,高有勋好奇问高淮道,你的祖爷是谁呢。
明朝规矩,宦官刚净身入宫后,就要跟个老宦官,结为半父子半师徒的关系,往往会随老宦官的姓,这就是祖爷。
“我祖爷,单名一个勋字,高勋。”高淮说道。
听到这,有勋倒吸口凉气,唉呀,这名字和我的只有一字之差,看来倒是我「有」而他「没有」了。
两人而后互相道别。
道别后,高有勋就去找憨山德清种祸根去了。
“甚么,内官还要为慈恩寺募金?”暂时栖息在衍法寺的德清和尚,盘膝坐在炕上,对有勋前来报告的讯息很是吃惊。
有勋就悄声告诉他,这是张诚张老公的意思,他知道大师您的海印寺还放印子钱呢,就是希望大家协赞协赞,挂在慈恩寺的名下,一起吃些利息钱。
说实话,素来谨慎的憨山德清想要拒绝,可又畏惧张诚滔天的权势。再者只要能自这群中贵人里募集到巨额的银钱,拿去放印子钱,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就是怕......
“大师是害怕张诚将来倒了架子,朝廷会追究此事?”憨山德清没敢说出来的,高有勋就代替他直接说了。
“大师可是慈圣太后的人,堂堂大明的国舅爷,护国的禅师。要不是你祈福哪来的皇太子......”
说到这,憨山德清赶紧打住,强调贫僧祈储也只是顺天应人,为万岁爷爷播撒龙种做了点微不足道的贡献,高镇抚可不必再提。
总之高有勋的意思是别怕,大师你的蒲团那可是铁打钢铸的,任挪谁都挪不动你,那张诚倒架子了反倒是好事,到时我们一刀切割掉,所有的银子全都留在海印寺的库藏中,哪个来追究?
一番说辞,憨山德清虽然是修佛参禅的,可那心啊,也像被风吹的幡子哗啦啦转起来......
最终,德清和尚答应,至多放一万两银进海印寺。
这就够了。
打听到有勋住在沙典史的家宅后,高淮是冒着雨,抱着个油纸封着的卷轴跑来的,开了门,浑身淋的和落汤鸡似的。
有勋邀他坐下,掌起烛火照着,摊开卷轴,原来是封长长的名单,二人一数不打紧,外面一声炸雷响,二人都颤动了下,这名单上足有七百名宦官愿跟着张诚后面随份子,各出三五十到三五百两银子不等,娘的,这明朝的太监们就是有权又多金。就连最为淳厚的司礼监的陈矩,也拿出三百两来,好大的一面「施帜」啊,足足募到了二万八千两上下白银,再加上张诚本人的一千两,就是二万九千!
高淮还说,内库和宫里还有批囤积的上等木料,都是云贵那边进贡来的,可以拿去修延庆慈恩寺,只要在崇文门那里过关时给守门太监些好处费就行,只是船?
“船?那不是问题,我能搞到漕河里的遮洋船,足够运木料的,也只要给兵丁兄弟们些脚价银子,其他的不需钱。”高有勋接过来。
木料省下一大笔钱,船运又省下一大笔钱,两人不约而同地盯着募金名单的结尾处,银钱的总数,随着外面伴随而来的隆隆雷声,又各自咽下各自的吐沫,咕噜两声。
“家兄,我只拿......”
“唉,少不得有二千两是你的。”
“这多银子,弟哪里敢收?”
“是我把我自己那份给你,我不要。”
“家兄不要,弟如何敢要!”
“泗州是我乡里,我要这钱岂不遭天打雷劈......(有勋刚说完,外面滚下道雪亮的闪电)你不同,你在宫中当差,没银钱铺路可怎地处。若是淮弟你以后如张老公般显达,还在乎今日这一千二千两银子?”高有勋这话,是处处都在为高淮着想,把高淮感动的。虽然外面衣衫全湿透了,可内里却有团火。不但前心是暖的,连后背都发着烫呢。
二人已谦让结束,外面又是道雷闪,院门自外面被推开,一团风卷着冷雨旋进来,透过光线昏暗的敞堂的堂门,看见是高有封和徐光启回来咯,两人披着蓑衣撑着雨伞,背着行囊,可浑身上下还是被淋遍了,缩着脖子弓着腰,继续顶着伞,跑过中庭蓄积雨水的池子间的石板,进了敞堂,才将伞给收拢,靠在门旁,又脱去蓑衣,这时有封才看到是有勋在举着烛火对着桌案,便叫了声哥,没想到你都来北京城啦。
“到了也没几日。”高有勋不动声色地卷起名单,对高淮说我晓得了,你回张老公那里销差罢。
高淮连连说好。
“这位是?”高有封和徐光启同时问。
“宫里来办差的中贵人。”高有勋将名单用细绳缠绕扎好,放入到竹盒里。
高淮走入中庭前,有封还递给他把伞,高淮连声感谢。
“你俩打哪里回的啊?”有勋看这秋雨来得快去得慢,就坐下来问。
“和几位同考的学友出游段时间,刚回来就遇到雨。不过奇的是,游学
半途有位相公加入进来,看他的言行举止,应该不像还被举业困住的,可又不像是个穿上补子做官的,这位相公啊,当真是有意思。”高有封说起了游学途中的巧遇,还有些困惑的模样。
“啊,还有这样的相公,他说自己是谁了嘛。”有勋问。
“他还说和二哥你是同乡呢,我就问他,你也是泗州人?他仰天大笑,说非也非也。”
“京里哪能遇到本州本县的老乡啊,这儿的老乡指的只是同省,这位相公是南直的人?莫非是金陵人士?”
徐光启说不可能,这位相公说的根本不是金陵雅言,而是浙话,我很熟悉,不会错的。
高有勋还是没头绪,心想我认识的浙人也算是车载斗量咯,我为武官的履历也说自个是处州卫的,在北京哪位浙人都能说是我的老乡。
“那相公来自鄞州。”徐光启这般一说,有勋顿时就知道是谁。
不过有勋也没告诉这二位,你俩遇到的是沈一贯,而是更好奇,沈找到我弟弟有封还有玄扈,绝不是巧合,沈这般精明的人物,必是有心的,就问二位,既然如此,那这位鄞州的相公有没有给你俩什么东西啊。
“有。”高有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自行囊里取出几本刻印得非常精美的程文墨卷来,说那相公要我和玄扈好生研习,务要精熟为止。
高有勋取来看,这些墨卷还附有翰林群星们的评价,专门教人怎么写八股文的,并点出范文的精妙处何在的,“娘的,我拉拢庶吉士董其昌好歹还费了幅黄大痴的秋山图,这少詹事沈一贯反是倒贴来送,到底发生了甚么情况,不知道是好意还是歹意,不过区区程文墨卷而已,倒也构陷不到有封头上,何不大胆收下。”
于是高有勋就胡诌道,这位鄞州相公是江二先生生意上的友伴,以前也锐意过科场的,后来不就才转而去追逐什一之利,我曾照拂过他,他心存感激,出资刊印了这几本墨卷给你,也是番好心。
既然有勋这么说,有封和徐光启也就不再困惑。
“二哥,你现在......是不是,是不是算阉党啊?”有封的第二个疑问,差点叫有勋从凳子上滑一跤。
徐光启的眼神也闪烁不定,他也搞不清楚高有勋现在这情况,能不能纳入阉党的范畴,说千道万,有勋也还是御马监李文进的干儿子,并且和司礼监的关系也非同小可,这要不算的话,不知道谁才能算。
可高有勋下面却正襟危坐,驳斥了有封的猜疑:“你俩看看前朝的党人碑,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哪个不是读书举业出来的官儿啊?有听过胥吏结党的吗?有听过宦官结党的吗?又听过锦衣卫结党的吗?对的,没读书人,哪来的党,胥吏是给官做事的,寺人和我们锦衣官都是给万岁做事的,天生就是无党的。除非哪位巨珰和进士出来的官勾串起来,那才能叫结党,那也才能叫阉党。”
这说的高有封和徐光启是哑口无言。
按照高有勋的标准,他还非得高中个进士,然后巴结禁内巨珰,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阉党。
可高有封想了想,只觉得二哥有些狡辩,可还没开口,有勋就不耐烦起来,说现在雨也小了,肚子饿的如擂破鼓般,不如去寻些吃食,也比呆坐在这里强。
“对了,沙四爷呢?”徐光启问。
“多是去宛平县坐衙还未归。”有勋回答说,我们到时带些酒饭回来给他晚上充饥就好。
大家便说好,高有封和徐光启这一路冒雨跑回来,也是冻饿得够呛。
门扉又被推开,只看到沙典史戴着纱帽,穿着件半旧的蓝道袍,也不打伞,眼神直勾勾的,叫雨水从头浇到脚,靴子都溢出水来,站在台阶上,嘀嘀咕咕不晓得说些啥。
几人赶紧撑起伞,把沙典史给引到堂屋中来,问他到底怎地了,是不是中邪啦。
“是我的女儿,我女儿慧姐啊,今日寄送了份信来县衙。”
“啊,沙奶奶如何了?有没有事?”高有勋第一个问。
沙典史转过脸,看着高有勋,张大嘴巴,可一时间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可把有勋急得是抓心挠肝,要是沙奶奶真有个三长两短......
好不容易沙典史摇摇头,说慧姐没事。
“哦,那她人在何处啊?”
“信里是她亲笔没错,她人在,人在曲阜。”
“曲阜......那离淮安府也不远啊。”高有勋忖道,自己还是先写封信给沙奶奶好了。如果沙奶奶愿意回雪浪园那就回,要是不愿意的话,便叫罗庵子弟接她来京城和父亲团聚。
也怪不得沙典史这副模样,看起来是欢喜的,连淋雨都不觉得。
孰料下秒钟,沙典史就举起手来,嘴唇抖了几下,说出个让在场人都惊骇莫名的消息:“慧姐人倒好,在曲阜,只是她又嫁给别人为妾咯。”
“喀喇喇!”一道夺目的闪电,白中夹着红,劈叉过了半面墨色
的天空,吓得人背后都炸起毛来。
此刻,紫禁城文渊阁中,内阁首辅王锡爵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握着笔的手,在刚才惊雷猛电鞭过后,却依旧稳如泰山,继续落在需要票拟的纸面上,勾了两圈,又批注了行蝇头小楷。
其余次辅们,也还是老样子,打坐的打坐,读小说的读小说,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雷电也摇动不得他们分毫。
“阁老!见过各位阁老。”是翰林庶吉士董其昌到来,对着几位作揖道。
大家都是种不冷不淡的热情,说玄宰你来啦,坐坐坐。
坐下后,王锡爵第一个赞扬董其昌道,我就在票拟你那要革新盐政的奏疏呢。
董其昌却更惶恐,也不知道这王阁老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拱起袖子就站起来。
王锡爵抬手不断叫董安坐,还现场对他的奏疏做了评价:“玄宰啊,你这份奏疏好啊,好就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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