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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247节

 “可惜可惜,原本希望羽柴兵库入道(岛津义弘此时已被赐予羽柴的苗字)头一个杀入高丽的,现在嘛,还是加入第四番队,暂且呆在名护屋罢。”秀吉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说。

 到了朝鲜后,义弘的儿子兼继承人岛津久保也因病去世了。

 久保就死在那巨济岛,传说岛津军渡海时,义弘还特意带了七只猫出阵,理由是猫的眼瞳会随着光线的明暗而变化大小。故而将这七小只分配到麾下的七支守备队伍里,方便测算准确时间。而久保就非常喜欢其中一只白地黄色波纹的猫咪(应该是只母的橘猫),给它取名「野子」,久保病死的时候,野子应该就在身旁,待到久保的遗骸被送回去时,野子和另外只幸存的猫也一起被送回萨摩鹿儿岛养老去了,现在那里的矶庭园还立着座「猫神神社」,祭祀着野子。

 “出征七只猫,死了四只,逃走一只,只回去两只,这一万岛津的士兵,莫非也要七出二还?”痛失儿子的岛津义弘,心中的阴云越来越重。

 另外面,久保死了,岛津二殿的纽带也岌岌可危。

 关键时刻,岛津家族再度选择抱团,义弘的小儿子又八郎忠恒被推出来,娶了寡嫂龟寿,当了伯父的女婿,并被选定为岛津氏族未来的家督。

 “喂喂喂,治部少辅今年以来,对萨摩和大隅的检地,竟然还让我们的石高给增加了!”现在站在岛左近面前愤怒抱怨的,就是这位岛津忠恒。

 忠恒在兄长久保去世前,一直有浪荡荒唐的评价,现在娶了寡嫂兼堂姐龟寿后,忠恒却立刻收敛了,不再去花街柳巷,似乎全心全

 意地准备当个优秀的接班人。

 可修炼兵法的岛左近却看着忠恒,从对方的眼神深处,依旧读出凶残、淫荡和冷酷。

 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忠恒刻意在伪装。

 岛左近看人的眼光没错,他在求礼城也细细看过高有勋,得出的评价是此君和岛津忠恒倒是个很有意思的比较对象,忠恒凶残而有勋仁厚,忠恒淫荡而有勋好色,忠恒冷酷而有勋挺重情义的。

 “此二位虽往后都有成就,可境界高低却不尽相同。”这就是岛左近最后的判定。

 现在的岛津忠恒若是能当面看到石田三成,怕不是当场就要火拼。

 检地检到岛津的石高增加了二三成之多,这可不是什么喜事,石高增加代表军役负担增加,还可能会被太阁冠以「隐瞒石高」的罪名追究,这摆明就是石田三成这狗厮在坑害岛津。

 更叫人愤怒的是,石田三成还要求龙伯和义弘两兄弟互换领国,理由是:“岛津龙伯你现在既已不再是岛津的家督,就别退而不休咯,赶紧去大隅隐居,将萨摩交给义弘。”

 这不是赤裸裸在挑拨二殿间的关系嘛。

 更更可恶的是,丰臣氏还楔入个最大最深的钉子,那就是居然收买了岛津龙伯的家老伊集院忠栋,单独给伊集院家八万石的石高,将他拔擢进大名行列,成为秀吉认可的「御朱印众」之一,在家内与龙伯和义弘平起平坐,伊集院忠栋本人呆在伏见、大阪代理岛津家与秀吉勾肩搭背,其子孙则在大隅国也就是岛津的腹心内大搞国中之国。

 这样下去,岛津迟早四分五裂,一命呜呼!

 丰臣秀吉的黑手伸到哪里,哪里的分裂主义就泛滥成灾!

 “又八郎殿,现实就是岛津已维持不了在望津和泗川的军力,可又没法让更多的人回家去,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城堡竣工或明军来攻,便要自我崩溃的。”岛左近很冷静地分析,他对对方的情感不感兴趣,他只看到利害的趋势走向。

 “那我就得卖人。”岛津忠恒咬着牙齿,他是个一板一眼非常冷酷的将领,部下过得再苦,在他眼里该操练还是得操练该筑城那还是得筑城,甚至有不少岛津士卒反向「进攻」,逃去朝鲜义军那儿去就食了。

 “我有银钱,缺的却是人,你们的萨摩隼人很对我的胃口,卖给我三百人,这样可以减轻你们的食粮压力,还有战事所获,你们也会有分润。”岛左近轻声说道。

 岛津忠恒觉得这没什么了不起的,人,就是用来交换的,无论是部众还是奴隶都一样。

 他巴不得能卖出去一两千才好。

 现在岛左近要三百萨摩隼人,还要亲自「选货」,这叫占不到便宜的忠恒又平增了股怨气,“汾阳光禹!”

 汾阳光禹,正是郭国安在日本的姓名,以汾阳为苗字的。

 听到少主的召唤,郭国安立即上前两步,半跪下来听令。

 “这三百人,由你来帮着左近去挑选。”忠恒说完这些,白了岛左近眼,便朝着望津城的工地走去,沿途不断挥动鞭子,对暂且休息的军士和夫丸狠狠地抽打。

 “据说,求礼城是按照高山右近的指图建造的?”前往营地时,郭国安小心翼翼地问岛左近。

 岛左近倒也不隐瞒,说正是,依托丙方山为城基,一旦落成,必将易守难攻。

 “这样的话,战场将重回均势啊。”

 “确是如此,那样便又需要个至关重要的变数,才能撬动均势,往后的胜负真的是难以预料的。”岛左近叹息道。

 郭国安瞬间沉下脸色,心里默默想着:“那我会不会就是那个变数?”

 “啊,看,那就是求礼城!”终于,自骊州杨花江一路赶来的许筠、李耕俊、徐羊甲等一行人互相搭着肩,历经千辛万苦,爬上求礼城北面的南栗峙的山巅,见到奔腾的蟾津江,穿过北关津渡,往下冲去,而在一处河湾地,那忙碌的大工地,应该就是新求礼城也即丙方城了,好多的人,到处都是旗帜在招展,这几位庶孽看到,无不欢腾。

 “看那里。”徐羊甲做过包袱商的,很敏锐地伏在块岩石后面,指着树荫的缝隙,低声说道。

 大家立刻静默,跟着羊甲一并趴下,看到下面的山路上,一位官员骑马走在最前首,后面则是群他们从来不曾见过的兵丁队伍,穿着半臂棉甲,外面罩着羊皮袄,腰间系着葫芦、火绳,个个扛着鸟铳,头顶上戴着类似明朝的勇字盔,裤子上扎着绑腿,簇拥着位浓妆艳抹嘴里含着根铜烟嘴的女子,骑在驴子上,正赶过去。

 “是鸟岭那边光海君找明军训练出来的三手军。”徐羊甲说。

 “真的是和老旧的军队不同啊,应该能和倭寇有一战之力的。”其余人都纷纷赞叹。

 而那官员则是光海君的心腹李尔瞻,而骑在驴上的艳女,正是金介屎,这二位的目标地,也是求礼城。

 第120章四喜临门

 华严寺的佛堂中,高有勋见到了李尔

 瞻。

 李尔瞻笑眯眯地将盖有光海君符印的文书递给有勋。

 今天高有勋的气色也很好,心情格外舒畅。

 就在李尔瞻和金介屎到求礼城前半日,有来自大明的信件跋山涉水而来,想必在路上已延误了差不多二月的时间,有勋拆开信一看,哈哈大笑,乐得将身旁的光瑛拦腰抱起,转了两圈,又将她抱在自己的膝盖上,那爿信纸像蝴蝶般,飞到已落过场小雪的佛寺后园之中,“哥儿,怎地回事啊?”光瑛都瞪圆了眼,她很少看到有勋的感情如此外露的,就搂住他脖子好奇地问。

 “噫,有封的乡试中了!”有勋说。

 “啊......哥儿你啊,搞得比你自己中举还高兴呢。”光瑛搂了有勋两搂,以示祝贺的同时,也不忘数落他番,真的是,又不是你金榜题名。

 “你不懂啊瑛妹,明年有封很可能就殿试被点为进士,随后便是阁试为庶吉士啊。”

 “我懂,我自然懂,朝鲜也不是没有文举的。”光瑛这才笑起来,说若是封叔叔进了翰林院,那岂不是未来入阁拜相都是有望的。

 “哎!”高有勋只觉这几年自己的努力,总算在有封的枝头上也开了花咯,拾起报喜的信纸又看了看,生怕漏掉哪个字般,足足看了三遍,才拢入袖中,“有封中举,你说最该感谢谁呢?”

 “咱们的爹?”光瑛想起身在德王府的五叔来。

 “感是要感的,谢倒也不必谢。”高有勋的语气,俨然是高祖辉这个爹没出什么力气。

 “那该谢谢谁......”

 “王阁老、沈阁老还有石阁老他们啊!”高有勋言毕,虔诚地对着北京城所在的方向,先对沈一贯、石星遥遥作揖道谢,而后又转了个方向,向已致仕林下的王锡爵也恭恭敬敬地连揖三下,念叨说:“希望三位文曲星能再庇佑舍弟,连战连捷,高登进士,荣居魁首。”

 光瑛先是笑,而后脸红着叹道,真好啊,封叔叔这下可算是光宗耀祖,叫我们高家也能竖起旗杆来咯,往后高府的朱门前头,左右得各一根旗杆,多气派啊。要是我和哥儿的孩子将来也能这般就好。

 “安心瑛妹,你我的孩子大了后就算当不了大明的状元,朝鲜的状元是脱不得的。”高有勋在兴头上,也开始许愿。

 “那也得先把孩子给弄出来啊......”光瑛一下子就上弓扣弦咯。

 高有勋只觉得脑后一凉,转身看着光瑛的眼神,就晓得今晚又不得消停。

 还没说话呢,把守华严寺山门的家丁黄牧在外面通报说,濑川菊子夫人登城来觐见您。

 “那个倭女要做甚!”光瑛嘀咕起来。

 廊下,穿着全黑为夫君守孝的菊子夫人,发髻上别着朵小小的素纸花,跪在那里,眉眼庄凝,光瑛走出来,对黄牧摆摆手,意思你退下,我方便检她的身。

 “你地,来做甚么地。”待黄牧离去,光瑛半蹲在菊子夫人半垂的眼前,没好气地问。

 光瑛现在略微懂些倭语。

 “蟾津江,桥。”菊子夫人则用简单的丽语词汇来表述。

 这二位倒也有些意思,对个话还磕磕巴巴不伦不类的。

 丙方山和对岸间,横跨滚滚蟾津江上的木桥,是由菊子夫人带来的丰后国切支丹们负责施工的,可因江水过于湍急,这群切支丹是修起来就被冲垮,用船搭设浮桥也无济于事,眼看规定的工期就要到了。要是交不了差,这大明锦衣卫同知高有勋要是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还是请夫人去向鸡栖公爵道歉吧,乞求他的谅解。”方济各修士雷米乔撺掇道,言语里还隐隐有些胁迫的意思。

 无奈,这位倭女寡妇是来谈公事的,光瑛也只能检了她有无携带凶刃什么的,菊子夫人很配合,“这倭女的身姿还真的是婀娜呢。”光瑛一边将她带到门房内搜检,一边啧啧妒忌暗道。

 没片刻,高有勋请菊子坐。

 掖了掖衣领的菊子也只好随俗,很贤淑地坐在把椅子上。

 光瑛以侍卫的名目,就在丈许开外,是目不转睛。

 “请恕罪。”菊子睫毛颤抖,自交领处抽出份折叠好的纸,说这是恳求同知殿下宽宥的诉状。

 因今天高有勋心情出奇地好,也算是菊子夫人撞到大吉日,他将这诉状翻开看了看,就说没问题,桥筑不好的话,你应该早些来对我说的,我是有秘方的,别的不说,筑桥修路什么的我最......

 “殿下!”高有勋话还没说完,菊子喊出这声,忽地跪下,双手掌地,双膝并拢,这就是谢罪用的土下座姿态,只见夫人的发髻微坠,露出段粉白色的后脖,在两边黑色的衬托下简直耀眼,她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哽咽着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了又说,情绪还比较激动。

 结果高有勋愣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看了看光瑛来求助。

 光瑛同样摇头。

 “牧!”高有勋一嗓子,黄牧蹬蹬蹬地趿着草鞋复返,才将菊

 子夫人的话传达得大致不差。

 高有勋便知晓,三成的那个妹夫,恶奉行福原右马助直高是如何在丰后国府内城迫害切支丹的——濑川菊子差点被做成「人柱」。

 这也是她为蟾津江建桥屡屡失败而丧魂落魄的原因。

 大友义统的领国被剥夺后,福原直高作为秀吉的代官入驻府内城,刚进来就决定要在丰后大分川的河口一处叫荷落的险滩筑造新城,强迫切支丹集合服劳役,荷落城的工程需要桥,可同这时的困难差不多,桥是屡修屡败。而后福原直高就对切支丹们说了个让他们毛骨悚然的传说:

 《神道集》里有记载,淀川长柄桥的架桥工事十分艰难。于是大家都说,这是神灵在作祟,需要人柱来献祭,才能让神灵满足,恰好这时有个男人,身穿由白布拼凑起来的裤裙,和妻子、孩子路过淀川岸边,见到猎人射落一只雉鸡,就自言自语道,「雉若不鸣亦不受击」,而后这男子又看到没有完工的长柄桥,鬼使神差地又说了句:“以身着白布者为人柱即可。”被桥奉行听到,便将这男子抓来捆住,头顶上安置了一枚钱,掘了个竖坑,把他给活埋在了桥下做了「人柱」,其妻子背着孩子投淀川殉死,临死前说......

 “夫一言遂成长柄桥柱,雉不鸣则不为人所捕。”菊子夫人手掌绕着玫瑰念珠,悠悠地说道。

 当时,福原直高说完这个故事后,就用种骇人的眼神望着众多切支丹,说大分川修桥也需要人柱,要一位未有子嗣年轻漂亮的美人,这是神灵的诉求,只有这样桥梁才能坚固胶连,不会倒塌。

 要被献祭的美人便是濑川菊子。

 当然,福原直高也提出不用人柱的条件,他说凭我高超的建桥本领也能成功,只是需要你等全部舍弃信仰。若不愿舍弃,那就上去朝鲜的船,任由你等自生自灭。

 “绝不可以背叛天主。”菊子夫人听说福原的话,带着千余信徒,乘船离开了丰后国的故土。

 而现在若是建筑蟾津桥也失败的话,那我们还能去哪呢?

 走投无路的菊子夫人,只能对高有勋来了个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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