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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263节

 绝望之中,柳成龙才想起来,为何昌德宫居然会被数十人突袭得手,到现在整座王京城竟毫无勤王的一兵一卒赶到,还不是因用明朝的钱粮训练了三手军后,李昖和他们就专心呆在王京内,对经略宋应昌「速练府兵、辅兵」的请求一再置若罔闻,又不肯接纳宋经略提出的叫假倭归正且丈量田地分配给他们的方案,每日君臣就呆在安全的后方,置酒高坐不思进取。甚至把各路汇聚来的义军全给遣散掉了。

 “领相啊,你想的如何咯,若是还是不发一词,那我这批竹签竹篾可要派上用场。”石流龙最后次警告柳成龙,他还说,外面廊下的那群东人党官员基本都招供了,你与要时罗算是人证物证俱在,抵赖肯定是抵赖不了的,只能求经略相公和万岁爷爷从轻发落。

 “光海君......很快就要回京,对吗?”柳成龙晓得,石流龙一旦带着这批签子篾子走出去,那他的家人绝对九死一生惨不忍睹。

 “抗倭总得有个人来主持啊。”

 “大明天子,不会同意的......”

 “只要我们能拿出足够的东西来,万岁爷爷是会答应的。比如,活蹦乱跳的日本关白平秀次。”虽然外面无雷,可石流龙关键时刻的这句话,却如惊雷般,炸裂了柳成龙的耳膜。

 “别说万岁爷爷回心转意,愿意册封光海君,就是把我家哥哥高有勋封爵,都不是不可能的。毕竟征倭前赏格上都算好的,我家哥哥一擒景辙玄苏二得平秀次,爵位之封,今年怕是就要付阁部议论了。”石流龙蹲坐在目瞪口呆的柳

 成龙面前,拍了拍他的腮帮,啪啪作响,“若是光海君到这里来,你不想活了没账,你的妻儿家人还是要活的啊,我们唐土有个词叫尸位素餐,你和朝鲜国君既已是尸位了,这就是当下抗倭的最大罪过,你们不让位子,自然有人来叫你们挪屁股,好心好意劝不听,那就上些手段叫你见识见识。”

 “君,君上啊!”柳成龙彻底垮了,倒在地上抽泣个不停。

 没片刻,高有勋等走进来仁济殿,说让我停止对柳成龙家人用刑,这老厮是不是招啦。

 “可以准备纸笔咯。”石流龙说粗定了,他肯招。

 第11章你家国君都说了万岁爷甚么坏话?

 “时罗,是对马岛倭寇海贼的统一称谓,他们和朝鲜古来便打交道许久,那关酋平秀吉对我国用兵,也和对马宗氏还有时罗们的撺掇脱不得干系。”被打问了下,柳成龙的说话正常和眼光正常多了,“故而我方也反其道行之,收买要时罗来提供线报。”

 “李昖及以下柳成龙为魁首的东人党,借诸时罗即倭国海贼为中介,串倭已久,此事柳成龙供认不讳。”石流龙仔细地听着,并提笔在本子上写着勾魂账呢。

 高有勋便又问道,那对马宗氏既叫要时罗出入你和李昖的府邸,提供倭国的线报,那定是同朝鲜国交谊匪浅咯。

 柳成龙就说这是当然,对马宗氏世代为倭国太宰府的「在厅官人」(负责实务的官僚),在朝鲜国建起前,他家便盘踞整座对马岛,朝鲜建国后,宗氏实则专断了对朝鲜的贸易,对马岛是个耕地几乎为零的地方,一切都要靠贸易,可同时朝鲜立国以来就是封闭的农本主义,是不会同日本进行广泛的大规模的贸易往来的,而对岸的日本在中古世代也差不多,这反倒给了宗氏可乘之机。

 宗氏玩了套狐假虎威的把戏,虽然它长期只是太宰府少贰氏的一介家臣,却胆敢对朝鲜自称「对马国主」,吹嘘有权替室町幕府的将军弹压倭寇,并声称垄断了朝日海上贸易。搞笑的是,朝鲜长期以来还信以为真。于是宗氏不但在对马造船开泊,还得到朝鲜许可,在釜山浦、荠浦(昌原)和盐浦(蔚山)三地构筑「倭馆」,派遣倭人在馆内长期定居,负责交易,每年固定时节,对马都会派遣「使送船」去朝鲜,名目上是用船送日本的外交使者,其实这群使者十有八九都是商贾假冒的,去和朝鲜商人交易铜、人参还有胡椒等高价商品,同时民间也会划着名曰「兴利船」的船只,冒充打渔的渔船,也驶入三浦和朝鲜的民众贸易盐、谷米还有鱼肉这些平价商品。

 就这样,在公私双面的对朝贸易里,宗氏养活了个庞大的家臣团。虽然在外人眼中,对马岛依旧是个鸟不拉屎的全是山沟沟的地方,可他们不晓得的是,通常的战国大名给家臣的是田地封邑,而宗氏给庶家、家臣分配的则是「贸易额」,也算是别具一格。

 随着时代的推移,日本内部经济急剧发展,对马宗氏富余了大量可交易的物资,铜、金、银等,他们主要渴求朝鲜方的丝绸布匹,需求量也是越来越大。但朝鲜却不干了,对朝鲜这样货币都没白银化的封闭国度而言,布帛就代表着国库,任其外流是不被允许的行为。哪怕对方用金银铜来交换也不行(非常抽象)。

 于是朝鲜官方一次次制约宗氏的船只,强行削减贸易额......有一次宗氏的船只足足载运了十一万五千斤的铜料到三浦的倭馆,准备和朝鲜交易等价的布帛,然朝鲜负责贸易的官员却只留下三分之一的铜料,其余的叫宗氏给运回去,其后又禁止铜金、胡椒和辰砂的贸易,几年下来,对马岛和博多津的货仓里,日方商贾的货物堆积如山,极度过剩。

 再这样下去,宗氏根本没法养活家臣们,领国财政濒于破产,对朝鲜的官方交涉努力也归于失败,恼怒的宗氏摇身一变,唆使三浦的倭人武装起来,蜂起来当了倭寇海贼,买卖做不成就直接抢罢。谁料那时候的朝鲜王朝武功还算强盛,三浦的倭人被强硬镇压下去,倭馆更是被取缔捣毁,朝鲜其后宣布禁海......其后差不多八十年间,对马宗氏时而与朝鲜断断续续通商,时而操弄倭寇勾当明火执仗。当秀吉准备高丽之阵时,察觉到破局希望的宗氏立即傍上秀吉这棵大树,决心假借秀吉的强大武力,砸碎朝鲜封锁的大门,从中渔利。

 可表面上,熟悉朝鲜内情的宗氏还对朝鲜君臣打着「我们是老朋友啦,太阁那边只有我能替你们斡旋」的旗号,堂而皇之地让要时罗这样的角色,乘坐海船,自由往来朝日两国间,充当双面间谍:宗氏对秀吉不满时,就卖些正确情报,让朝鲜军队能给秀吉制造些力所能及的麻烦;而对朝鲜抵抗不满时,就散播虚假情报,让朝鲜军队被柳成龙之流变相逼迫去送入倭贼的虎口,顺势还能继续恫吓李昖。

 “......足见

 柳成龙勾串对马宗氏已久,宗氏又为倭酋平行长之婿,朝鲜君臣种种行径,通倭无疑,坑陷我大明天兵亦无疑。”听完柳成龙的叙述后,石流龙用种我懂你苦衷的神情颔首,便用笔墨如是在供状里写下来。

 可旁边听着的高有勋则心中盘算不断:“娘的,日本的贵金属还真的是过剩啊,现在朝鲜官府不便与对马岛贸易,我耽罗宣慰司可不就能迎头赶上了嘛,先前对马岛每年被朝鲜许可的交易船引是五十艘,铜料尚且积压,我发个一百引总算不得过分罢,而后船引卖笔银钱,船只进港后按多少料的重量抽分,再按货物估价再抽分,接着将这些贸易来的物资自己买卖部分,这便是四份银钱,岂不妙哉?”

 况且日本的金银自不必说,那铜料也是好东西啊,直接送去澳门铸炮不好吗?

 只是可恶的丰臣秀吉,在高丽之阵后就禁止铜这样的战略物资出口了。

 可这种程度的禁令,哪里挡得住我呢?

 “不,不,我所言之意,绝非如此!”那边厢,石流龙已写好柳成龙的「供词」,摆在柳的眼前,叫他签字画押,柳可是汉学大师,哪里可能不懂石流龙所写词章中暗藏的「刀笔」杀机呢。当即就高呼冤枉,这份供词叫宋经略看到,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你俩不能这般对待我啊。

 “西厓公,说好的,只要你签字画押,你的妻儿老小都能保全性命,可你要是不签字画押,我等如何保全呢?”高有勋语重心长,意思是为了整个安东柳氏的未来,你还是牺牲掉自己罢。

 “我若签字画押,合族都会被寸斩不饶,如何保全?”柳成龙惨叫不已,说我又不是那市井不通文墨的傻瓜,何苦如此骗我。

 高有勋想想也对,就叹口气,对石流龙说:“给西厓公换写一份,总不得死罪便是。”

 石则故作为难:“要时罗来来去去,和西厓公密谈不下于三十次,西厓公不肯在状纸上签字,这桩案子就没法落地为安。还不如不审,还不如不报,万岁爷爷看得不清不粗不尴不尬的,怪责追究下来,咱兄弟拼一起六个大卵子,怕是也托不住啊。”

 这话惊得有勋在椅子上向后一仰,就对柳成龙说,通倭的罪名,既领相你不肯担,那总得要有个人担啊。

 “......”柳成龙闭着眼,泪珠和鼻涕全都喷洒起来,手指指着的,正是昌德宫便殿的所在。

 “咳,我说啊,柳领相,你可得想明白咯,这事非同小可,弑君的事,我们可不愿替你背啊。”

 “倭乱作起后,在义州落脚时,本人本就有让君上禅让,由光海君登位的想法。如今君上德不配位,朝野上下都有尸位素餐之讥,实在是望之不似人君。”柳成龙说道。

 “那就是你们朝家的家事咯。”高有勋搓搓手。

 石流龙便重新铺开张新的状纸,将笔递给了柳成龙:“西厓公,笔给你罢,你自己来写,总得想到。若此事做得不利索不透彻的话,最后被牵累受害的可不是你一个柳字啊......现如今的君上。可曾对我朝天子说过甚么你悖逆狂妄的话语啊?”

 在石流龙的循循善诱下,柳成龙很快就回忆起,李昖在要向左水营李舜臣派出问罪使时,曾对备边司还有司宪府说过,国君临朝为政的话,切莫如大明万历那般荒怠,还对万历的「静摄」(宅在宫中执掌大政)大加奚落。

 “好,好得很。”这话正是高有勋和石流龙孜孜以求的,二人立刻点头,竖起拇指,夸赞柳成龙的记性好。

 “如此狂悖的言论,我,我不可能不留心的。”柳成龙勉强挤出了笑来。

 “还有呢?”高有勋追问道,说啊,全都说出来,我们记着。

 柳成龙也顿悟了一不做二不休的道理,直接倒豆子般,又说李昖日常在大臣面前称,倭乱前他确想将光海君立为大君世子的,可倭乱后他改变了注意,吸取万历争国本的教训,决意在局势稳定下来,先重新立起位新的年轻的大妃,再生下真正的嫡子来,这样也符合朝鲜的嫡庶大防的体统。

 高有勋都快要笑出声来,柳成龙啊柳成龙你个老小子,卖起李昖来那叫个狠绝,你是真的晓得万历屁股上那道疮疤是决不能揭的。

 接下来,柳成龙甚至还交代说,李昖还有向丰臣秀吉俯首称臣,诱导倭寇借道进攻大明的想法,还说不用过山海关,以船队直驱进攻天津卫和北京的路线最为便捷云云。

 三下五除二,石流龙把新写就的状纸展开给柳成龙细细阅读。

 柳成龙看着上面的文字,越看越惭愧揪心,平素里自己当着他人的面铮铮所言的甚么「节操」、「骨气」、「心性」,这下子全都喂了狗咯,以至最后别过脸去,只顾点头,可同时又在心底宽慰自己:“羞愧甚么啊?这不都是李昖亲口说过的,算不得半点构陷。”

 “那就签字画押罢。”石流龙着实笑出声来。

 柳成龙抖抖索

 索地接过笔,捏在手里,好像在攥着根烧得滚烫的棒子,写下自己名字时已全无昔日的从容飘逸,落笔格外重,最后一笔还因把握不稳,狠狠岔了下。随即将笔扔出好远,不过不是因为气魄,而是惊惧。

 仁济殿的拐角,迎着光,高有勋和石流龙将这份供状仔细看看,很是满意,有勋就说:“北京城那边,只看谢用梓和徐一贯的了!”

 寒风凛冽的鸟岭军城之中,重新坐回幕府总管座位的光海君,接受了同样洗冤出狱的西人党幕僚佐官的集体庆贺,连备倭副总兵刘綎也带着家丁来贺,光海君泪洒当场,感动万分,说了番不负大明天子不负国家的客套话后,光海君就恭谨地对刘綎说,此番我遭倭国细作和国内叛徒的生事陷害,还望总戎老爷和经略相公为我盘桓盘桓。

 刘綎慨然答允,并说锦衣卫的潘俊岩快马而归,带来王京那边的消息,还请光海君早日回京,底顶大局。

 众人无不欢喜。

 “金应瑞那厮呢?”贺礼结束后,光海君冷着脸,在尹斗寿、尹根寿兄弟还有其余西人党官员的簇拥下,走入自己的馆舍门来。

 “有人招呼他。”

 “招了没?”

 “撑不了许久的。”

 “唔......”光海君坐下来后,想了想,就说,不用再拷打了,由我带回京去,一并交给锦衣卫他们来打问。

 众人急忙陈是,这算是先收麦子再割稻,算是省事了。再者打问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比较好。

 “竟能用数十家丁,攻陷昌德宫,非但叫我见识天家神威,更叫我看到,那个老家伙已无能昏聩到何种程度。”光海君此刻已是跃跃欲试了。

 此刻连原本属于东人党的尹根寿都说:“王气暗淡,德行消散,这样的人再盘踞在昌德宫中,只能给朝鲜带来不幸和灾难,水师全军覆灭,元均、李亿祺阵亡就是明证。”

 “诸卿之言,我已明白,对此必不会推让怠缓,容隐纵息。”光海君表示朝鲜这副担子我得尽快挑起来才是。

 “此乃国家之福。”众人说到。

 随即光海君便说出,他若执政,有三大目标,一是荡平党争,二是均平赋税,三是解放庶孽。

 西人党们互相看了看,一寻思,荡平党争是天大的好事啊,表面上的「荡平」,是国君将两党或者三四五个党拉来面前,说你们给寡人个面子,不要再斗了好不好?实际的荡平,寡人支持西人党,把东人党全部干掉,这不就没有党争了嘛。

 均平赋税,虽然看起来对两班有害,可本质上也还是想将蛋糕给做大的,总算勉强能接受。

 然则最难以接受的还是解除对庶孽的禁锢,这非但关乎各家利益,还关乎到天伦道德,就算要去做,也不得轻躁才是。

 三个目标,西人党起码认同了前两个,于是都直接对光海君山呼千岁。

 回到寝室内,光海君就看到李尔瞻和金介屎在里面等候多时。

 “贺喜殿下成为大君,现在不能再在鸟岭逗留了,必须披星戴月赶到王京才是,连幕僚都不需要带太多。”李尔瞻赶紧迎上来说道。

 光海君似乎听懂对方话语里的意思,背着手交缠个不停,显得非常紧张不安。

 “事到如今,殿下还能指望有谁代劳吗?这种事,可没人愿为你代劳的,必须要殿下亲自动手不可,大家也都等着在看你的决心呢。要是狠不下心来,那就算坐上王座,那也坐不稳。”金介屎举起铜烟嘴,慢条斯理地说道。

 光海君望着房间里挂着的字画,上面写着的全是儒学孝悌的训条。

 “这个时刻,殿下不带头的话还能指望谁呢,就算微臣动手,可那也只是代劳,拿定主意还是要殿下来啊。”李尔瞻也说到。

 “我只是担心,要是有人捅到了北京城去,该如何应对呢?”

 “大明这些年的烦心事已够多了,只要殿下你能将国家治理好,继续当大明的藩屏,最终圣天子也只能默认下来。可若是当断不断,闹得和秀吉秀次一般的下场,那时任是山村野夫,都能攘臂一呼来倒殿下的,到时再来慢慢解决,可就难了。”李尔瞻这席话,最终叫光海君下定了决心。

 “我晓得了,立刻备好马吧。”光海君说道。

 待到光海君、李尔瞻、金介屎还有潘俊岩等轻车简从,一路直抵王京时,整座京城连带昌德宫还处在呆滞的静谧中,关于夺门政变的言论虽在暗中四起,可李昖领导下的政权实在是太废物了。就像是个中风偏瘫的老者,言语、思维和动作都已能用举步维艰来形容,迄今也没有任何支队伍前来勤王。

 南道的几支朝鲜军,如权栗等,还惊骇于左水营的兵变,和金诚一、徐礼元的被杀,都还在等着王京关于兵变的廷议结果,只能呆在驻地不动。

 敦化门前,光海君下了马,一步一步地走入到仁济殿,又看到了旁侧的便殿,目光复杂,看到眼前的这座昌德宫

 ,光海君想到了什么呢?

 想到了朝鲜李氏王朝所谓的太祖李成桂。

 “我祖即位,靠的不也是弑君?为此大明那时连王号都不愿册封,目我等为君臣悖乱,可现在不也接受了事实了吗?”光海君想着想着,拳头便捏紧了。

 还有李成桂晚年因后代的嫡庶之乱,七十多岁了还被从老家抓来,囚禁在这昌德宫里直到死去。

 我若行那太宗李芳远故事,又有何不可!

 毕竟被禁锢在那便殿内的家伙,哪里又比得上太祖李成桂呢。不过是个尸位素餐无所作为的昏蛋罢了。

 待到走到仁济殿前时,光海君的眼神已决绝凶狠起来,手也不再颤抖了,而是十分稳健,该做的事,他已决定要非做不可。

 见光海君入殿来,高有勋、石流龙等把座椅让出,光海君也不谦让,便坐了上去,开口说道:“将史阁的官员给我传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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