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239节
难道有人会觉得黄鼠狼夸赞鸡羽毛鲜艳肉质鲜美,对鸡是件好事?
菊子夫人抬起脸来,用柔弱的声音对福原直高说:“既然阁下已经认可我等的功勋,那便请放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福原直高问。
“我等已是被太阁放逐的切支丹信徒,往后余生也不劳烦阁下牵挂。”菊子夫人不卑不亢。
福原直高在马上大笑起来:“你们这群食用牛马的魔障,有没有一丁点的觉悟啊,在这个世界里只要城堡被攻破,田地被没收,那就只能为奴,做到死为止。”
“请问我夫君到底是不是罪臣!?”菊子夫人扬起眉来,反问福原直高。
“......”福原直高反被问住,然后更加恼怒,“混账,大友义统叛逃唐军那边,所有大友氏的家臣都是有罪的!”
“有你这样的恶奉行在,背叛太阁的只会越来越多。”菊子夫人这句,简直叫众人震恐变色,全都伏下头来。
第112章水吞
“可恶,无礼的女人!”福原直高当即跳下马,拔出了太刀,他的侍从则推开了企图阻挡的问注所兄弟,本人笔直地走向面无惧色的菊子夫人。
在天皇陛下行幸太阁的聚乐第时,他可是站在「武者行列」的第二位的,仅次于增田长盛,而在正常的太阁左右行列中,他与大舅子石田三成、增田长盛还有大谷吉继位居最前列的四位,七十多参觐的大名全都要由他来引见。
权倾天下,炙手可热,除却这两个词汇外,其他的都不足以形
容福原直高的气焰。
区区一个未亡人!
现在就对你执行——“无礼斩!”
福原直高整个身躯都因用力而往前弯曲着,所有力量都顶到了他后脖的那一块肌肉上,脖子、手腕上的青筋暴起,在众人的惊呼和尖叫声中,挥动太刀的刀锋,劈向了闭上眼的菊子夫人。
刀削断了菊子耳边的垂发,那整块的乌黑秀发,逆着刀锋,坠落了下来,最终贴上了菊子纤细的脖子。
濑川菊子神态却庄严得如同殉难者般,手掌盘绕的念珠纹丝不动,端坐在远处,芳唇有节奏地颤动,念念有词。
“住手!”
随着这声叫喊,福原直高扭头望去,便看到小西行长骑马引着部众而来,竖起的药袋日之丸军旗非常醒目耀眼,而小西身后则跟着两骑罕见的人物。
一位是二十多岁的男子,穿着青灰色的崭新南蛮甲,此正是高有勋,这身正牌的板甲是圣费利佩号送给他的礼物,在战场上将能很好地卫护周全他的性命。
另外位便是携带着张铁弓的赵光瑛,蒙着猩猩红色的天鹅绒南蛮披风,梳着高耸的男子发髻,和有勋间是分寸不离。
“右马助,你不要太过分。”小西行长看到福原恫吓菊子夫人的景象,“如她因自己是切支丹而要被你砍杀的话,那你也别忘记来砍我。”
福原直高咬着牙,冷哼两声,将太刀反手插入鞘,对小西很冷淡地鞠躬行礼。
他晓得,这位肥后的大名是大舅子在政治上的盟友,也是主宰朝鲜半岛和议的人物。
军纪方面,福原直高说了算。
对外交涉方面,小西行长说了算。
“这群切支丹奴工不愿接受临津城的普请役。”待到小西骑马走近后,福原直高便说出此行的真实来意,示意小西你瞧着办吧。
“我们已经造出了龟甲车,这理应叫我们获得自由,太阁殿下已经没收了我们的田地和城砦,又驱逐了我们,没理由还要在朝鲜为奴。”菊子夫人对小西行长诉苦说,“敬爱的奥古斯丁阁下,您可以不用改信而继续留在日本,就不能对身为教友的我们施以援手,给切支丹们留下最后的避难所嘛,圣经里说基督徒不应坐视另外的基督徒沦为异教徒的奴隶。”
小西行长显然是被打动,就对福原直高说放这群切支丹走。
“去哪?让他们参加到敌人队伍里来反对太阁嘛!”福原直高态度激愤起来,音调也高了好几度。
“可以让前田中将收容这些切支丹。”跟来的高山右近提醒道。
“这群人迟早会将神佛的敌人引入日本来烧杀的。”福原直高振振有辞。
“叫他们来全罗道吧,大明的宣慰司可以收容他们的。”高有勋发话说。
身后的几位方济各修士就把有勋的态度,翻译成日语,说给菊子听。
菊子连连点头,对高有勋报以感激的目光,并盈盈拜倒,说出自己的姓氏来历,表示对对方的尊重。
“濑川......哥儿,这名字好熟悉......”赵光瑛皱着眉。
几乎就在下秒钟,有勋和光瑛都想起来。那个雪夜在刘义朴家庄园的死战,那个被己方合力手刃击毙的倭酋,也是大友军的军目付,便叫濑川采女正的。
“哥儿!”待高有勋想对菊子夫人说什么时,胳膊被光瑛给拽住,光瑛的意思是,小心这倭酋的妻子反扑突袭,都说倭女不但善淫,还诡诈多变,那身艳丽的衣装袖子内,说不定藏着致命短刀呢。
高有勋低声说,我不靠近她便是。
而后有勋就正色对菊子说:“令夫是在平壤之战前的宣川郡,同小野木监军一齐,被我们锦衣卫给斩杀掉的。”
方济各修士错愕了下,而后还是原原本本将有勋的意思转告给菊子夫人。
濑川菊子的身躯不禁晃动下,哪怕刚才面对福原的刀刃她都不形于色的,可而今夫君确凿的死讯,正如心间终于落下来的石头,还是砸伤了自己。
泪珠,从菊子的大眼睛里滚落下来。
她静了静,虽然泫然,可神情却十分从容,再问有勋,夫君有无遗物。
“令夫兜鍪内藏有一尊小观音像,上面还系着绝笔书,书已被烧掉,观音像在我的一位友人那里,倒是绝笔的内容我尚记得。”
没错了,没错了,一切都印证得上。
当高有勋将濑川采女正所写的绝笔一句一句读出来后,菊子夫人一阵目眩,差点没稳住,晕倒在地。
前来解救切支丹的方济各修士伸出手,想将她给扶起来。
孰料菊子夫人一抬头,便目光决绝地自小袖里,刷地掣出柄短刀来。
“这女人......”福原直高和赵光瑛几乎同时如此想到。
下秒钟,菊子夫人便将短刀转向,对准自己的咽喉作势就要刺。
两位修士急忙将她的胳膊给抓住,短刀也打落下来。
“上帝啊,我的上帝啊!”菊子夫人这又想起基督徒是不允许自杀的,只
能仰起脸,对着天际的云彩,仿佛无所不能的耶和华就立在那里,不由得放出悲怆的哀鸣声,连叫了数声,昏厥在哭泣的侍女怀中。
濑川菊子因长期的奔波疲累,外加丈夫战死讯息的沉重打击,倒在了病榻上,由侍女和教友们看管照料。
“现在这些被驱逐的羔羊只剩两个去处,一个是随我们的大帆船回吕宋去,还有一个便是留居在鸡栖公爵的全罗道领国中安插。”一位戴着小帽的修士刚给菊子夫人递送过药物,在胸前画着十字,对高有勋和小西行长报告道。
“总之不能叫他们再参与临津的筑城苦役,那样半数的信徒都得死去。”小西行长在平壤松山筑城时对朝鲜百姓毫无怜悯,倒是非常关心教友的死活。
“这个就随菊子夫人自己的念头咯。”高有勋答复道。
“哥儿,全罗道不是要信奉我们罗祖教的嘛。”光瑛听闻菊子他们可能会留在这里,满心不悦。
日本佛教能驱逐切支丹,我们罗教就不能了吗?
除非这倭国娘们改信罗教。
不,改信的话,我也得驱逐她,我赵光瑛可是罗教里佛娘钦点的化师,号普妙的啊,在教内那也是哥儿一人之下,其余万人之上。
有勋就说,那把他们安插在济州岛好了,佛郎机人会在那里设商馆,叫这群切支丹绕着商馆居住。
“那样的话,万一佛郎机人引狼入室可不好,耽罗岛毕竟将是哥儿最紧要的牧场,丢了岛不打紧,丢了万岁爷的御马,可不好。”光瑛来来去去,就是表示红毛夷非我族类,必须要监护警惕,像濑川菊子这样的虽也是东方女性,可骨子里已红毛夷化了,谁知内里包藏的是何种心思呢?
有勋想想,瑛妹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对切支丹,哪怕收容,既不能叫他们挨得太近,也不可叫他们离得太远。
而后,有勋将石田三成处分界限的手书递给福原直高,并告诉他,往后明日两家在朝鲜的分界,要不折不扣地遵照这份手书来执行,任何随意破坏的行径,都将被看作是战端的重启。
福原直高再跋扈,那也不敢在大舅子的手书前跋扈,便双手接过来,又说必须要得到唐家天子的确认。
“这个没账,待到天使谢用梓和徐一贯自贵国回来,自当顺路携带此手书去陛见天子,召五府六部和诸科道会议此事。一旦会议作成,便是封贡你家太阁之时。”高有勋告诉福原,现在是只欠东风。
福原便说我晓得了,专在此等候天使,期间我会将此书状遍晓诸位大名知道,不得犯禁。
高有勋便又问,治部少辅殿代表太阁,拨与我大明的勤王之师呢?
说是勤王之师,实则就是那一万名待安插在全罗道的假倭,三成送给高有勋的名目就是:“太阁议和的条件之一,便是会遣送一万士兵效忠唐家的天子,帮他平定蒙古鞑子之乱。”
福原直高说,全在晋州城边扎营。
好,把这一万人给带走,那就功德圆满咯,安心在全罗道建起耽罗宣慰司便好。
高有勋迫不及待要向晋州城赶。
“勋殿......”此时,有位穿着蓝色绸衫的胖子,看发髻该是日本人,说话也是日语,毕恭毕敬地对马上的有勋鞠躬,自我介绍,“我便是吕宋助左卫门所言的时国时保,勋殿叫我藤左卫门便好,真的是,哎呀,原本还准备亲自乘着廻船去椴岛或者其他地方来拜谒勋殿的,没想到机缘巧合下,居然在此得见,当真是菩萨保佑呢。”
“是你?”听到时国时保这个名字,有勋才想起来,助左卫门所介绍地那个奥能登的百姓,不就是这位嘛。
看起来,时国藤左卫门不是个单纯的百姓啊,而是追随在前田利政身旁,专和大明打交道的藩用豪商。
时国时保顺带引见了高有勋到了能登小丸山城的城主,前田利家次子前田利政。
前田利政见到高有勋也非常高兴,让藤左卫门调度了场茶会来招待来自唐国的贵客。
被安排入席的高有勋只看得,藤左卫门的气质和那吕宋助左卫门大有不同,藤左卫门是指挥一个团体的,他似乎带了好几十个「下人」前来,这群下人也各有本领各司其职,藤左卫门居中发号施令,表情威严得如同大家长般,而吕宋助左卫门更像是独来独往,豪爽磊落。
在这群下人的协力下,茶会很快开席了。
藤左卫门竟然也会说汉语,虽然发音有些怪,可表词达意都很流畅,他说自己打小就在能登远寿山的本延寺学习佛法,那里的僧侣通晓唐话,我也刻苦学习不少,不想竟在今日派上大用场。
“原本家父初次被信长公封赏能登七尾城二十三万石,跃为国持大名时后,家父巡视了七尾城的周旁,便决心废弃掉这座城,因它居于山上,被多家山寺给环绕着,山寺在战时随时可被改作城砦,家父便说,这和我要为能登带来和平和繁荣的宗旨不符,能
登往后将是安居乐业的佛国乐土,故而才决心临着海滨津凑,筑起一座平整的新城,便是小丸山城。恰如汉朝的陆贾陆先生对汉高帝所言,天下虽自马背上得到,可岂能在马背上治理呢?”茶会中,前田利政借助藤左卫门的传译,大致地把想法说给了高有勋听。
有勋一听就懂,利政虽然年纪不大,但却颇为聪颖,他的意思是:
现在我在能登的小丸山城,如何才能获得更大的繁荣。毕竟能登国力的强大便是身为大名的我的强大。
“奥能登,听名字的话,勋殿怕是会以为我们那里就是片只有山与海的贫瘠地带,近年来我们能登和佐渡的农民在百丈的山坡上,利用很少的水源,一小块一小块地垦辟稻田,层层叠叠,宛若梯子般,这便是奥能登的千枚田。咳,奥能登确实是个田地稀少、生活困苦的地方。不然也不会成为古来流放囚犯的所在。”藤左卫门给有勋端来杯茶汤,慢条斯理地道来。
而时国藤左卫门时保本人便是流放犯的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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