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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210节

 “老宗伯,若无为教只是聚众烧香那还罢了,只怕有豪杰奸雄乘而图之,攘臂一呼,四方望风响应,那可就无法收拾了。老宗伯应该还记得嘉靖年间归德府大盗群起摇动天下的往事,殷鉴未远,余悸尚在啊!”

 一说这个,沈鲤猛然惊觉,想起那位叫师尚诏的江洋巨盗来。

 而在帘子后听到「师尚诏」姓名的高有勋,也是一凛。

 师尚诏,归德府柘城人,出身师家庄,起初当过塾师,后来贩运私盐,还当过保甲的总

 保正,以舟马走南闯北,丰富了见识,嘉靖三十二年河南大灾,师尚诏乘机勾串同乡王邦用,纠集三百多灾民聚众起义,先后攻克归德府及柘城、鹿邑等县,甚至准备乘船南下凤阳府,攻破皇陵和高墙,寻出墙内的「罪宗」奉其为皇帝,可惜在五河县饮恨兵败,最终在山东被镇压斩首,师尚诏前后攻克一府、州二、县八,震恐三省,摇动天下。

 当时还是举人的沈鲤,还曾帮官府在师尚诏兵锋下保全归德府,阻止其第二次被师尚诏攻陷。

 在府城雉堞后,看着师尚诏的起义军横扫洗劫一切的威势的沈鲤,怎地不会在记忆里留下骇怕的深刻印象呢?

 “娘的,这师尚诏的行迹怎地和那圩寨的黑复生如此相像......莫非是投胎转世?”高有勋则察觉到这点,农民泥腿子暴乱不足为惧,惧怕的就是和不得志的秀才结合起来。

 喜欢嘲笑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都是对历史缺乏了解的。

 此刻,高有勋透过帘子的缝隙,盯住沈鲤,看看他到底对杨东光的发言最终持何种态度。

 “保甲和乡约,正是不想归德府出现师尚诏第二啊。假若圩寨水贼真的堵截黄河水路,使得钟乌台赈救的米谷进不来,那蜂拥而起的,何止十个师尚诏啊,你我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得。”沈鲤不愧是帝师,看问题就是看得久远而深刻。

 好,黄河圩寨也好,罗庵也好,暂且都能在保甲制下获得了合法的生存身份了!

 高有勋骑在马上,站在黄河的南岸,隔着浩荡的河川,望着对面单县的大陵山。直到他听到了绵延起伏的行船的号子声,望去,只见载着米谷的船只,延袤长达十里,首尾相连,气势宛若喷洒甘霖的巨龙,行于黄河之上,它们全是山东毗邻河南归德府数县,单县、鱼台、金乡的民众,逐段拉纤,才一步步逆着流而上,先到虞城,卸下部分米谷后,再扬帆朝着宁陵而来。

 待到高有勋能清楚见到头船的船头后,就扬起鞭子,连续抽打了几下坐骑,白马的四蹄翻飞,扬起一串串黄河边的尘土,马头向前,和船头争先。

 当运米船的甲板上船夫见到必经的桃园塞处那密密麻麻的圩寨和旗号后,不禁心中害怕,那可是远近叫人闻风丧胆的水贼巢穴啊。

 然而水贼并没有来劫夺他们,那位在岸边随着船队驱马而奔驰的锦衣官,手里擎着督理荒政的印章,穿过了圩寨前的河滩地,所到之处,水贼都自动爬上小船,在运米船前面带路。

 平安无险的,运米的船队穿过了桃园塞,向河南更多的州县而去,在前方有更多的生灵在等待船舱内的米来拯救。

 而桃园塞圩寨内的三眼铳和号炮轰响个不停,像是场盛大热烈的交响乐曲,迎接着高有勋进入。

 黑复生带着马廷等圩寨头目,在棚堂前摆下宰杀好的三牲,燃放香烟,接受了高有勋带来的皇明义官的封赐,按桃园塞捐给宁陵、虞城的五千石谷米来算的话,黑复生和其他十七位头目都得到了冠带和官爵,一根根旗杆在各自圩寨里被树起来。

 “勋祖请您看那边。”兴奋开心的黑复生牵着高有勋的胳膊,指着片被圩民栽种桃树李树的台地,对他说,“这里会被建起一座罗庵,按照勋祖您交代的,前殿摆着九莲菩萨的坐像,后殿则是罗庵的机关册藏。”

 隔着圩沟,高有勋叉起腰,望着那片还只是树苗的台地和庙宇地基,满怀感慨地对黑复生说:“多想二年后的开春来看,这里必然开满了桃花李花啊。”

 接着一群人又走到桃园塞通向东侧的大道,在这里已盖起座很大的粥厂,到处煮着谷米,惜儿和圩寨的其他妇女们都挽着发髻在这里帮忙。

 “前些日子开始施粥米,已有千余灾民从别的地方赶来领取,马上还得要盖起三四座新的来,不然排队不晓得要排到甚么时辰。”黑复生说道。

 高有勋走到粥厂前,只看到灾民在领粥前,得站在几名圩寨头目那里,会画画的头目便取出一片纸张来,用简笔勾勒出灾民的相貌,在注明「某某某,哪里地方人,就食于桃园塞粥厂」的字样,再用防雨的油纸将这纸给印封起来,用丝绳系在灾民的手臂上,再将副本汇成簿册,交在圩寨的柜子里保管。

 “吃到粥米的,都要念南无天元太保阿弥陀佛,然后再念九莲菩萨圣母万岁万岁万万岁。”高有勋说咱们有了灾民的名册,就不愁壮大不了势力。

 一边念罗庵的号,一边念万历他生母的号,游走在朝野间而有余。

 “现在我还剩一步没走,那就是去开封府,待到钟化民自南阳叶县归来同他碰面,谈灾后重建家园的事宜,尤其是种棉。”高有勋拍拍黑复生的胳膊,“到时我能叫朝廷和官府给你们免费配置耕牛和农具,等我的好消息。”

 “小五叔,嘿,小五叔!”就在高有勋与黑复生相谈甚欢时,一艘停靠桃园塞修补

 破损的漕船上,有位穿着戎服号衣的卫官举着双臂,看见了高有勋就喊。

 高有勋看去,正是泗州卫的副千户庄铭。

 “我把总运米赈灾的船队,过淮安府时,漕帅府里的经历田汉英叫我带这封信给你。”庄铭跳上岸后,便把信递给了有勋。

 第85章秦越肥瘠

 高有勋在拆开信前还是满面春风的,可看了信后,脸色都青掉了。

 黑复生关心地询问发生什么事,有无我们圩寨能帮得上忙的。

 “那税军将督五府织染局的孙隆孙老公献给宫廷的水鸟翠羽押运至京。在过瓜洲渡闸关时,被人用船调包!值得二三万两银子的水鸟翠羽全部失窃,高淮都不敢报于宫里面,来调包窃取的盗匪坐着的船,竖着江北漕军的旗号。故而高淮找到了漕帅新建伯,新建伯参究了番,指定说是流窜于兖州东的坝贼余党所谓,提调了大军要去剿杀......”

 那漕帅府的经历田汉英是办理文书往来的,看到新建伯忽地发癫,怎不晓得这位意欲何为呢?

 连高有勋捏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

 先前,苦命的田经历三番五次被新建伯派去曲阜的孔府,向衍圣公孔尚昭索那沙氏回来,按田经历的说法,整个谈判那叫个鸡同鸭讲。

 新建伯的纨绔习气没忍住便发作起来,王承勋是这样的。虽然惧内,可在外面为了一场赌局一条犬马都要把面子给撑住不能倒,更何况是曾经的爱妾?

 田经历哪怕没在信里明说,可字里行间里都对有勋做出强烈的暗示:水鸟翠羽失窃是真,可凶犯被判定为坝贼余党却是假的,还有件事为真,那便是......

 “坏了,新建伯要借机提兵过曲阜孔府的圣境这也是真的!”高有勋咬咬牙,跺跺脚,心想你们这些惷卵傻屄,能不能让爷爷我安安稳稳地救灾呢!

 而田经历也在信中说,你是新建伯爷爷最倚重最欣赏的,不若你来淮安府劝一劝新建伯,这刀兵无眼啊,那孔府也是有些兵丁的。虽是礼仪性的,可手中拿的家伙毕竟是真的。若是一个碰撞摩擦,那也算是震动天下咯。

 “我回,我回个屁呢我回,一个是古时代代传下来的活僵尸,一个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勋贵子弟,几时想过天下,又几时顾忌过这遗骸遍野的灾民?叫他俩去厮杀,同归于尽才最好,那我倒是不惮再当一次周处!”高有勋径自将信给撕了,把碎末抛洒出去,对目瞪口呆的庄铭说,“我马上也手书一封,劳烦你回泗州时带去给田经历,直说我去开封府。”

 黑复生是生员出身,圩寨里的文墨是不缺的,高有勋因地取材,草草写了封信,递给庄铭,说你把总运粮到开封即还,我马上再写两封家书,央你再带到淮安府某宅和泗州某宅,我这里还有些银钱,给船上的兄弟买酒吃。

 漕船开拔之前,庄铭同漕军的兵丁纷纷来到还只起了面地基的「泗州庙」,对其叩拜,因漕卫多的是信奉罗庵的,泗州庙也好九莲菩萨也好,内里到底是啥,大家全是心照不宣的。

 “你家惜儿有了身子,就别叫她在粥厂做活咯,好好呆在家里静养。”高有勋在忙着给坐骑喂草料,换马鞍,刷马毛呢,马廷前来帮忙时,黑复生过来劝马廷道。

 “她哪里能闲得住啊,惜儿也是苦出身,归德府的女子,十有五六都逃不得逃荒后被卖的命。”马廷把刷过毛水桶里的水倒入旁边坝子的稻田内。

 那边,庄铭把总的几艘漕船,修补完了,又同桃园塞交易了土宜货物,升起蔑帆,起了锚,走了。

 “马廷,我只要告诉你,做事多考虑后果,你当年拿庭柯的盐引也是如此......现在有了身家,更不得莽撞。”有勋给坐骑套上笼头,说道。

 “我拿主人家的盐引,除却着急要索惜儿的赎身银钱外,还不清楚主人殁后,那江二先生的意图。”马廷开口说道,又叹口气告诉高有勋,“我晓得,我是主人的小官出身,主母看不惯我,那小姐虽在主人生前还不晓得,但知晓后也会看低我,那廷字店和可字店勿论将来姓谁,我都是掌不得柜的,都要被扫地出门。还有呢,现在想想,那时我手中攥得八万两盐引,引得江二不得不找到你来索要,是病急乱投医,可主母家却因祸得福,你索着盐引,索着索着把小姐给索到你的怀里,这下二枝高的家产也因此合一,所以最终还算得是件好事。”

 “我问你,高庭柯到底是怎地死的?那胡达坚决否认,高思才也不认,我也没个清晰的头绪,最后只能断成葫芦案。”高有勋盯住了马廷,一字一字地问。

 马廷的神气倒不似在说谎:“主人家过世的时候,我不在场,我也不清楚。”

 唉,高有勋只觉得刚刚亮起来的火光,又熄灭在暗夜之中。

 以现在的法医水平,就算把庭柯堂兄的遗体重新挖出来检测,也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更何况这样做绝

 对是悖逆人伦的。

 这事也只能继续往后推,说不准得推到自己进棺材为止。

 当务之急依旧是救灾和重建啊。

 高有勋便告辞说,我先去开封府。

 说时迟那时快,圩寨东面的大道上,两骑锦衣卫校尉踏着滚滚烟尘而来,手里举着令旗,大喊道佥事且慢,这里有令自济宁而来!

 高有勋便在马背上接过令信来。

 居然是济宁府的郑国泰发来的,他就很纳闷,郑国泰不该舒舒服服地呆在徽商的商馆里,都被花魁或小官掏空身子了嘛,怎地还有空给自己发令牌呢。

 一瞧信件,原来郑国泰在济宁,得知水鸟翠羽在瓜洲渡被盗,震动不宁,心想这趟被点差去崂山虽然有所得,可谁想竟然出了这事,这长江南北,就他这位指挥使距离最近,理应由他负责才是,可心里又没底气,便出了令牌,叫高有勋协他一道去办案。

 “这......”一个两个的搞得高有勋的脑袋都大了。

 怎么到处都离不开我啊。

 要是这时经略朝鲜的宋应昌再来个令牌,叫我回经略衙门听用就更好玩了。

 哈哈哈,多虑多虑了,必不会出现这情形的。

 可锦衣卫毕竟是军队,令牌又是最重,你抗令的话是得军法从事的,高有勋屈指算算,咬咬牙,对二位校尉说,我先去开封,再折返到济宁,总计不超过六日,叫郑帅在彼处暂且等我。

 二位校尉便调转马头,朝济宁方向奔去。

 高有勋在马鞍挂袋上,把黑复生赠予的米饼和肉干装得满满当当的,又备下了水囊,自宁陵朝着开封疾驰而去。

 归德府到开封府的驿路非常地直接,可谓府对府,几乎同黄河是道平行线,高有勋是披星戴月,渴了饿了就在驿站或者是路边,吃些饼和肉干再就点水,娘的,原本和郑国泰商量好的,遇到事用水汛的塘马,结果自己现在混成了塘马咯!

 最关键最关键的,还不知道钟化民有无回开封府呢。

 自位于宁陵的宁城驿出发,再到葵丘驿,最后过雍城驿和莘城驿,抵达开封府的大梁驿。

 明朝立国时,西安和开封这般曾荣耀无比的古都。虽不复往日盛景,可出于战略和商业的考量,依旧是内线和后方的重要城市。所以高有勋见到的开封城的城墙、城门的高大雄壮的气度,完全不亚于南京和北京。更何况朱元璋分封诸王时,开封也是异常重要的就藩地点,明初四大藩王,秦王在西安,晋王在太原,燕王在北京,周王便在开封,这四王特别高其他诸王一等,这高有勋进了开封城,赫然发现周王和其繁衍出多的周系群王的门第,全是金钉朱户,琉璃殿宇,宫中皆有内景,郊外皆有花园。尤其是嫡系周王的王府,本就是依托宋朝的宫阙旧基,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盖起来的,并且规制一如皇宫,也有午门、东华门乃至紫禁城,实际就是开封内的一座小型皇宫,周王便是这里的土皇帝,他的王府几乎占了开封府一半的地盘。

 “就这才拿出一千两白银来赈灾,娘的,只有我自己掏出来的十分一,你说你姓朱的比我还爱大明?”高有勋牵着马打周王府前过时,不免愤然。

 尤其这开封,除却大小王府外,更有省、府、县三级官署,王府官和衙门官的宅第花园更是星罗棋布,鼓楼往西到相国寺,杂货堆积如山,拥塞不断,酒馆里是坐客满堂,到处都是清唱和调笑的声音,全是派太平景象,哪里像是遭了大灾的样子?

 一爿专卖「南酒」的店铺前,一对逃荒的母女互相抱着,倒在泥地之中,都动弹不得了,才叫高有勋看到了整个河南依旧在遭灾啊。

 当初他去鱼台,他要救助的是鱼台等数个县所有百姓的命,无暇顾及个体。

 现在他在开封,救助这里的灾民理应是河南布政司、开封府的职责,那既然官府不问,他作为个过路的,就不得不过问。

 高有勋将剩余的饼和肉干装在布袋里,递给奄奄一息的母女,那女孩见到食物,一把抓住有勋的手腕,紧紧地,不放松,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树枝和稻草似的,和头脏兮兮的饥饿的小猫般,在高有勋伸出的掌心吃着饼块和肉末,还不断地摆动着脸庞,务求一点不落下。

 “别急,别急......”高有勋对这女孩说,然后又说勿要担心,我还有食物留给你娘。

 这对母女走到这爿南酒店前,饿到昏厥,双双倒在门口,开封城的富商和官员在这家店内进进出出,压根就没看到似的,漠然不问,而店家也几次探出脑袋来,看这母女应该是走不动了,就要驱逐,掌柜的却说别这样,叫她俩再饿会儿,现在赶人的话,引人围观,还会遭同行嗤笑,待到黄昏日落,找个买家,问问母女愿不愿卖身就好了。

 结果现在倒好,一位锦衣官在施舍这母女食物呢,吃饱了可就溜了。

 掌柜皱着眉,放下算盘,噔噔噔上了楼,找到

 几位正在饮酒听曲的贵宾,指着外头,聊了几句,那些贵宾笑起来,说这倒毙在开封城到朱仙镇的妇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们家里也不是开善堂的,都要花银钱来买,还得给她们梳洗,还得弄两件体面衣衫给她们穿,还得叫她们学唱曲儿的,都说我们为富不仁。可谁晓得我们买来个半大丫头拉扯得楚楚动人,花的可不是笔小钱啊。

 “是,诸位爷爷都是良善之冠,我特意来多这么句嘴,还是看得那饿倒的小的容貌还不错,调教调教,保不齐是笔划算的买卖。”掌柜陪着笑脸。

 这几位贵宾总算是发了善心,歪歪脑袋,停下筷子,对自己带来的奴仆说,你们下去看看。要是合适,就花些银钱买下,给掌柜的些抽水。

 掌柜是喜笑颜开,领着三四位穿着锦罗绸缎的家奴,下了楼,走到旗幡下。

 高有勋正在给母亲喂水,小女孩坐在一旁,还在抚着胸口,希望将刚才狼吞虎咽下去的食物给抚下去。

 母亲刚睁开眼,见有勋穿着锦衣,有番气度,当即就翻身,对有勋叩首。

 有勋还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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