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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17节

 胡裁缝哇一声就哭出来,说:“小五叔啊,你可千万别害了我老的性命啊!我和你白衣巷高家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能把我家朝死路上赶哇!”

 “胡老爹,这话是怎地说的?”

 这时,胡裁缝的老婆还有女儿听到哭声,都跑出来看,一见那监生护照,也都双双跪下,就差给高有勋磕头。

 “小五叔,咱们都不是外人,我言语若有诋毁朝廷处,你索性扭我去见官,可我也万万不能接了这份护照,都说穷秀才穷秀才,可秀才好歹见了官府也能得个礼貌,杂役差徭也是能免的。但你索我这三百两银子纳个监生,是遮不得风蔽不得雨,当了监生,在地方上就如犯了案的强盗似的,有上官路过,就得向你借屏风借桌椅借古董借铺盖,从来都是有借无还。兵荒马乱时,就要你出米豆;遇到荒年,强摁着你头认赈捐;遇到甚么紧急钱粮,逼着你要借贷;遭了官司,官官吏吏的都来敲诈你,进了州县老爷的堂上,挨的板子比那平民还要多。小五叔,我老是不晓得平日里得罪了什么狠毒的保甲、乡约,同我有仇,把我姓名给登在那生死簿上,现在纳监生的银子我是绝没有的,横竖就一条穷命,便给小五叔你拿去吧!”胡裁缝是真的急了,虽跪在地上,却一把抓过女儿来,“小五叔小五叔,你要不嫌弃,我家未过门的女儿一分银子都不要就给了你,为妻为妾都随你的意!”

 “唉,胡老爹你这是何必?这不是州衙里老爷们看你平日是俊秀之才,想把你往斯文路上引嘛,只要你纳了监,就能戴儒巾穿圆领,见到那州县府院的官儿,作揖就行,嘴里喊他们大宗师便好,这可是条脚登青云的大道啊,怎说同你有仇呢。”

 “小五叔,我老今年都五十岁啦,还走甚的斯文路?我是个裁缝,拿针走线是我强项,可说起识文断字,「十」字都画不好,「日」字横倒认不得,哪里做得了国子监的监生呢!”胡裁缝是哭笑不得。

 “这是青云梯......”

 “这是冒青烟。”胡裁缝坚持不纳监。

 高有勋面露难色,说小北门这边的保甲确实登上的是你老的名字,“你瞧,平人胡瓷实一名......不如我帮你老想想办法,去和保甲说道说道,换了别人罢,只是......”

 当场胡裁缝就千恩万谢,心底自然也晓得了斤两,便对女儿说:“莺儿,去给小五叔在柜子里取来三两白银,让小五叔与保甲吃酒。对了,你瞧小五叔身上这套衣衫也破旧得紧,家中还备着套与小五叔身材差不离的摹本元色缎子,还有双成品的京靴,怎地也值得五六两银子,你替小五叔再细细丈量丈量,若有不合身地儿,标记下,我老马上就改,保管好了后,第一个给小五叔你送去!”

 胡裁缝家独生女儿莺儿,年纪刚十八,是整个泗州城里数得着的相貌。当即就撩开门帘,低着头,对高有勋细声细气地说「小五叔随来」。

 高有勋迈步,进了胡家的房间夹道,因正是五月到六月的天气,炎热得很,高有勋只看见胡莺儿在前面走着,穿着件交领天蓝色绸缎比甲,粉色湘群,挽着个高云髻,露出大半个后脖,在夹道漏下的日光下白得有些花眼。

 第21章吃干抹净但不赖账

 “小五叔且坐。”莺儿又撩起帘子,里面是胡家院子的内室。虽不是大富大贵,和江二先生的蜗角堂当然不能比,可也算颇为整洁,陈设便是小康水平,高有勋捡了把椅子坐下,莺儿给他倒了杯清茶,又到更里面的房里,没多久就取出三两银子来,“和保甲吃酒的事便劳烦小五叔。”

 此刻,胡裁缝和老婆在外面的临街店面里,鬼鬼祟祟地装作缝衣服,两双眼睛不住地往外看,好似给贼把风的。

 三百两银子的纳监钱只要能逃得过去,花个十两银子喂饱衙门的典吏根本算不得什么。至于再牺牲下女儿的色相,也属于可接受的。

 里头,莺儿温温柔柔地打开靠墙的长箱,取出那套元色缎子来,露出雪白的手腕,请高有勋站好,将缎子套在了他的身上,又说要量体,先是从高有勋背后伸手揽过来,后来又转到高有勋的正面,抬手掂量着高有勋的肩膀和脖子。

 量来量去,两人就贴在了一起。

 高有勋揽住莺儿的后腰,莺儿起先还举高双肘,扭了两扭,可很快就放弃了抵抗,瞬间两团

 温热就靠在有勋的胸前,鲜红色的胸衣上沿都在比甲里被挤了出来,“小五叔,香个嘴儿可以,但别的不行,毕竟莺儿还得嫁人。”莺儿的面色红润,眼波横了下去,羞得不能正视着高有勋,唇儿血色丰盈,啪啪啪急匆匆地说个不停。

 就在两人准备香嘴儿的时候,店铺外面就传来了阵吵闹,高有勋听到,好像是衙门礼房典吏马杰五的声音,喊着「恭喜恭喜」,说自己给胡裁缝送监生护照来啦,然后就是咕咚声——胡裁缝又给马杰五给跪倒了,哭着说已有高小五叔来送了。

 “他娘的,事前不是在吏目署里把各自的信地给分好了吗?”高有勋在心中怒道。

 香嘴儿的事可以暂时放一旁,可这马杰五侵越信地的行为决不能忍。

 “小五叔救命则个。”在高有勋抬脚要出去时,莺儿急忙伏在他胸膛前,眼睛水汪汪地哀求,高有勋看了她眼,莺儿就吻了下他的腮帮。

 “呦,这不是衙门礼房的马兄吗?”高有勋穿过夹道,一把掀起帘子,走了出来。

 马杰五本以为是胡裁缝在胡扯,刚准备骂,却见高有勋真的在这里,心里一惊,赶忙起身回礼。

 “信地已经画好,马兄你好像走错地了。”高有勋近了步,很小声地提醒过。

 “哎,没走错,刚才小北门内外的保甲、乡约们请我上正春楼吃饭,我听说小五叔在这里公干。这不,来胡老爹的铺子里寻你呢,一起去,对了,小五叔你来送监生护照,可胡老爹在这,你在里屋耍什么呢?”马杰五一边说,一边就作势要走到里面看个究竟。

 高有勋一把拦住他,说时候也不早啦,我勘验过,胡老爹的名字想来是弄错了。走,这趟酒饭钱我来付,说着,就把刚才莺儿给的三两银子拍在马杰五的掌心,又将他五指紧紧合拢,抓住他的胳膊,说去正春楼。

 对马杰五还真不能用强,因为他是泗州同知马尚絧的亲戚,面子是必须要给的。

 “胡老爹,你好福气。”马杰五临走前,还不忘留下这句,不晓得是真心的还是在阴阳怪气。

 胡裁缝一家站在店铺口,依旧对着高有勋背影是千恩万谢。

 “莺儿,那小五叔对你怎么啦?”这两位典吏刚进正春楼,胡裁缝夫妇急忙掌着烛火进了内屋问。

 胡莺儿正在缎子和靴子上贴码纸,看父母这种神色,不由得自己先笑起来,“看把你们吓得,能把我怎么样,马上姑娘我嫁出门,五十两银子的聘礼照样半分短不得。”

 “只是怕你名声不好。”

 “怕甚,巴不得泗州人都知道我同高小五叔有瓜葛呢,那样还有哪个不长眼的胥吏衙蠹敢来上门找麻烦?省得你两老天天遭欺负。”莺儿倒是非常泼辣,打不过那群胥吏的话,还不如加入,“爹,你尽快改妥帖,给白衣巷高家送去。”

 一个时辰后,高有勋带着些醉意,提着灯笼从正春楼回到白衣巷自家。

 等他将灯笼挂在门上后,察觉家里人都歇息得差不多了,只有小萍叶在新三间屋的点着油灯,一针一线地为自己纳鞋底呢。

 “有勋哥,你吃酒了?”萍叶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高有勋,表达了关切。

 高有勋含糊应答了声,劝萍叶早些睡下。

 “有勋哥,你的腮上......”萍叶的眼神就是好。

 “哦,回来时被汴河边的蚊虫咬的。”高有勋这才想起,刚才莺儿留下的唇痕还在,之前在正春楼饮酒时,那马杰五明明瞧见,却是使坏,故意不提,这时高有勋为了遮掩,本能地抬手揩了下,又暗暗说了声糟糕——那「蚊虫」叮咬的「血痕」,一下子就被揩掉了!

 “那这蚊虫挺大个的啊!”萍叶耸耸小鼻子,顺着夏夜的风,嗅到了从高有勋身上飘来的女人脂粉香,立即表达了严重的关切。

 接下来几天,萍叶都没给高有勋好脸色看。

 转机很快就到来啦,胡家裁缝铺把火速改好的摹本元色缎子衫还有京靴都包在匣子里送到家门口,这高有勋虽然身份是个典吏,但毕竟人靠衣马靠鞍,这一身穿上后。顿时变得一表人才起来,哪里像个「狗吏」来着?还有那双京靴,是又合脚又轻便。

 这场转机的结果便是萍叶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泗州城里谁不知道胡家裁缝铺里的姑娘长得和花妖似的?手还巧,对外喧呼非五十两的聘礼是娶不走的,“二哥穿上这京靴,还要不要你纳鞋底的靴子呢?”连有爵都开了对萍叶的嘲讽。

 不过高有勋只是把萍叶当小妹看待。况且这几天正是泗州纳监收功的日子:他和爹呆在中屋里,用秤盘和戥子,将弄来的纳监银是较了又较。

 “有勋啊,你说说,这纳监怎么就激不起像抗河工银那样的民变啊?”高祖辉一边秤银,一边把其层层垒在箱子里,准备运去州衙销差。

 “爹,是这样的道理,虽说纳监得足足三百两银,足够让一户殷实人家底儿抖得精光,

 可拢共就开出三十个空额,哪像河工银是家家户户都得摊派呢?百姓嘛,一并遭难时还会为个所谓的公益抱团抗争。可要是市井小民看着有钱有田的人家被逼着纳监,怕是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哪里会为他们强出头。”

 “所以说,朝廷这纳国子监生的手段还是高明。对了,让你拿着监生护照去梳一遍,梳了多少银钱?”

 “小八十两银呢。”高有勋拍拍旁边的一个皮箱子。

 所谓的「梳」就是广撒网,勒索遍小民,小北门内外的每家每户都敲了一二两。

 高祖辉再来「篦」,搞定点突破,目标都放在那些没什么权势后台的富户上。

 “好,汪守令可是答应下来,一份监生护照让我们分赀三十两......这样算算。不但给有封捐监生的足够了,还够他去南京租房温书所需花销的。这样,六月过完,你送有封到南京,挨着贡院租间敞亮安静的河房,回来后我给你安排婚事。”

 “婚事?”高有勋是惊了。

 “对啊!”高祖辉瞪着眼,“怎地,你玩完胡家小娘子不认账啊,你这个招炮子的东西。”

 “我哪里玩了?”

 “嘿,你还狡辩?萍叶都看到你那晚喝得醉醺醺的回家来,腮帮上还给人姑娘抓了道口子,我不放心,派人去打听,回报说胡家小娘子听到你名字就嗷嗷地哭,想来定是被你给......唉,有勋你个招炮子的,我们白衣巷高家根脚在泗州都二百年啦,你要说吃干抹净那是有的。但要说吃干抹净还赖账的,那可没有。姑娘家啊最重要的就是名节,关公关老爷是怎么说来着,玉可碎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改其节......”

 “爹你这一句句的,是要和有封一起去应天府考举人呢!?我就没有怎么碰胡家姑娘,我这腮帮子上,就是被她的唇彩给碰了下。”

 “他娘的,你腮帮子是塞了磁针啦?她嘴唇上是撒了铁屑啦?还你被她给碰了下,你怎不去州衙击鼓鸣冤呢?行了,人家都把你的新衣衫和靴子送来,看来胡家小娘子对你也是有心的,五十两银子的聘礼也不难办,我来看黄历,选个好日子,这小姑娘我早就对你说过,那是相当不错,人漂亮,手也巧,一看就旺夫。”高祖辉把装满银子的箱儿给盖上,转身就从书架上找《天下四民利用便览五书拔锦》,要定个二儿子定亲的好时令来。

 这书名字又臭又长,高祖辉和其他人通常将其称作《万事不求人》,里面的杂识,从解梦到书信格式,从诗歌到酒令,从历法禁忌到交通地理,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高祖辉随手一翻,就翻到了夹着书签的一页,标题曰《嫖赌机关》,打头就是首词令,曰「西江月?论人该嫖」,才想起这书签是自己上次阅读时夹上去的,就把书一举,挡住高有勋投来的视线,又喊到你快秤银子,别来干扰爹我选吉利日子。

 这时高有勋想到什么,皱皱眉,就问:那常天坤斩立决的回文到了没。

 “就算不到,也就这三五天。”

 这不巧了,承发房里当经书的高松,也是白衣巷高家的一位,这时叩门而入:“刑部回文加急到了,淮扬的巡按徐御史随即也到了衙门里,今晚肯定要刷卷磨勘,守令老爷叫我等打起十二分精神,都不准睡,把铺盖带衙门里伴着。”

 明代的巡按通常每年八月才固定出巡。可既然泗州城有常天坤这桩案子,那徐御史也只能临时到泗州来,出巡、追问、审理、刷卷一条龙了。

 于是高祖辉父子晚饭也顾不上吃,卷好铺盖,跟着高松便出了门。

 到了衙门里,汪一右等官员刚穿好补子,看到各房典吏到来,就嚷着问《大诰》和《问刑条例》呢?承发房、刑房还有架阁库的常天坤案的卷宗呢?是忙得一团糟。

 那头,徐孝义御史已无声无息地到了泗州。但汪一右不敢出来迎接,因规定,御史出巡按治时,当地衙门官吏敢出郭迎送者,杖九十。

 但这时也是表面工夫,出于礼貌,巡按御史还是提前通知了泗州衙门,“某日,我会到来,请做好准备。”

 巡按到来,虽不给出城郭,可站在衙门口迎送还是可以的。但见整个泗州衙署,上至知州汪一右、州同马尚絧、州判董思源,下到吏目李元嗣及各房典吏们,黑压压立在辕门处一片。

 高有勋站在中间靠后的位置,悄悄抬眼。但见那出巡的徐孝义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行至辕门,跟随前后的军士个个绣衣,手持斧钺,以示钦差,而在泗州里掌印的汪一右则小步朝前,恨不得为徐巡按牵马执鞭,只因明代巡按御史虽位卑却权极重,出巡时「序于三司官之上」,别说个小小的泗州知州。即便是各行省的布政司、按察司使和都司,见到巡按也得恭敬有加。尤其是主管司法的按察司使,遇到朝廷派出的巡按,只能叨陪末座、唯唯承命,两者若在审案刷卷时产生颉颃

 ,按察司使能做的,只是商榷请求而已。

 更何况南北直隶,不设按察司,只有巡按,北直隶二位,南直隶三位。所谓天子京城之间,巡按最为雄要,几乎到了无官不察、无事不问的程度。

 高有勋看到,这徐御史冷着脸,只是同汪知州稍稍见礼而已,言毕就要求在州衙临时设置「察院」,并且招贴出去,说泗州吏民如有冤屈,只顾来察院击鼓便可,大事奏裁,小事立断。

 第22章决不待时

 “立刻去办。”汪一右回头对李元嗣交代,又转过来请徐御史进衙门大堂。半个时辰后,察院的号牌便排在堂内,整个大堂鸦雀无声,烛火分明,各房胥吏大气都不敢喘息,端着卷宗,队伍从公案直排到仪门,将卷宗送上公案,分是否照刷、是否结绝分开排好,编上号,开拆缝,从左排到右,排好后便跪在蔑席上听候结果:只有徐御史坐正中央,提着笔,刷卷磨勘,刷卷是刷衙门里的所有卷宗,看有无徇私舞弊;而磨勘,是重查已刷过的卷宗,看有无篡改。

 徐御史下笔如电,绝无迟滞,刷卷的结论分为五种:

 如果查验卷宗没一点差错的话,且全都完结,便是「照过」;

 若事已施行,没有差错,只是尚未完结,便是「通照」;

 若事已施行,可是该完结还未完结的,便是「稽迟」;

 若事已完结,虽有差错但没法回头纠错的,便是「失错」;

 若事当举不举,当行不行,且有差错可却无纠错的,便是「埋没」,这些就是巡按所重点关注。

 直到下半夜,刷完后,徐御史接过擦手的丝巾,脸上总算是露出微笑,对着汪一右颔首,意思是泗州衙门上下官吏都是精强的,刷卷磨勘并无发现问题。

 汪一右等人心里悬着的石块落地,也都应和着笑起来。

 “就剩个常天坤的案子啦。”徐御史此言一出,在堂下的高有勋不由得心立刻被揪起来。

 汪一右立即拱手询问,巡按御史的意思是什么。

 “刑部回文都到了,那就是部堂老爷们的意思。除非常天坤的案件有重大纰漏,不然绝无可能翻案,也能将常天坤决掉了。”徐御史的话说得滴水不漏,然后他便问刑决的日子,得知期限便是后天,就再度颔首,说:“那本巡按明天就细细查勘常天坤的案卷,若无差池,汪守令按回文照办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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