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军事历史> 我肩上的大明

我肩上的大明 第196节

 高有勋便对江二作揖,表示感谢。

 “行,五万两!既然答应了小五叔,我便绝不会食言。”江二先生张开五根手指,说至多一月内自己会把这笔银钱装载于船只中,任由有勋运筹。

 高有勋便再度拜倒。

 当他走出芦庄时,长吁口气,银钱倒是有了,可这肩膀上隐隐中多了副重担,不由得苦笑几声。对啊,江二先生说的也没错,他到底图什么呢?

 可他的心就是安不下来,从万历十九年穿越来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和多灾多难的河南是有某种解不开断不了的缘分。

 高有勋想到这,就把行囊重新收拾下,背在肩上,大步走出来。

 “那江二没对你说些其他的吧?”离开芦庄的路上,高祖辉问儿子。

 高有勋摇摇头,就问爹,你先前是同江二相识的,还说过手中有他的把柄,现在能否告诉孩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是把柄,不过是虚的,只能说江二先生有过往。”高祖辉晃悠在骡子背上,如此说道。

 “那他的过往......”

 “江二是商贾,对吧?可他却没有亲自开过一爿店面。”高祖辉在卖关子。

 高有勋颔首,心想确实如此。

 他还记得,初次在蜗角堂见到江二时,江二还吟唱了首高启的诗句,「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这句诗而今揣摩起来,当别有番深长的意思。

 若江二自比是雪山之中的高士,那他夸耀的是,自己惬意卧在草堂精舍中。即便不出山,也自然有美人会戴月穿林,前来与他相会。

 “那我,岂不是位「美人」?”高有勋恍然,可转念一想,又皱起眉头,自觉不太合宜,那时我是为了救高家,才去求助于江二的,事前江二并不认得我啊,“不,我并非美人,那么,难道是庭柯堂兄?”

 想到这,他看看爹,爹点点头,表示自己猜得大差不差。

 是啊,江二先生始终都在幕后操控着徽商商帮,颇有些山中宰相的意思,我也好,庭柯堂兄生前也好,怕都是为他所用供他驱遣的「美人」,因形形色色的缘故投效在他的门下,那么如此说来,江二先生莫非是害怕抛头露面的。

 “身上有案子未销的才不敢露面呢,行商坐贾嘛。不管是行还是坐,哪有不露面的道理呢?我看啦,这江二更像是一个戴罪的大牙人,专门操弄你们来经营的。”这头,高祖辉如此说道。

 “啊,爹你也不知道江二的真实身份?”有勋未免有些失望。

 还以为最终的谜底就握在爹的手里,没想到搞了半天,爹也是在猜呢。

 可高祖辉却说:“他心里没鬼的话,怎地专门将那柄扇子赠送我?还说但凡有事找他便行。我们当吏,就是要把无做成有,把小做成大,把黑做成白,那时江二初到泗州时,就不知何时和庭柯做起生意的,我那时想我同淮安清江浦的船厂高也有些亲戚的,就先去拜谒江二,你爹我可是积年老吏,当时一眼就看出江二心中有过往,害怕被我给钩出来。不过我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就把这钩子给留住,没想到现在你和这江二作成了这般大的生意。所以还是你爹我当年的钩子留得好。”

 唉,高有勋看看爹,只能摇摇头。

 好奇的心思,而今只

 好暂时埋在心底,一切以进京和救灾为优先。

 离开淮安前,有勋事前留在这里的锦衣校尉和卫士们,得到他发送的牌票,都前来汇合,来的时候是护送银子和宸翰墨宝的,回去时也差不离,护着修寺结余下来的六千两银子。

 高氏父子一个骑马一个骑骡子,和队伍一起,昼夜不舍地行进,没多少日子便从淮安府到了济宁。

 淮安府的漕河是绕城走的,济宁府的漕河则是一条线的,过了南阳湖后,一层层的全是闸关和坝头,水面上浮动的船只就是可移动的商铺,济宁府同样是座依靠漕运才蓬勃的城市,高氏父子在此歇脚吃饭,无所不有,有勋还对爹说,我受江二的托付,在济宁府要见人碰面,得耽搁三日的行程。

 高祖辉巴不得多在济宁府玩耍玩耍,便说你自管去会客,我带些碎银钱在府城中逍遥快活,不必理会我。

 听爹这般说,高有勋就支给他五两银,说足够你这三天吃好玩好,还告诉他济宁府有哪些好的去处。

 但高祖辉不高兴,说再增给我十两。

 有勋叹口气,小声问爹,济宁府是不是涌来许多打河南归德府、卫辉府逃来的灾民啊,您是不是又想花银子卖女孩儿呢。

 和往常一样,受灾最严重的除去河南的东半壁外,还有山东的曹县、单县和淮扬北端的颍州。若是抛掉行政规划的界限,这三处其实是共处一个地域内的,灾民们没得活路,照着高有勋所言的「人荒」剧本,上演了出惨绝人寰的大逃荒,主要便是向济宁、临清、淮安、徐州这些漕河支点逃。

 这高氏父子进了济宁府的城门,就看得各个城厢地儿满立着灾民们临时栖身的窝棚,「荒市」瞬息间就被立起来了,它其实就是个被鱼鳞般密集的窝棚所围出来的一片旷地,济宁府内的「打行子弟」们很快就占据这块「荒市」,做起了人口买卖,每日灾民们都哭声震天,可哭归哭,哭完后还是把自己的子女们送到这荒市里像件百货般「贩卖」,买家和卖家是用木栅隔绝开来的,买家在外面看,卖家们站在栅内,而那些打行的,有的在荒市里维持秩序,懂得计然之术的就拿着纸笔,坐在个临时搭设的棚子里,负责立契。没错,中国古代人口买卖绵延时间之久,商业规模之炽,和世界其他同道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人口买卖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合法的,里面牵扯着极为深厚的利益纠葛,并且是有官府承认的契约作为保障的。

 济宁府内,有大户人家来买婢女的,有商贾人家来买侍妾的,有光棍来买媳妇的,有普通农户如赶墟集买牲口般来买男孩回去当劳力的,有妓院的来挑选妓女的,当然也有无后的门户来买子嗣的。总之男孩女孩都有市场,挑定后,打行子弟便把被卖的人口牵住,和买家一道,立在棚内,签字画押,立契为凭,自此买卖关系取代了亲缘关系,人就像个物品般,被亲人出售,又被陌生人购买占有。

 高有勋当时就想到,萍叶和萍叶的娘,还有萍叶的弟弟,就是在这荒市里被三纸契约送去了不同的所在,天各一方,生死相隔。

 但高祖辉的想法却不同,如果有勋给他一百两的话,他能买十几个婢女丫鬟来充大户门面。如果有勋给他一千两,他能替高庄置办下一整支劳力大军来。

 现在他只向有勋多索十两银:“你和有封都不用考虑娶媳妇的事,可你爹我啊,还能给有爵置办一房啊。”

 唉,这就是泗州老吏的格局。

 气得高有勋说,马上朝廷要来救灾,我也要争取去救灾,爹你就别添乱,若河南这些个府州县的幼童都被卖绝了,以后河南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受灾的州县衙门还要花更多的钱来赎,那真的是雪上加霜。

 第70章河血土

 “这济宁府荒市上待售的子女没有十万也有五万,我真金白银花钱买了其中一个,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也不少,是不?你啊,你个招炮子的,他娘的娶了三个,你是满意咯。可曾想过天底下还有万万千的男子在打光棍呢,你瞧瞧那些荒市上的子女,再三天没人买的话就全得饿死,只要你爹给出十两金花银,他家女儿能进高家享福不说,他家自己得了十两银,也足以活下去,这是善事啊。”面对儿子的非难,高祖辉是振振有词。

 高有勋摇头,说你在衙门里当差这许多年,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呢,你那十两银,起码有五两要落入打行手里。二两是荒市牙人的,二两是孝敬济宁府衙的,就剩那么一两,半两也是要给灾民头目的,卖子女的能得半两就不错咯。

 这话说的高祖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儿子不是三年前的懵懂少年了,他那套说辞根本骗不住的。

 高有勋又说,就算是半两银,在通常市面差不多够买一石米的,可荒市和窝棚都被打行把持霸占着,他们同灾民流民里的头目勾串,引入来的是昧着良心的

 高价米粮,灾民们卖儿鬻女换来的半两银只能买到三斗米果腹,其余的七斗全被吞了,他们被圈在这里,米粮吃完后只能再继续卖儿鬻女,卖光了,榨光了,官府和打行就会毫不留情地驱逐剩余的灾民出境,像吐出嘴里食物的残渣般,任由他们生死而不问,所以——“爹,事实就是灾民卖的子女越多,那些打行和灾民头子吸食到的膏血就越多,你觉得是在做善事,其实是在作孽呢,这是为虎作伥!有爵的事还用你操劳?马上待有封中举,二位弟弟的婚事全交给我来办,保管熨帖,您老啊,就安心去德王府好好做事,换得个漂亮补子,别让我们高家塌场。”

 说得高祖辉没法还嘴,想要拍案发怒,可一想对方是四品佥事,算了算了,泼天的怒气那也能忍下,便阴阳怪气地反问句:“你说不能买卖,我听你的,谁叫你是高氏宗主来着。不过你给出个法子来,来救这几万灾民,让他们不用卖儿鬻女来着。”

 这话倒是问住了高有勋,有勋想说什么却有无从说起,胸膛好像被塞住似的,面色难堪,缓缓地站起身来,对着馆驿的窗户看着外面的街市,良久才回了爹一句:“我也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啊,可我对万岁说,把供养皇室和百官的钱粮拿出来吧,救救这天下的灾民,可你想万岁爷能答应吗?我也只能想法子,想出个能折中各方利害的法子,然后去做,尽可能多救些人。”

 高祖辉还是第一次看到二儿子露出这般的表情,心中滋味顿时复杂起来,他好像又为儿子的出息感到自豪,便笑出声,说:“我算是晓得你这脸皮蓝黑的招炮子的怎地会惹这大小美人的欢喜,都争着要嫁给你呢,可不光是靠长了双桃花眼,遇到事你是真的上啊!”

 “这不还是爹你教子有方啊。”

 “唉,你这性子,不似我,倒是八九分似你那过世的亲娘,真的似我的话,你怕是这辈子都厮混在泗州州衙里了。”

 “那爹你娶了娘,怎地还在泗州里当吏典呢。”

 “那不还是你娘去的太早,我又要扒扯你四个长大成人,哪里还顾得上进?”

 “爹,你辛苦了,往后我必带头给你尽孝。”

 “你啊,少寻趁挤兑你爹就比甚么都强。”

 父子俩肉麻地相互吹捧番,高祖辉的怒气也算是消了,拿了一二两银别腰里,噔噔噔下了楼去。

 至于高有勋则离开馆驿,来到济宁府鼓楼边上的一处酒馆,他和侯表约定好在这里碰头的。

 到了后,侯表已在彼处等候一会,二人寒暄后便坐下,没任何闲话,直接切入到灾情。

 前文已表,侯表身为罗祖教的化师,所辖制的范围便在山东的金乡、鱼台,辐射到单县、丰沛还有济宁、兖州一带。

 而这片,正是去年和今年水患最重的地带之一。

 故而侯表是最了解灾区实情的。

 侯表的言语,就一个字,「难」。

 “我在向京城里赶,在馆驿处揭了招贴,帖子上说朝廷已开始救灾。”有勋说着,就把招贴取出来。

 侯表看了看,慨叹说,无论如何,这天子和大臣却着实为救灾下了血本了。

 万历表达出救灾决心后,户部立即动起来,奉旨通查了河南、山东和淮扬三地的赈济银米数目,最后定了额度:河南挪借、存留太仓银近三十八万两,截留漕米十万石;山东则是太仓银十万两,还挪用了宋应昌原本拿来备倭的米豆近四万石;淮扬江北则存留太仓银八万二千五百两,发临清仓米合截留漕米共二十四万七千五百石。

 此三地银和米差异较大,是因地制宜的考虑:

 河南灾情最为严重,去年几乎是颗粒无收,今年距离麦熟还有二个月的光景,最亟需的就是用赈灾银去外地买米;

 山东灾情尚轻,赈灾的银和米相对较为均衡;

 淮扬江北距离江南最近,自身也建有颇多储粮的水次仓。所以调拨的银钱最少,而米粮却最多。

 此外,户部还查得,妃嫔、辅臣和各级官员合计捐助白银近五万两,河南也分得大部分,分给河南的巡抚、巡按还有救灾钦差大臣「通融普济」。

 连地方的藩王都接到了捐银捐米的摊派任务。

 至于被万历钦差的救灾大臣,则是光禄寺丞钟化民,现在兼衔为河南道监察御史,挂印督理荒政。

 钟化民,可谓河南赈灾的一把手。

 “该人如何?”轮到高有勋问侯表。

 侯表竖起大拇指,说钟大人,是这个。

 钟化民,字维新,号文陆,浙江杭州府人士,万历八年进士。不过他并非翰林起家,而是从地方州县父母官做起,一步一个脚印,且对荒政是十分之有经验,上到内阁首辅王锡爵,下至河南归德府本地的官员杨东明,都认为钟是赈灾最理想的人选,盛赞他——“一任县令,两任按差,到处皆能救荒,至今人犹颂德。如令奉命而往,必于荒政有裨。”

 这番钟化民

 以钦差大臣身份前往河南,实则肩负两大职责,一是弭盗,二是恤民,担子不可谓不重,而朝廷为支持他,也算是竭尽所能咯。

 “标能治好,可本却治不太好。”刚夸过钟化民后,侯表又对灾害的本源解决与否表示了悲观情绪。

 高有勋也点头赞同:“黄淮无年不灾,天子和钟寺丞能耗数十万两白银救得了这一次,可还能救得第二次第三次吗?依我看,治本的根,就在于自救。”

 是啊,河南老是这般下去,不出二十年,就将成为比九边更为惨烈的一个失血点,非将明朝的血气活活耗尽不可。

 侯表纳罕,心想小五叔大概是有良方的,便说请教。

 高有勋也没说那么细,只是对侯表讲:“我此番进京,便想在万岁爷面前,将归德府连带山东金乡、鱼台的赈灾的担子给承揽下来。”

 侯表很吃惊,这自古来只有贪便宜撂挑子的官儿,哪有主动找亏吃挑担子的官儿啊!

 赈灾确实有油水可捞,但如今大明朝上下,是实干的少,风闻言事的多,一个官去赈,九个言官都在朝堂里盯着,稍微有些不合意的,就蜂起弹劾寻趁,闹得大家都认为去赈灾是件性价比极低的勾当。

 钟化民本人也是因善赈而名声在外,再加上皇帝亲自撑腰,点了钦差,有一切便宜从事的特权,才敢动身去河南的,这小五叔一介锦衣官,做得还顺风顺水,官衔不高不低的,侯表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主动请缨。

 “这都是为了罗祖教啊。”高有勋一说出缘由来,就叫侯表油然地钦敬。

 接着,高有勋就交代给侯表锦囊妙计,说灾年正是我们罗庵力量扩张的好时机,关键在于要用罗庵的旗号叫地方民众心齐,心齐的话,力量就能拧成一股绳,这样才是自救的法门,而回到「心齐」,没有规式便无法心齐。故而当务之急就是要立下规式,保一境的安定。

 “甚么规式呢?”而今罗祖教在全国各地一盘散沙,如侯表前在太湖东山所言,各方化师各自为政,实在谈不上有规式制度可言。

 这不,高有勋学习慧镜禅师的山林禅种种,不就能派上用处咯?只见他从行囊里取出卷书来,对侯表说皆在其中,你先拣选一批精细的能读书识字的门徒,把规式叫他们记熟在心,务必要细细的领悟,而你专等我自京城回来,我若能功成,非但人来帮你,银钱我也会筹措妥当的。

首节 上一节 196/414下一节 尾节 目录txt下载

上一篇:1900:游走在欧洲的物理学霸

下一篇:返回列表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