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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31节

 事到如今也不能斤斤计较,高有勋即刻拜倒,谢过卫帅。

 其后王畿也移贴一份,说交给守陵太监蒙骠,叫高有勋同庄铭一并去送。

 先前冲毁泗州城的洪水已逐渐消退,可祖陵外的沙湖和陡湖依旧连成一片,湖边一群打行子弟神气活现地骑着马骡,身带弓箭腰刀,在圈占的田庄土地上来回骤驰,见到高、庄两人就狂妄地大笑,说你们意欲何为。

 “求见蒙老公。”高有勋将王畿指挥使的帖子递上。

 祖陵边高阜的一处宅院阁楼里,蒙老公接待了这两位。

 这守陵太监的宅第,可比江二先生的蜗角堂要阔气得多,正堂屏风后,蒙老公的七八位妾室躲在那里,喜笑自若地打量一番,就喊道:“没劲,一个穿质孙服的小吏,一个穿号衣的卫官!”然后就四散跑开了。

 一刻钟前,蒙老公刚送走义子曾中分,这位同一位从六品的典簿太监田延吉一道,正往凤阳府灵璧县去了。

 灵璧县的石磬山出产上好的园林奇石,不下于太湖石。

 曾中分和田延吉,正是要去那里的采石场大肆「科索」。

 科索的手段,就是「铺垫」。

 何为铺垫?便是太监狐假虎威,以修祖陵的名义,索取采石场所雕刻出的假山奇石,实则最后大部分都充入蒙老公自己的宅第里,索石头时太监是一厘银钱也不会出的,而是直接摊派给工匠里的「头目」,让工匠们自己垫着成本,采石刻石,就这还不算,末了太监还要「验货」,若通不过的,就要遭棒打杖责,为了通过,工匠们都不得不奉上银钱消灾。否则你刻得再好也会被刁难,而花了银子的话刻得再粗糙,太监也是照单全收。

 这一趟,曾中分与田延吉准备每人都敲个五百两的铺垫银。

 此刻,正堂内,就蒙老公和鲍大隆坐着,对着高有勋和庄铭。

 “泗州卫是陵卫,叫你们的船去载运祖陵修复的工料,你们却要拿去到山东运漕粮来,越俎代庖,不明所以!若圣主爷爷怪罪下来,我怕王畿他也担不起呀!

 ”蒙老公嗓音尖利,将帖子一把合上,很不愉快。

 百户庄铭就立刻把漕船分四号编组,各司其职的想法禀告给蒙老公。

 其后庄铭又解释说,祖陵修葺所采办的工料,需要造作的时间,也不是一时间能搞好集齐的。所以泗州卫漕船先救百姓,并不会耽误蒙老公您的事。

 这下,蒙老公的脸色才好看些,说知道了,你们忠勤,可以回了。

 不过这时高有勋却跪拜下来,说:“请蒙老公允答泗州百姓换工自救。”

 “如何换工自救?”

 “叫乡绅出银,蒙老公出粮,灾民出工,待到漕船将工料运抵来后,先修下马桥官店街坊,再修祖陵被水过的殿堂。只要蒙老公能给粮,泗州乡绅能给银钱,那便不用鞭挞驱赶,泗州百姓必定个个踊跃,最迟不超过两月,必能竣工,而蒙老公自然也得了好名誉。”高有勋这个,其实就是以工代赈。

 蒙骠公公就和鲍大隆小声商量下,这样做,其实就等于花常三省他们的钱,来买自己陵仓里的粮,再让灾民来给自己修好祖陵,真的不算亏,可谓三难自解。

 在加上祖陵被淹虽然万历心痛得要死,可坏掉再修,对蒙老公他们而言不异飞来横财,老蒙公四处派出的太监在募集各种工料时,少不得科索、铺垫,要在各地狠狠刮几层地皮。不但能补上水灾的损失,还能倒赚一笔呢!

 到来年,蒙老公少不得要孝敬万历皇爷爷和大珰张诚各万把两银子,离开在泗州守陵司香的臭日子,最好去南京或苏松这样的富庶之地再刮上一刮。

 “就怕常三省他们不肯就范啊。”

 “公公,我们都是吃皇爷爷饭的,待到汪守令从淮安府回,还能怕常三省吗?公公有守陵和打行的威风,汪守令和王卫帅又握着泗州的军民两政,常参议一介退职罢居的乡绅,只消公公跺跺脚,吓不死他们,不得乖乖将银钱给奉上?”

 听到高有勋这番马屁,蒙老公是仰天长笑,笑得如同头响驴,便说:“你倒还算有些见识,不像是个泗州城当吏的,倒有几分我们北人的风采。”

 明代的太监,大部分在北方募集,这也是明廷有意造成南北抗争的行为结果。

 “这狗吏是白衣巷高家的,他还有两个弟弟呢。”此刻鲍大隆不怀好意地贴着蒙老公的耳朵说。

 “哦?你还有两个弟弟来?”

 高有勋只能回答说是,一个正在应天府应举,还有一个还小,才十岁的年纪。

 “不小啦。”蒙老公阴笑着,面容苍白,嘴唇火红。

 “长得细皮嫩肉的,声音还脆甜脆甜的。”鲍大隆只顾拱火。

 气得高有勋暗自握紧拳头。

 “想不想叫你四弟跟着我呀?改姓蒙,把你家的那个贱姓名给扔掉,以后供职内廷,教他两首小曲儿,风光无限啊。到时你也做我的螟蛉,什么飞鱼服、过肩蟒,不是任你挑?”

 “全在蒙老公成就!”高有勋只能打哈哈。

 “你四弟有爵啊,被这个太监看中的话,肯定会保送的,倒不用遭无名白的罪了。”回去的路上,庄百户对默然不语的高有勋说。

 无名白,就是私下自阉又没能中选的净身男子,这类人最凄惨,被人看不起,也找不到活计,只能窝在北京城里,给洗浴的太监公公们搓背。

 “我家有爵以后是要投身杏林,悬壶济世的,不会去当净身的小口。”高有勋直接给四弟定了人生方向。

 反正这个家,现在他是栋梁。

 “有骨气,不过要是蒙老公和他的那几个义子逼迫那又如何呢?”

 “能拖就拖,能骗就骗,实在担不住就逃行。”高有勋表示我自有办法。

 两人说着说着,便走到沙湖同淮水相连处,看着让人又爱又憎的浩荡水面,“这次没料到会这样惨重......打我记事起,泗州还没遭逢过如此的劫难。”庄百户感慨道,然后他看看不做声的高有勋,“可惜喽,你那还没定亲过门的胡家小娘子。”

 “还有我妹子。”高有勋眼圈泛红,看着淮水浪头里浮沉沉漂着的一束草,不由得想起萍叶。

 “就这,也得活下来,大丈夫何患无妻啊,小五叔!”庄铭说完,拍了拍高有勋的肩。

 淮安山阳旧城西南隅的漕运理刑分司衙门监牢里,泗州知州汪一右坐在团干草上,漕抚舒应龙和郎中周寀提着灯走进来,沉声对汪知州说:“临清仓的漕粮发了,你应该赶快回泗州去。”

 “下官有罪,惊动圣听,下官也知罪。故而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静候陈于陛陈中丞的拿问。”汪一右答道。

 舒应龙左右看看,告诉汪一右:“陈中丞别说打凤阳府来这,他连泗州都去不了。”

 汪一右瞪大的眼神有些困惑。

 “凤阳府水贼、矿盗蜂起,截断了向东的水陆通路,陈巡抚也只能带上自己的标营到处扑火,短时间内是管不到泗州的事。”漕抚舒应龙说着,打开了牢门。

 漕运理刑分司郎中周寀则对汪一右道:“即便我们同潘司空就如何治河始终无法合议。但救百姓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哪里有困拘年兄的道理?泗州吏目李元嗣应该也回去调拨船只来了,你回去后首要的,就是放粮,再让百姓换工,将泗州城的官署、营卫署还有罗城都先修补好,官府先立稳了,民心自然也就安稳下来。”

 “见教,见教。”汪一右对着二位作揖,接着便起身,走出了监牢。

 城南的水道上,早就给汪一右准备好艘快船,帆都支起来了。

 十日后,江二先生如约乘着船来到泗州临淮关。

 华玮踩着板梯,上了船,问江二要去哪。

 “淮安府,在淮安府你会造很多很多的船,我会按多少料付给你银子,船造好,你回南京龙江去,就能买田置房,过上好日子。”江二背着手告诉华玮。

 而后江二转过脸来,对着站岸上的高有勋:“你端的好作为,能把这人带出金陵,是他的造化——你将我送你的粮全都分给灾民了?”

 高有勋拱手,说是,还谢谢江二的慷慨。

 他借了庄铭的哨船,打着泗州卫的旗号,将自己船所载的粮食拖入泗州城里来,分给民众。

 永泰门下已立起粥厂,高有勋带回的这些粮食节省着吃,也能撑个十天。

 “你明明可以靠这些粮食,借机收很多的田,役使很多的人,一夕暴富。”江二说。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好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我马上再从淮安府清江浦给你运三千石米来。”江二先生合上折扇,不再说话,而是随船一并往东,潇洒而去。

 江二先生答应的米还没送到,总河、总漕衙门的救荒粮船队便抵达了泗州,伴随而来的,还有泗州知州汪一右。

 这回,汪一右是宛若出征得胜的老英雄那般归来的,因为他带来了十万石的粮食。

 依旧残缺坍圮的永泰门下,李元嗣、高有勋集合了泗州尚存所有的佐吏、衙役,汪一右夫人则将官署正印奉上,三班人员分两排站定,棚子下竖起号牌。虽只是个临时搭就的棚子,但汪一右依旧是朝廷委派在泗州地界的权威不容置疑、挑战的父母官!

 高祖辉特意又把包扎伤口的布带给裹了回去,让有勋搀扶着,站在李元嗣后,故意标示高家父子此番灾难后,在泗州地方权力体系里的地位。

 “多累诸位,多累诸位。”汪一右起身抱拳,对着依旧还能站在眼前的官吏差役作揖施礼,声音哽咽,泪花泛光。

 “守令大人,玉可碎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改其节,这泗州我们就只认大人一位!”高祖辉和李元嗣率先攘臂,领着众位和灾民们高呼。

 这下,泗州的官和吏,不再玩什么猫鼠游戏了,而是猫鼠同窝,共同进退。

 汪一右便要泗州城灾民的户数和人数。

 高有勋立即奉上。

 汪一右很惊讶,问高有勋何以能统计得如此迅速。

 得到东家一日,可未必能挡得住西家被劫,防得了庄墙之外,可未必能防得了萧墙之内呢!为富不仁,非得激得小民五步内溅你一身的血,报应全在妻子后代上,这又是何必呢,参议老爷可是长于斯长于斯的泗州人,就算不替自己想,也要替子孙多想想,多少清誉的家门都毁在这上头,三思,三思。”高有勋说完,将招贴卷起,上前步,摆在常三省面前的桌案上。

 “米麦便算了,又要每户八十两银钱做甚?”常三省的语气已没有刚才那么强硬。

 常三省毕竟为官多年,他晓得,现在有上官鼎力支持,有漕粮撑腰,并与泗州卫同气连枝的汪一右,就算衙署没了,可在泗州仍旧是一言九鼎,而今形势,比起洪灾刚刚过去的时候,又是翻然一新。

 凤阳巡抚陈于陛,好巧不巧,在凤阳府被水贼、流寇和矿盗封了出路,这位中丞老爷一天到不了泗州来,泗州还是汪知州说了算。

 故而常三省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教参议知道,泗州乡绅每户出银钱八十两,是搭粥厂、烧砖砌粥灶,还有复建官署、民屋工料钱所需,及偿付老蒙公放粮赈灾的款项,我们立的是官约,待到州衙库银里有钱,立刻偿还不欠。”高有勋算是给了个解释,虽然这解释在常三省等眼中就如同放屁般。

 因为哪怕来年泗州州衙里有了钱,也不可能把这笔银子给还掉的,而是假惺惺地给各乡绅富户些口头表彰,或者免除几块庄田的赋税,做做样子罢了。

 无奈的常三省只能闷哼两声,说我自会进城与汪一右谈。

 “还望参议老爷尽快,老蒙公已经开仓放粮啦。”高有勋又提醒了遍。

 “哼!”常三省愤恨地看了眼高有勋,甩袖而入。

 “哼......”依旧在庭院里保持作揖姿势的高有勋,见常三省进后堂后,也在鼻孔里哼了声。

 至夜,汪一右又将李元嗣、高祖辉、高有勋给唤来,有些为难地问,这粥厂如何建,这施赈又如何施。

 以前这些细则都是汤幕宾过问的。

 结果李元嗣和高祖辉,借着赈灾揩油的本领是有的。但说到怎么赈,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高有勋对答如流:

 粥厂不能只设一处,而应该按泗州城郭的社火,还有乡野的里甲数目,处处分设,如只设一处,人众聚集,容易诱发瘟疫;

 粥厂数目,城郭什三,乡野什七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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