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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209节

 士,位列三甲里的一百多名,几乎就在落榜边缘,却能当选为庶吉士,其后又能成为经筵讲官,步步高升。若他此番能入阁的话,论起科举成绩来,只怕要在历代首辅里位列倒数。

 至于沈鲤呢,郑国泰的私信不就能说明一切了吗?

 “小的自宁陵来,听闻当地出身的吕中丞正在任上采集历代烈女事迹,要编成《闺范图说》这本书,如能作成,当真是朝堂和万岁的幸事啊!”高有勋开口就一句话,便戳中了沈鲤的「死穴」。

 吕中丞,是正任山西巡抚的吕坤。

 而吕坤是归德府宁陵人士,和沈鲤属不折不扣的同乡。

 还是那句话:“这官啊,和党和乡怕是脱离不了干系咯。”

 “对圣天子来说,居宫如治家,采编闺范的图说,倒也合宜。”沈鲤虽然心底的穴道酥麻无比,可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高有勋的眼睛,却死死地盯住沈鲤。

 沈鲤无奈,只怕他又胡说出去什么,就对旁边侍立的那男子说:“令誉,我在此同缇帅有私己话要谈,你暂且退避下。”

 “是,老师。”那男子虽然对高有勋狂傲,可对沈鲤却是崇敬有加,立即行礼而去。

 “缇帅有话,不妨明说。”沈鲤说到。

 高有勋嘿嘿笑了两声,故意问沈鲤,“老宗伯啊,我是个粗人,不懂礼仪也不懂掌故,老宗伯以前执掌礼部,这方面最是精通渊博,那我冒昧问一下,这闺范图说采编的是烈女事迹。若是编到我大明朝的话,当以谁为最先呢?”

 “自然是孝慈高皇后为最先。”沈鲤回答道。

 孝慈高皇后,便是朱元璋的正室马皇后。

 “那又该以谁为而今的最后呢?”高有勋这个发问,直接叫沈鲤的腿肚子都在转着抖动。

 于是沈鲤用了个不算回答的回答来回答:“此乃吕中丞主张的事,我哪里得知?”

 “此言差矣。”高有勋用手点着二人坐榻间的茶几,“老宗伯的故里今年遭灾,为何万岁爷爷这般下力气赈济呢,那还不是郑皇贵妃助力最多。按理说郑皇贵妃是京城人士,河南死再多的人与她有甚么干系......”

 “那是因为万岁和娘娘心底装着的是九州万方、朝廷社稷。”沈鲤慨然答道。

 高有勋大笑起来:“那既然老宗伯叫我把话给挑明,我就索性挑明,这吕中丞编的闺范图说,我大明现如今的宫中闺范,就是郑皇贵妃,是也不是?”

 郑梦境,将是这本图说中最后一位闺范。

 你们河南人啊,是不是搞图说搞上瘾啦?刚有杨东明上奏饥民图说,又有吕坤在山西编闺范图说,欺负万岁爷识字不多嘛,只配看图说话是吧。

 可甭管这图说那图说,核心动机还是要引起万历的关注,给河南官员上台铺就道路。

 高有勋可是接受过唯物主义历史学熏陶的,他在穿越前读中学时就懂,不管官僚的个人操守有多好,可他们的本质就是要谋取政治权力的。所以必要时,使得万民哀嚎的灾难都能成为他们往上爬的资本。

 沈鲤这党,走得也是郑贵妃的路数。

 河南赈灾捐内藏银,叫郑贵妃出尽风头,已隐然有压过王皇后的态势。

 现在吕坤又要编闺范图说,若将郑贵妃再给编进去的话......

 “老宗伯啊,这孝慈高皇后当年也是太祖爷的侧室呢!”至此,高有勋的这话,直接叫沈鲤差点从罗汉榻上蹦起来。

 可还没等沈鲤有所应对,高有勋就又说:“这国本争到现在,连我这般的粗人都能看破吕中丞闺范图说里的深意,您当那些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大臣们就参究不透嘛?到时老宗伯可不能像应付我那样,说句此乃吕中丞之事,同我沈阁老无涉啊。”

 毕竟吕坤是宁陵人,你沈鲤是虞城人,互相邻靠着,说你俩没勾串起来巴结郑贵妃,鬼才相信呢。

 “有勋呢,也是御马监掌印李文进李老公的义子,有些私密的话,有勋也能同李祖爷说得上。”当着沈鲤的面,高有勋又得意地放出了赤裸裸的威胁。

 那就是——“你再对着我和稀泥的话,我保证会给当朝的慈圣太后打你的小报告的,慈圣太后知道的话,吏部顾宪成他们也会知道,会化身疯狗追着咬你,到时只怕你沈鲤连这个阁都入不了啊!”

 对着河南宦籍士林的领袖直接说出这般话来,高有勋是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没错啊,我本身就是刀笔吏出身,现在又是鹰犬锦衣卫,我要不裹挟威胁你的话,那我他娘的不是白被你们骂了这许多年?

 我又不是那婊子给贞女牌坊上香——假装正派。

 果然,沈鲤熬不住,低声说了句:“高缇帅,大家实则都是同艘船上的人,我沈鲤有做的不到的,或是你想的,但说无妨啊......”

 “那就请老宗伯在归德府的衙门和乡绅集会上放一声话,要求全河南编定保甲制来防范盗匪防范灾害。”高

 有勋郑重地抱拳,请求道。

 第84章师尚诏

 其实高有勋所言的保甲法,本就在河南道赈灾钦差钟化民的筹划之内。

 现在河南的灾情还有朝廷财政的困局,已没法再添兵增饷来遏制矿徒和盗匪,钟化民先到归德府,又至河南布政司衙门所在的开封城,经过番实地调查和对既往经验的总结,认为对盗匪已招抚为主,另外擒获当中的首恶必须倚靠各州县的「乡兵」。在这种情况下,保甲制的优势是明显的。

 数日后,沈鲤亲自在府邸花厅里召开了次「笃亲会」。

 来参会的乡宦大户,几乎全是沈鲤的三党。

 在花厅卷帘后,高有勋身为天子亲卫耳目,静静地观看并做着笔录。

 现在高有勋很明白,河南人已彻底两极分化咯。要么是沈鲤、杨东明这样的地方菁英,要么就是瞬息就被水灾旱灾卷走身家性命的小户细民,而对沈鲤这样的归德府势要大族来说,想要自家不在一次次的灾难中倒塌崩溃,就得不断地抓住各种机遇,兼并土地和人力,说白了就是大鱼吃小鱼和虾米,靠吞噬着小户细民,把自家打造成连洪水都冲不垮的巨型庄田。

 下面就是串触目惊心的数据,并且这些数据是完全公开的,在沈鲤他们的眼中毫无隐瞒的必要。甚至在自己的作品里直接表露出自得之意。

 沈鲤在书信里说过:“吾昔茅茨,而今大厦;吾昔仅一夫之田,而今连数井之壤;吾昔犹奔走衣食,而今则安享富贵。”

 吕坤在《知足说?自警》里说:“吾当古八口之家者二,而有田两千亩,岁丰可入五百石。”

 一个叫刘格的商丘举人,“家饶于财,郡西南有田十万亩,少以文学出名,万历年间举人。”

 范廷锦,“治产数万,富侔侯王......资财巨万,有田六万亩。”

 王三槐,柘城县人,“有田三万余亩,邸第遍邑中。”

 而且高有勋还看得,河南归德府已不似泗州,还有军卫和州县之争,当地的乡宦无论是军户、科举还是勋臣的出身,统统都缙绅化了,早二三代就积极投身科举当官,互相抱团,联姻胶结,形成个硬核桃般的政治集团,把持了归德府的地方。

 正所谓:“满朝文武半江西,小小归德四尚书。”

 就拿那向万历皇帝上奏饥民图说的杨东明来说,他同虞城的范氏和夏邑的彭氏积极联姻,杨东明的原配就是范氏,后来又娶了宁陵的吕氏(吕坤家族里的女子),那吕坤呢。不但和沈鲤是师生关系,其长子吕知畏又娶了杨东明的女儿,次女吕正仪又嫁给沈鲤的四子沈旋,次子吕知思娶的是商丘名士杨楫的女儿,沈鲤的母亲所在的宋氏,又世代同虞城的叶氏、侯氏这样的大族通婚联姻。

 他娘的,高有勋本来还觉得泗州白衣巷高家人丁很多,结果和这群归德府的士绅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云泥有别啊,这形势简直就叫人绝望。

 现在的归德府各个县的土地和权力,基本就被这些家族给剖分殆尽了,它们还都有「优免」的特权。

 连吕坤这样告诫后代要「知足」的开明士绅,也在《呻吟语》中痛心地自认:「士大夫殃及子孙者有十」,排在第一的就是「优免太侈」。

 而且这优免特权,就是太祖朱元璋金口断下的「祖制」:

 “六部、都察院、应天府并两县......除本户合纳税粮外,其余一应杂泛差役尽免。又各处功臣之家户有田土,除合纳粮草夫役,其余粮长、里长、水马驿夫尽免。”

 后来,士绅优免的范围是越来越大,连族人、店房、佃户都享受到了特权,不管有无水患,士绅们都不用纳税。所以那鱼台知县班正清曾痛心地告诉高有勋:“一有灾荒,小民不是死就是逃,留下来的殷实些的见在户就得负担所有的赋税徭役,没两三年也要破产逃亡。”这情况到了归德府就更严重,因还有这大批大批吃人的乡宦士绅们在肆虐。在这般的情况下,别说小民活不下去,连州县的生员,多是中小地主也没有活路,黑复生这样寄身在圩寨的便是典型。

 “钟大乌台免租的招贴还未下来吗?”这花厅内的笃亲会一开,就有个肥头大耳的聒噪着问其他的参会者道。

 沈鲤立即咳嗽几声,用严厉的眼光看着这胖子,暗含的意思是——“你别太过分了!”

 卷帘之后,高有勋没做声,他晓得沈鲤是不想让会议中的一些话透露给自己听。

 毕竟像沈鲤、吕坤这样身居高位的,还要在乎自己的官声。虽然他们的家门不管如何标榜自己,本质还是靠吃人才荣华发达的。但他们还是会发些慈悲,搞些作为,主要目的就是不能把人给吃光吃绝了,该救还是要督促朝廷来救一救的,要实现「可持续吃人」的科学吃人方略。

 接着沈鲤表示会议开始,严禁闲谈。

 大家都很尊敬这位前礼部尚书,未来的内阁大学士,整个花厅顿

 时肃静下来。

 沈鲤就把钟化民规划的保甲制给复述了出来:“现在以每十家为一保甲,挑选有身家有行止的当保正、保副来统领,不许为盗,不许容留面生可疑之人,一家有犯,九家连坐,每家如有男丁者,再选一人为乡兵,定期操阅,如此不必添兵也不必增饷,那些盗匪便会自然消解。”

 当场就有人提出疑问,现在水灾过境,满地流民怎地办。

 沈鲤就顺着高有勋所言的回答道,流民的话,可以将些闲置抛荒的田土分给他们,叫他们安顿下来,也可以设立保甲。

 这时不少虞城士绅就担忧起来,说流民里若夹杂匪类,趁机作乱,又该如何应对。

 “百姓不知亲上之义而啸聚作乱,都是因为不讲乡约的缘故,从今日起你等集思广益,制订乡约,依据太祖皇帝的圣谕六言,绘图衍义,选择约长和约副,每月的朔日和望日聚集乡人讲解,告诉他们从善的道理,再置办善恶两簿,为善的作恶的都记录在簿册上,当众劝惩。”沈鲤缓缓道来,这保甲是保护地方治安的,而乡约则是约束教化的,得双管齐下,另外,“待灾情过去,我还希望笃亲会能推举位富有才智、气魄和精力的贤人,好好将宁陵、考城、虞城、商丘这带的田土给丈量丈量,把赋税给平均平均。不然这盗匪作乱的根源还是在啊,不是个长治久安的法子。”

 这话是在变相警告这群士绅们,你们别什么便宜都要占,也要给中等户和下等户留条活路。否则的话,最后玉石俱焚,大家一起完蛋。

 另外丈田均赋还有个目的,那就是沈鲤策划修筑两道河堤,来缓解整个归德府的水患,到时须得士绅势要出钱出粮,贫户下户出力,而不是将劳役全都摊到后者的肩上,那样河堤一百年都修不成,就算修起来不出三五年也要垮掉。

 不过沈鲤的主张倒是给了有勋条崭新思路:

 修堤治河,依靠大明朝的财政拨款基本无望了,这两年万历朝已不复往日的鲜花团簇,开始出现大量亏空,有限的支出那也是将保漕运和祖陵放在首位的,那不如索性让民间来负责大型的水利工程。

 正想着呢,沈鲤就又开口,说既然保甲和乡约都要施行,那宁陵桃园塞那些圩寨也不用剿也不用抚,就地化为保甲区域便好。

 另外,圩寨还表示愿捐出五千石谷米来协助官府士绅赈灾,“这便是良民,不,是义民。”来自沈老宗伯的认证,童叟无欺。

 卷帘后的高有勋微笑着点头,勾兑成功了。

 先前他请沈鲤说,我的愿望很简单,将桃园塞的圩民划为良民。

 沈鲤很奇怪,问你和那群圩寨水贼有甚交往。

 “我同水贼头目叫马廷的,曾在淮安府相识,我还和他们的大当家黑复生间谈笑风生呢,他们还想和山东的罗庵勾串呢!”

 呃,高有勋倒是想这般说,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猖狂。

 那样难免有一天,朝中会有人用审问的语气对他说:“你高有勋在罗庵左道里当个甚么头目啊?”

 于是高有勋就极为隐秘地告诉沈鲤,我这是奉了郑国泰的指使,前去招抚宁陵的桃园塞的,马上朝廷赈灾的运粮船要顺着黄河向西而行,不保障沿途的安全。万一被水贼劫夺可怎办呢,这条黄河水路可是救命的,从单县到虞城,再到宁陵,再到开封,早一天通行就能多救千万条人命。所以我单骑至重重圩寨之中,说动他们归顺朝廷,改过从良,这群圩寨水贼当着我的面立下毒誓,说但劫朝廷赈灾的一粒米,阖家死绝。

 这高有勋简直就是在模仿钟化民单骑去招抚南阳的矿徒啊!

 连沈鲤也要竖起大拇指夸赞下。

 都说男人两个热衷,一个是逼良为娼,还有一个就救风尘叫娼妓从良。

 当官的也有两个热衷,一个是逼民为匪,一个是诏安散盗。

 现在于笃亲会上,沈鲤都称圩寨是良民咯,其余的士绅也无什么话可说。

 只有杨东明的亲哥哥,中过进士而今却居家的杨东光,有些忧心地提及:“当今河南、山东的心腹大患不在灾荒也不在水贼,而在无为之教,该教蛊惑男女敬拜魔种,借着灾年流播无根之言,一唱百和,令无知之辈猖狂四起。”

 “都是些没有根底的愚夫愚妇,聚集起来烧香罢了,随他们去罢。”沈鲤不以为然,摆摆袖子,表示杨东光有些危言耸听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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