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267节
高有勋举起手来,当即就有人端给德罗阿尔卡上尉一个匣子,上尉打开看,满满都是银锭,差不多相当于他在马尼拉服役十年的薪水了。当即一个颤抖,又给有勋半跪下来,心里想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国王,哪天鸡栖公爵再给我等重的银锭匣子,那——你就是我的神!
而后,高有勋立在旗下,宣布将邦板牙人专门编成一营,“甚么西班牙、葡萄牙,不都是牙?这个邦板牙也是个牙,往后这个营便叫牙兵营得了,专操火炮,由这个甚么德罗阿尔卡上尉便是统带牙兵营的游击,改日我向兵部奏请黄簿告身来。”
旋即,高有勋踏着马镫,跨上坐骑,旗鼓护卫的兵丁纷纷转身,他要返归求礼城去,静心等待对小西行长、丰臣秀吉的外交欺诈。不,是兵不厌诈,一旦作成,就秘密携秀次乘坐封舟去北京城。
十成,须得十成胜算!
名护屋城内,诸位在番的大名齐刷刷地对着秀吉叩首。
秀吉正在发着脾气,施药院全宗等医僧捧着药箱,诚惶诚恐地跪在身旁侍奉。因为秀吉这段时间的生理和心理波动都非常剧烈,应该和孙七郎秀次的死脱不得干系,随时都能爆炸的感觉。
在秀吉的面前,摆着被盐渍过的要时罗的双手。
大名们也都看在眼里,却各自有不同滋味在心头。
德川家康依旧是纹丝不动。
而叫嚷着要惩戒高有勋最凶的,便是伊达政宗。
按照伊达政宗的计算,只需集合在朝大名五万兵马。半个月,在其余驻地明军反应过来前,就能彻底攻陷全罗南道,一如晋州城故事。
“军粮已经在过冬时耗得七七八八,这时再大举攻城略地,怕是支撑不住,到时唐军反攻,可就危险了。”前田利家态度很谨慎。
伊达政宗不同意,他说将现存所有军粮拿出来,打个二个月问题不大。
此外
,伊达政宗还从袖子里取出个灰色的丸子来,说实在不行,我们的军人还可以吃这个,「兵粮丸」!
一看到这个丸子,石田三成便满脸难堪的表情。
可伊达政宗仍然继续介绍,说这是我的发明。不但便携,而且容易饱腹,我们日本的士卒一旦吃下后,还能勃发战斗的激情和精力,这个兵粮丸,材料易得又便宜,支起大锅来,将荞麦粉、麦粉在混杂些萝卜野菜炒熟搓捏便好,每天每口锅炒出来的兵粮丸,能支应千人所需。
“佐吉,你如何看?”秀吉神色委顿地发问。
第15章水淹勘定奉行
“我如何看,我可没办法把士卒当牲口啊!”石田三成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又不敢说出来,只能顿首,不作声。
见佐吉如此,秀吉叹口气,晓得佐吉是在埋怨:
没有船只,没有粮秣,没有弹药,又不给我半年时间去筹措,你当我是神仙呢!
要是叫天下晓得太阁的兵马吃「伊达兵粮丸」的话,会沦为笑柄的知不知道。
秀吉甩了下袖子,屁股在坐席上挪了几分,故意不看石田三成,他也在置气,留三成在那里顿首不动,就嚷道:“从商人那里买陈粮来,反正我的金山银山有的是!”
“是,可大部分去和高有勋的椴岛换弹药了,而弹药又被我悄悄囤积在了某个地方。”三成抬起眼,也偷偷瞥了秀吉下,意思是你也没想到佐吉我也留了后手罢。
长束正家则绷着脸,伸过头来,与秀吉窃窃私语了两句,看嘴唇的动作,三成大概能判断出正家在说:金银的账目对不上。
同样为五奉行之一的长束正家是个高明的算账家,他的封地与三成相近,在近江国的水口城。
当年长束正家是跟着丹羽长秀的,在前田利家成为北陆诸国总管前,担当这一角色的是丹羽长秀。可丹羽氏很快在丰臣政权的重拳下遭到大减封的厄运,当时秀吉所持的一个降罪借口便是丹羽氏领国财政紊乱,管理账簿的长束正家挺身而出,对着秀吉一笔一笔将所有的账目给算清楚,让秀吉颇为激赏,遂招揽到自己身旁,现在更是跻身五奉行的末席。
可在三成的眼中,长束正家不折不扣地是丰臣帝国里的外来户,他的妻子是德川大将本多忠胜的妹妹荣子,正家本人同德川家的关系很深,像是潜伏在丰臣政权地基下的一枚火药桶。
“不过,现在我也好似枚火药桶,那没事了。”三成思忖道,然后又一想,“不对不对,万一长束正家真的对账,发现我从银山拿的钱,和所换来的硝石、铅子、铜机还有棉布的价值对不上,该如何应对,为今之计也只能尽快做假账咯......不管了,太阁迟早会明白我对他的满腔忠诚的。”
果然听完长束正家的言语,秀吉更生气了,浓痰在他喉咙里咕噜噜上上下下,说话都带着嘶喘,他举起扇子,指向所有大名,怒骂难道我对那位甚么唐人的锦衣官还不够好吗?我给他那么多银子,还给他美姬,除非他修炼的是恶心的众道。不然理应同我成为好友,可为何,他明知要时罗是我的信使,却将其斩首,还砍下双手送到名护屋来羞辱我?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可我最害怕的是有些大名,和我同床异梦。甚至有人怕是已勾串唐人了,背叛了我。
言毕,秀吉转回到愕然的石田三成面前,啪一下,将扇子拍在地板上,很不客气地说,佐吉,你是不是漂没了部分椴岛互市的货物啊。
“岂敢!”石田三成立刻再度顿首,其实背脊的汗已渗出来了。
“立即同利兵卫对好账目。”秀吉连续狠狠砸了几下扇子,语气根本容不下石田三成的任何质疑,而后被施药院全宗等搀扶着,回去自己的居所静休。
石田三成寒着脸,坐在原地,对着长束正家。
而这会,德川家康则叹息声,来到三成旁边坐下,很诚恳地说,大家都是不得已的,治部少辅殿下若有任何困难,直管告诉我,有能帮忙的地方家康绝不吝惜。
对这番厚意,三成也只是微微颔首,不咸不淡地谢过。
“我的兵粮丸......”伊达政宗手里还捏着那粒灰色丸子,不晓得太阁最后到底有无采纳他的献策。
“大崎侍从(伊达政宗),还请您自己食用这兵粮丸罢。”德川家康和前田利家来到独眼龙眼前,语带嘲讽。
“我,我为何要食用呢?”
“若是大崎侍从不食用的话,那又如何说服高丽之阵的将士们吞下这样的东西呢。难不成叫将士们知道我们呆在名护屋吃着鲑鱼子,而叫他们在前线吃着这玩意?”前田利家的批评就很严厉了。
言毕,二位大老便离去,只剩下伊达政宗眼睁睁看着这丸子,心里还在想:“唉,本来以为能利用这丸子狠狠打击下丰臣的威信,没想到没人上当啊,不晓得之前失去的二十年何时才能补回呢?对了,下次是不是要摆个装着
白色米粉的筛箩,炒好兵粮丸后往里面滚一下,又美味又有卖相,和米团差不多,这样大家也就不会有怨言了罢。”
入夜后,和长束正家怄气的三成,抄着袖子,绷着脸,回到名护屋城自己的屋敷内,而后坐在烛火前生闷气,琢磨对策。
说实话将囤积的东西拿出来平账倒也不是不可以,可那样一年多的辛苦可就付诸东流啦,并且也会干得罪秀吉:“没查账的压力,佐吉你会将匿藏的武器弹药交出来?再者,佐吉,你藏这些东西是何居心!”
渐渐的,石田三成的眼睛内又出现了他母亲葬礼上的那副,那把吊在梁上,对着母亲遗体胸口的辟邪之刀,又在不停地旋转,带着风一般的嗡嗡声响,三成苦恼地闭合了几下眼,将这幅不吉利的画面给灭掉,而后举起手,狠狠捏了几下鼻梁,努力叫自己的思维清晰下来。
最终,三成决心:“不妨用打仗来平账。”
毕竟打起仗来,如何平账都不是问题。
一发铅子,一铳火药,谁知道在战场上发出去多少钱呢?
载着满满米粮的船只,在海浪里倾覆几艘,连船带米一起报销,又是几千贯平掉。
既然太阁这样热衷战争,那就遂他的心思好了。
“佐吉,你说所有的东西都送去巨济岛和顺天城了?”次日清晨,坐在茶室内的秀吉面色依旧不佳,带着倦意,对前来汇报的石田三成说道。
三成说,是这样的,我是负责运输船只的,我对自己所说的一切负责,部分船只在椴岛交易到必需品后,便直接运去顺天或唐岛的仓库储备起来。这样的话,一旦开战,双头都可以节省运力。
“佐吉,你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我,我不信你又信得过谁呢?”秀吉叹口气,说昨天是我乱发脾气,只是确实长束利兵卫要对账的,账簿不平的话,这个天下都要随之不平起来。
石田三成也丝毫不慌,说当然没问题,一月后请利兵卫去唐岛和顺天勘核。
一说又要个渡海去朝鲜的,秀吉眉头一皱。
“利兵卫,佐吉说了,一个月后你坐安宅船再去趟朝鲜,他说余下的弹药物资全都囤积在顺天。若是勘核完毕,那便立即发起对高有勋的惩戒战争。”片刻后,秀吉让近侍把长束正家给喊来,如此要求道。
捧着算盘的长束正家当场就懵了。
怎了,我也要登上船,渡过秀次曾经没渡过去的对马海峡还有巨济海峡啦?
这下轮到长束正家背脊汗涔涔的,横流如浆了。
早知道不提账目不对的事就好啦,坏就坏在这张嘴巴上啊!
“如何,利兵卫?”石田三成提高了声调。
秀吉也看着长束正家。
长束正家连犹豫都不能犹豫太久,就说我就准备去。
“好。”秀吉满脸的宽慰。
石田三成的嘴角,顿时浮出一丝笑,便又对秀吉说,我计算过,利兵卫大人这番去勘核不过十日,那么一月再加上十日,就是开战的时候,这批粮秣和军需起码够支撑五万人打上一个半到两个月的,待到吃完用完后,新的收获差不多也能到手了,那么按照太阁您先前的部署。可以将秀次殿下的宿老持城众们直接用船渡过去。这样的话,高丽之阵将重归超十万军队的阵容,诸位大名精诚团结,阵前用命,那趁着唐人和朝鲜人不注意,横扫占据半个朝鲜问题不大。
此言总算是深孚秀吉的心意,引得他总算又露出了笑容。
可忽然,伴同三成一起登城的石田正澄,却突然说出了诤言:“太阁,以我的浅末想法,还是不要同高有勋兵戎相见,他可是掌握着椴岛互市,我们有许多的必需品还得靠和他贸易。”
“弥三郎你个蠢货,互市之门的钥匙握在谁的手中,这才是症结所在。如果握在这高有勋手里,那他随时想要把门给锁上都可以,产生依赖的我们便惨了。故而必须把钥匙给抢过来才行,而武力便是最强的后盾!”秀吉瞪着眼,举着倭扇,毫不客气地指着石田正澄数落到。
吓得石田正澄赶紧低首谢罪。
“兄长啊,你看太阁现在还能听得进去任何意见吗?”登城结束后,石田三成拢着袖子,对哥哥问到。
“唉,孙七郎死了,拾殿又尚在襁褓中,太阁又不思静谧治政,一味沉迷在战争之中,可这战争又没法给日本带来任何好处,现实就是,我们怕是连朝鲜一隅都吞噬不掉,还落得损兵折将动荡不安的下场。”石田正澄垂头丧气。
“就算大树腐朽,就算蚍蜉强硕,可再强硕的蚍蜉依旧还是摇不倒腐朽透顶的大树的......只能说,战争就是面赌台,上去掷骰子的,不输掉最后的本钱是不会罢手的。兄长,太阁往后的江山就只能靠我们了,我们兄弟不支持太阁的话,还有谁来支持呢?”三成说到这,眼角宛然有了泪花,随即他就把自己的考量透露给了正澄。
“啊,这!”正澄觉得也太冒险
了。
“我已经叫杉江勘兵卫乘船出发了。”石田三成的语气,就像是鼓起风帆的船一样,没有回头的余地,“长束利兵卫要查我的账,无外乎就是企图在太阁面前诋毁我的忠心,来达到他和他背后的那位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三成如果还想继续守护太阁殿下的话,那就不得不.....化身为个骗子手。”
他记得,高有勋曾告诉过自己,奉行就是唐人那里的胥吏。无论奉行做到多高的位置,就像太阁下面负责律法的浅野长政,负责土木的增田长盛,负责行政的他,还有负责寺庙和财政的前田玄以和长束正家,骨子里还是胥吏,是胥吏的话,就该和主官乃至主君相生相克,不欺骗不耍弄主官主君的胥吏是根本走不远的,这也是主君需求胥吏的辅佐所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是不能用道德上抨击的,而是只问自己的良知便好。
“混账佐吉,该适可而止了!”数日后,石田三成的心腹家臣杉江勘兵卫来到顺天城,当他对小西行长说,我家主任报告给太阁,有大批自椴岛来的军需物资囤积在你城处时,行长不禁暴怒。当即起身,将扇子掷在了杉江的额头,扇子砰得声,弹飞了一尺多高。
我小西行长就像蚂蚁搬家似的,恨不得把整个领国都搬空,人力都榨干了,然后突贯工事,好不容易在顺天修起来座城堡,为此不但将过冬的谷米都吃光了,还欠了肥前五岛商贾一屁股高利债,现在你石田三成自己做了黑心账,然后咬死东西都在我这,还叫那长束正家来勘核是吧!
勘核出问题来,我就要和你三成一起偿还太阁如水一般如火一般的恩情。
“我要去名护屋直接检举揭发你的家督,混账佐吉欺人太甚!”小西行长骂道,然后叫到拿我的十字枪来,牵我的战马来。
杉江赶紧拦住,低声说摄津守殿息怒,我们现在都不希望太阁派人来查验仓库的,治部少辅这般做有他的苦衷,那就是太阁不顾高丽之阵已举步维艰的实情,执意要为那如草芥般下贱的要时罗复仇,要夺取全罗道,治部少辅本来想用谷米不继为理由搪塞的,可长束利兵卫却趁机进了谗言,暗示治部少辅做假账藏匿东西,情急之下也只得如此。
“难不成摄津守殿真的想要出阵吗?”杉江问。
小西行长当然是不想出阵的,以现在顺天城的给养情况,怕不是数千部众最后都得当全罗道的饿殍路倒,这个时节你哪怕是抢粮食也抢不到啊。
听说高有勋那边刚从椴岛运来不少粮秣,小西行长还想厚脸皮,凭靠茱莉娅这层关系,向有勋支借一些呢。
于是杉江就让小西行长重新坐下:“不如做掉来勘核的长束正家......”
“嗯?这孙七郎秀次怕是还尸骨未寒呢,又要做掉个渡海的!”小西行长大受震撼。
“就说是朝鲜水师干的。”杉江又补充道,“长束领兵卫死掉,那起码一两个月太阁也派不出合宜的人选来接替,待到今年农收后,太阁能积蓄到军粮再出兵时,仗一打起来,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很容易就平账的。”
“等等......佐吉是吞了多少银钱?可他不似个贪财的人啊。”小西行长是追根问底,非要杉江交待,石田三成意欲何为。
“留得足够的东西,在未来不测时报答太阁之恩。”杉江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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