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01节
“正是。”
想起原本丰前国的旧主城井家,长政苦涩笑起来:“当年正是父亲授予我谋略,先是接受民部少辅(城井镇房)的女儿鹤姬为人质,答应城井家领地安堵的待遇。随即诱骗民部少辅来中津城作客,又骗他将家臣们留置在城外的合元寺内,先是在酒席上杀了民部少辅,又派兵屠灭了合元寺内所有的城井家臣,最后再斩草除根,将十三岁大的鹤姬在千本松河原用磔刑处死......这张弓,也作为战利品,赏赐给了一成你......只能说,今日之败,纯是因果报应啊,是鹤姬的冤魂在作祟罢。”
说完,黑田长政将兜盔脱下,拿出里面的毗沙门天像,放置在城隍堂落满尘土蛛网的破旧供案上,对其跪下合掌许愿:“我若死后化为怨灵,必将噬杀小西摄津守行长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誓此!”
而这时,高有勋的大军浩浩荡荡,已至顺天倭城前一里不到。
五凤山同鳌山间的原野上,铺满了黑田军奋斗阵亡的尸体,黑田军平心而论,战斗力还是强悍的。即便在溃败时,也不断组织殿后队伍。有的阻击到全体战死,有的则三三五五反身冲锋玉碎,为长政的脱身拖延时间。
可这一切并不能挽回黑田军的悲惨命运,再精锐的步兵队伍在缺乏弹药和逃跑之中,遭遇骑兵的追击,结局都是毁灭性的。
故而在路上,高有勋看到了黑田如水同母弟黑田利高的尸体,其脑袋已被砍下,躯体还保持着切腹的姿态,四周躺了圈殉死的小姓或侍从的尸体。
“首级标好姓名,躯体就找个地方埋了吧。”有勋交待道。
这群倭寇,不远千里渡海来朝鲜烧杀抢掠,甘当关酋平秀吉的前驱鹰犬,落得这般结局,自是罪有应得,现在葬下他们的尸身,已是仁至义尽。
另外位,黑田如水的同父异母弟弟黑田利则的尸体,趴着躺在条水渠里,他是精疲力竭后,回身挺抢企图刺杀追袭的辽镇骑兵,而被射中了一箭,面门都被射烂了,倒毙在这无水的沟渠内。
“缇帅,那边便是城隍堂,黑田的残军全猬集在里面。”李宗仁用马鞭遥指一座丘陵上陈旧的庙堂,对高有勋说道。
高有勋举起远望镜,装模作样地观看了番,唏嘘道,这黑田愚不可及,离开南海倭城,还妄图来侵我求礼郡,岂不知他们这群倭寇,凭仗倭城龟缩还能苟延残喘些时日,出来野战,岂不是自取灭亡?
“缇帅英明,非我等所能及!”李宗仁也好,还有诸位倭丁、假倭的头目也罢,都齐声大吹法螺。
“嗯。”高有勋放下远望镜,吩咐说,把各尊火炮都运过来,倭贼已弹尽粮绝,困守在这城隍堂中,插翅难飞,现在起不准休息,每人再发五分银的苦劳钱,务求将木栅和炮位都安好掘好,且挖出壕沟来,将这城隍堂给我团团绕住!
“忠——诚!”诸位将官都低首领命道。
就在此刻,小西家家老芦塚忠右卫门到来。
大虹旗纛之下,高有勋接见了忠右卫门。
“希望勋殿能绕过黑田甲斐守一命。”芦塚忠右卫门叩首请求。
高有勋说可以。
芦塚忠右卫门抬起眼来,冒着光芒,大概他都不曾想到交涉会如此顺利。
可高有勋的下句话却是:“逼杀黑田甲斐守的人,该是你家摄津守殿才是。”
“甚么?”
“今日之战,摄津守殿已是那关酋平秀吉眼中的叛逆之辈,若黑田甲斐守能活命归国,怎地可能不和你家摄津守不共戴天除死方休?唐土有句俗话,叫既然做,便做绝,留得这祸根可怎地处分。难道摄津守殿想回肥后国后,还要被丰前国的黑田氏牵制?”高有勋哂笑着。
还没等芦塚忠右卫门回话,有勋便拍拍巴掌,人群里走出个梳着倭国发髻的商贾,对忠右卫门说道,我乃吕宋岛的商人原田孙七郎,现在博多津、堺津还有吕宋的商帮合议好了,只要摄津守殿愿将倒戈进行到底,我们愿提供二十万贯的「矢钱」给小西军。
另外原田孙七郎还告诉忠右卫门,真正的关白秀次殿下,正驻马在求礼郡城内。如若摄津守殿还有所犹豫的话,他可以来这里,同摄津守殿亲自会面。
“岂敢,岂敢......”芦塚忠右卫门晓得,这时讨价还价已毫无意义,唯一能走的路,就是跟着高有勋一条路走到底。
待到忠右卫门回到顺天城天守阁内,是这般告诉行长的:“勋殿要我们现在出兵,围攻甲斐守所在的城隍堂,务求将黑田军悉数歼灭;
勋殿答应给我们二十万贯矢钱作为参战的犒赏。”
“就单单是个城隍堂?”小西行长不太肯信。
果然,芦塚忠右卫门接下来便说,勋殿还要联合我们再去攻打望津和泗川,另外那丽水营,勋殿也希望我们对其开放,以供唐人和高丽人的水师停泊
之用,毕竟二十万贯钱也包含了「租赁丽水津凑港口」的费用。
“那我不就是唐人了?”小西行长苦恼而忸怩。
“可家督您确实已是明国锦衣卫指挥使了啊。”芦塚忠右卫门慢慢提醒说。
“对啊,我现在应该对明国皇帝奉公尽忠才是。”行长抬起头,豁然开朗,只觉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其余几位肥前五岛的大名也齐声说,确实现在奉公的对象该是明国皇上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这才是武者堂堂的本分啊。
“不能再犹豫了,黑田甲斐守这群倭寇还在负隅顽抗,必须要出重拳了!”小西行长高呼牵我的战马来,拿我的十字枪来。
没多久,小西行长就带着四五千军队,自顺天城绕到城隍堂的后侧,开始构筑防栅,挖掘壕沟和陷坑,配合高有勋将黑田长政给彻底困死,此外小西家的船队也开过来,声势异常浩大。
夜深时,黑田一成举着和谈的旗子,自城隍庙的正门走下来,来到小西行长的旗标外,“将他所有武器都收缴掉。”行长要求部下,将黑田一成的佩刀、弓箭还有胁差都收了去。甚至将他的阵羽织和铠甲都卸下来了。
“你有何言?”小西行长问一成。
他知道黑田长政是不会向高有勋求和的,因有勋是不可能答应的。
高有勋现在只要甲斐守的脑袋。
“甲斐守愿意切腹,来换取残军的性命安全。”黑田一成悲恸着对行长下跪哀求。
说实话,小西行长一度又是心软。
可刚刚在混战里同黑田军结下梁子的宗义智,则凑到行长的耳边,模仿高有勋的语调告诫到:“既然做,便做绝。”
小西行长悚然,点点头,就郑重地对一成说:“这非是我无怜悯,只怪甲斐守父子背叛教门,还迫害杀戮切支丹,此番被困死在城隍堂,实乃耶和华降下的神罚所致。”
言毕,小西行长在胸甲前重重画了个十字。尤其最后一画,宛若举高劈下的刀刃。
“摄津守殿,你到底在想甚么!你难道不顾及太阁的恩典了嘛,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早晚会被神佛绝罚而死......”交涉无望的黑田一成气得对行长骂不绝口,可行长却决然地一挥军配,喝令麾下将其拖走,离开我的视线。
临时立起来的木栅,将城隍堂通往各处的道路全都隔绝,黑黢黢的山丘处,顺着夜风,传来黑田军伤兵的哀叹、咒骂还有呻吟,闻之宛若鬼声,毛骨悚然。
高有勋和小西行长则下令各自部伍,点亮松明,将通道照得如白昼般彻亮,叫人无所遁形,防栅外更有一道深沟,当真是连只鸟都飞不出去,所有的火绳枪都瞄准了城隍堂的各处出口,蓄势待击。
“叫我们来看着倭寇是如何玉碎的。”身穿南蛮板甲的有勋,当夜未眠,而是乘坐在马上,抵进到城隍堂的北门外阵地,在百千松明的映照下,亲自督战,“若卯时前,倭寇依旧不出来,那便将军炮开路,狠狠轰他,轰完后,冲进去,割脑袋——左近殿,右近殿,这番有你们来打头阵。”
“遵命。”岛左近和高山右近,齐齐点头。
话音刚完,咻的,一发铅子飞来,掠着有勋南蛮头盔上面一尺处而过。
有勋看得,城隍堂墙头处,一名黑田军的铁炮手身影一闪,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么远的距离,这位用挺火绳枪就要狙杀自己,当真是艺高人胆大。
“勋殿,请不要骑在马上。”岛左近冷静地提醒道,说马上攻坚混战,再继续骑马耀武扬威,是不符合兵法的。
高有勋是个听劝的,当即就下了马。
甫一下马,城隍堂内就爆发了声狼般的嗥叫。旋即便是群狼齐齐怒吼,北门忽地冲出许多披甲的黑田武士或足轻来,还有人自墙头飞身而下,不顾一切地举着各种武器,很多人甚至是挥舞着没有弹药的铁炮,或者是旗杆,对着高有勋所处的防栅冲来,气势极度骇人,瞬息就冲到防栅前三五十步距离。
岛左近上前几步,中气充沛地大叫道,“不要慌,照着火把,将铁炮和弓箭都射出去!”
“在新号令发布前,不准翻越栅栏厮杀,或割取首级!”一声唢呐响起,又是一串三眼铳的响声,防栅后的高有勋部伍的鸟铳、胜字铳的火绳被逐次吹红吹亮。
第二声唢呐更为短促地响起来,所有火器齐齐击发,宛若霹雳雷霆。
第三声唢呐,前列射击完的鸟铳手将鸟铳收起,弓着背迅速后退,第二列则穿过间隙再上前,端平后立即第二轮齐射。
硝烟弹雨中,最前面冲着的黑田军兵,被撂翻许多倒毙在壕沟中,后继的则直接踏着同袍的尸身,连须臾时间都来不及悲悼,就冲到木栅前,奋不顾身攀爬翻越......此番情景,高有勋只在穿越前一年才见识过,如此近距离看到这么多恶鬼模样的脸面,贴着木栅,也不禁倒吸口凉气,后
退了两步。
挺着长枪和筤筅的假倭们,接替鸟铳手堵在了木栅后,戳刺推搡着爬在木栅或麻牌处的黑田军兵,有的即便翻过来,也被筤筅给推得动弹不得,而后被拽到地上,乱刀砍死,到处都是血花四溅。
那面,又有股黑田军自正门杀出,和小西行长所部爆发决死的恶战......
短短半个时辰,连续在两面发动七八次冲锋的黑田军,在城隍堂山坡下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满壕,这哪里是突围,实则就是集体自杀。
直到城隍堂内再也没有狼嗥声,岛左近便判断黑田军已彻底力竭,便对有勋说:“黑田甲斐守的残兵全都退回堂内,多半是休息,或者在加固工事设置陷阱,我军不能犹豫,必须即刻杀进去。”
“别给倭贼喘息的时间,杀进城隍堂,一个不留。”高有勋在大虹旗纛下,将军配唰得一挥。
“杀光叛教者!”几乎同时,那边的小西行长也自马扎上起身,奋力劈下军配。
所有人将捆绑木栅的绳索解掉,而后将木栅齐齐推倒,结成阵队,四面八方对着城隍堂团团逼近。
北门处的台阶下,忽地又有群带伤的黑田军兵尖叫着从门内冲出,结果被鸟铳队攒射一番,几乎全部击毙,尸体咕噜咕噜顺着高高台阶往下滚,血逐级流下,叫人踩得鞋子都滑。
而后高有勋驱使的朝鲜假倭兵,还有小西麾下的真倭兵,为识别敌我,几乎都在胳膊或头盔处系上白色棉布条,冲入城隍堂内,穿廊过巷,看到力竭的黑田军兵,便毫不留情地将其挥刀屠戮,连躺着的伤兵都不放过。
“少主殿下,抓紧时间!”最终的城隍神正殿内,母里友信挥动着日本号宝枪冲了出来,接连刺翻了七名上前搏战的对手,逼得围攻兵马连连后退。
而黑田一成则将正殿的扇门陆续推闭。
殿内,黑田长政脱去甲胄,扯开衣衫,露出胸膛和腹部,并且拔出了胁差。
“那人便是黑田头号勇者,母里太兵卫!”岛左近攀上庑廊的屋脊,指着院内正在酣战的母里友信,对跟随他一并爬上来的五位假倭鸟铳手指示道。
“砰砰砰!”连环五发铅子打出去,有三发击中了母里友信的脖子和腹部,也将日本号的枪上系着的流苏都射断了,母里友信原地旋转了两下,便倒了地,被一拥而上割掉了首级。
又是一阵铅子,射穿了正殿的扇门,后面伸手堵着的黑田军兵纷纷饮弹殒命。
“喝啦!”盘膝坐着的黑田长政,将胁差刺入腹中。顿时五官扭曲,再横着来回将胁差拉了两遭,泪水、鼻涕还有汗水都混在一起,簇簇掉落在地,“我终于体会到妇人分娩的痛苦了,清兵卫!”
担任介错的黑田一成大吼声,举起了太刀,要自后将长政的脑袋切下,解除少主的痛苦。
可好巧不巧,又是枚流弹穿过门窗射入,正中黑田一成的脑门,这位咕咚声倒着砸在城隍神的供案处,死了,太刀也哐当声坠地。
“清兵卫!”黑田长政的胁差还插在腹中,痛苦万分地乞求黑田一成快些介错。
可哪里有回应呢?
“清兵卫......”黑田长政疼得倒在地上抽搐。
此刻,冲进来的高有勋军士卒,看到长政伏在脚下,肠子都流出来了,可还没死。
岛左近也走进来,看到这幅情景,不由得心生悲悯,利索地拔刀在手。
“谢谢你......”满脸是汗的长政仰起脸,感激地看着岛左近。
下秒钟,岛左近迈步上前,一刀两断,将长政的首级斫下。
“往生极乐去罢,甲斐守殿。”岛左近收刀,对着身首分离的黑田长政,深深鞠躬,又合掌念了句佛号。
第53章我愿将首级open出去
至中午时分,城隍堂的黑田军余部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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