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11节

　而日本的西国至九州，则密布着很多如岛津庄这样的被摄关、法皇、大寺社或其他公卿领有的大庄园。

　而镰仓幕府虽根基在东国，可为汲取西国的财赋，源赖朝开始，便不断委派东国的御家人前往西国的庄园里当地头职务。

　其实很好理解，这些地头到了庄园，就在庄园内「寄居」下来，表面维护当地的治安，实则不断克扣庄园每年送到京都的贡米或其他贡物，为此而苦恼的庄园主人只能同地头「和分」，也即出让部分田地给地头，换取其能及时将庄园贡米给送来，渐渐地，庄园财产就这样被这些「地头」、「下司」给侵吞蚕食掉了，朝廷公卿日益穷困。

　惟宗左兵卫尉忠久也是一样，他当了岛津庄的惣地头后，迅速侵占了整个庄园，往后索性便把岛津庄当作「本贯」，改苗字为「岛津」，即岛津忠久，其后更是被幕府任命为萨摩、日向和大隅三国的守护职，等于掌握了这三国的军事权和警察权。

　当然，忠久还兼任了其他地方的地头，譬如信浓国太田庄、越前国东乡庄，他的弟弟忠季担任过若狭国守护。而他的次男之子岛津忠行后来又当了播磨国下揖保庄的地头。故而信浓、越前、若狭、播磨各国都有岛津氏子孙在开枝散叶，这在日本史上数见不鲜。

　那么对岛津氏来说，整个庄内算是自家的龙兴之地，是根本不容染指的，其后虽然岛津氏的根据地移去了别处，可庄内却始终由其分家北乡氏所有。

　可现在，这块富庶的庄园却被伊集院氏仗着丰臣家的威势所强占，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然伊集院氏也是岛津的分支庶族。可自从伊集院忠栋成为秀吉的「御朱印众」后，双方关系的性质就变了，由原来的君臣变为平起平坐。

　于是伊集院氏便成为岛津上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此番回国后，岛津忠恒很快就宣布，出兵庄内，诛灭伊集院。

　只要有这道命令，忠恒就注定掌握了大义名分，岛津全族踊跃拥戴。

　义弘猝不及防。

　因这场战争肯定违反了太阁秀吉早先颁布的「天下总无事令」，属于典型的私战。

　可岛津氏的隐形家督龙伯坚定支持了忠恒的决定。

　义弘也只能被动就范。

　因预先龙伯就做足了准备，接近三万名岛津

　兵迅速集合完毕，非常高效率，但这也是岛津动员的极限了，义弘和忠恒比谁都懂得自家的优劣：

　岛津最擅长打的是中小规模的闪电战；

　大规模的漫长战事，绝不是岛津能适应的，遇上了必败无疑。

　而萨摩大隅的偏远地理位置，也注定岛津只能自守为一方霸主，而难以成为天下人。

　“奇袭，奇袭，决不能把对庄内的战争拖入漫长的泥沼！”岛津忠恒在发布简短的出阵命令后，便在雌雄双龙柱中间站立起来。

　“哈！”所有岛津武者都低头领命。

　清晨的薄雾中，当伊集院的守兵站在都之城的最外部支城「梅北城」曲轮的木盾后，揉揉惺忪的双眼，惊讶地看到雾气后，野间川和梅北川对岸的山岗，站满了岛津的士兵，飘荡着的「时雨旗」下，岛津忠恒抬手，拉满了弓弦，一支表示全面进攻的鸣镝箭，瞬即离弦，带着如鹤鸣般的清亮声音，穿过雾气和细碎的阳光，回荡在梅北城的上空。

　“御家军队来袭！”

　铁炮射击、弓矢破空，锣鼓的敲打，还有密集步伐蹈过水流的声响，骤然响起。

　一骑插着旗号的使番，箭也般自庄内冲出，在崇山峻岭间往北穿行，这位所携鹅爹正是伊集院忠栋之子忠真求救书信，目的地是肥后国的熊本城，求救的对象则是加藤氏。

　可似乎加藤氏已无法南下增援庄内都之城了。

　前两日，如云般的船只越过海涛，抵达了南肥后麦岛城北面的巨大海泊口——德渊津。

　这个津凑港口，曾是归小西行长治理疏浚，直辖于丰臣秀吉，用于南蛮交易的。

　而今小西行长提着十字枪，跳下了小豆丸，迎着德渊津浩荡的海风，凝望着海岸的天主教堂顶部的十字架，跪下来，感恩天主保佑他一路顺风平安。

　丰臣秀次还有大友义统，而后也都登岸。

　伊集院忠真的使番刚跑到麦岛城时，就被行长的麾下给绊倒捕掳。

　“斩掉。”已在麦岛城天守阁内的小西行长，轻描淡写地下达了处置命令。

　随即，足智多谋的行长命令名心腹家臣，穿上这使番的铠甲兜盔，手持伊集院忠真的这封求救信，“去告诉熊本城，催促加藤家的人尽快出兵，我会在路上设下埋伏，等待他们。”行长摸摸胡须，得意地笑起来。

　几乎同时，毛利从朝鲜开来的巨大船队，在回到长门国后获取了补给，根本没有通知广岛城里的毛利辉元，便顺着丰州水道，直接进入到了黑田氏中津城下的山国川，黑田在城内的留守兵力非常少，只有三百兵丁，其余的全是妇孺家眷，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城下望见船只上密密麻麻的一文字三星军旗。

　会不会是毛利的船队搞错了航向？

　可当毛利秀元、吉川广家这二位活宝，指挥大众兵马下船后，立刻呈扇形推进，铺满了同样扇形的城下町，到处纵火抢劫中津城下的民屋和田地，目标似乎是宇佐神社，他们难道，难道是要冲着中津城来的？

　“是否要在神社休憩进食？”待到杀进宇佐神社后，毛利秀元还特意问吉川广家道。

　广家望着被水环绕的中津城，它可是凝聚如水入道毕生心血的杰作啊，城防非常坚固完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要进食，叫将士抓住时机，一鼓作气，乘船攻城，歼灭掉敌守敌后再吃食！”

　这真的是「灭此朝食」了。

　不愿意吃便当的吉川广家竟恐怖如斯。

　“前进！”毛利秀元也大受鼓舞，挥动军配，一边喝令上岸的步卒攻城，一面指挥各种安宅船、关船进入城下河川，运载士兵攀爬雉堞翻进去。

　“甚么，常真和尚溜出了城？”伏见城中，秀吉才晓得，身为自己的御咄众的常真和尚，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跑掉了，“哪里去了？”

　近侍只能说，不清楚。

　“守备在干甚么！”秀吉不顾病躯，大怒道，而后只觉得极度恶心和眩晕，一下趴在地板上，“快，伏见城不能呆了，让我去大阪去，那里囤积着许多金银，我还能用它来收买人心，我现在很是难受，叫马迴和旗本全都集合起来，我要去大阪。对了，大纳言呢，大纳言走到了大阪城没有，叫他在那里等我。”

　「咻」，一支火箭划破夜空，钉入胜龙寺的木门。

　在门口站岗的长枪足轻猛地站起来。随即咻咻咻，更多的火箭从对面的宅院射来，攒射入那扇木门上，而后聚集为团火焰，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

　而后四面八方，都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喊杀声和脚步声。

　“大纳言！”渡边守纲披上铠甲，冲上走廊，拉开了障子门。

　内里，德川家康早已警觉地从卧榻上起身，也在找寻佩刀，“何人来袭？”

　“外面满是九耀旗，还有大一大万大吉的旗印，是治部少辅的兵马！”渡边守纲大声回答道。

　“啥？”德川家康几乎都要摸不着头脑了。

　居然让石田三

　成这个战下手摸到了眼皮底下，服部半藏还有伊贺同心们都是干甚么吃的？

　另外，石田三成为何要来围攻自己？

　最后，石田三成哪来如此多的兵马的？

　此刻寺门外的围攻军阵中，石田三成着乱发天冲胁立兜，举着佩刀，对着部众指着胜龙寺大吼道：“大义在我军，敌在胜龙寺！”

　在石田三成的旁边，则是丰臣家的老将宫部法印继润，他裹着白色的僧巾，脖子上挂着念珠，骑在战马上，身后则是因幡、但马的国众先方军，不少是银山的山师充当，精通土木坑道的挖掘。

　更旁边的，是前野长康、前野忠康父子，所带领的则是坪内众。

　而在石田的另外一边，策马而立的竟然是头顶赤熊兜盔的锅岛直茂！

　锅岛直茂在朝鲜咸镜道把朝鲜顺和君吃进肚子里后，便发了疯，可并没有被秀吉处以极刑。而是与同样在咸镜道丢了命的中川秀政对调了领地，在播磨国的三木城扎下根来。

　此番锅岛直茂非但突然间精神疾病就痊愈了，而且精神抖擞地带着家臣杂兵们，飞也般地加入到石田三成的战团中来，带领百多身披朱色铠甲的精强魁兵，以赤熊的姿态，包围了胜龙寺，他要翻身，他可不甘心永远当个播磨三木几万石的小大名，他要当就得当五十万石往上的国持大名！

　这番围攻的计划，实则就是锅岛直茂暗中以博多津和堺津商人为中介，联络上石田三成献出来的：“在胜龙寺围杀大纳言德川家康，而后夺取伏见城和淀城，挟太阁同淀姬，还有丰臣的继承者拾，占据整个京畿，号令诸侯，这样亦不失扶持丰臣主家的大义名分。”

　而先前，石田三成离开伏见后，并没有急着在大阪登船去名护屋，而是以组织全罗道扫讨作战的名目，暗中集合了宫部、前野、锅岛等军势，并分发了弹药武器，并且悄悄驻屯在出入京都的要冲丹波口处。当德川家康刚离开伏见时，效力于锅岛直茂的商帮密探就捕捉到了家康的行动路线——至于暗中给家康提供安保的伊贺众，不好意思，伊贺众也是会接受金判贿赂的，并不是铁板一块的。

　同时，石田三成将预先囤积在因幡的很多火药、铅子，通过水运，去了佐和山城。而今整座城堡正在自己的兄长石田正澄带领下笼城，并伺机同三成呼应。

　讨伐德川家康也要借口。

　可这对石田三成来说亦非难事。

　“太阁的密令，趁大纳言前往名护屋留宿胜龙寺的时机，将其讨伐！”石田三成就是以这样的名目，将宫部继润还有前野长康拉入阵营里来。

　至于太阁有无这般的密令，马上提着家康的首级去伏见城，还怕秀吉不认吗？

　这，这就是日本以下克上的精髓所在啊。

　至于此番算不算私战，违反不违反总无事令。

　那还是得靠结果说话啊，干得好，那就不是私战，而是清君侧。

　第62章坏了，我成了影武者？

　“太阁，请原谅佐吉此次下克上的胡作非为，这也是为了丰臣天下的安泰考虑，大纳言必须死，将来必要时，我会仲裁调解好孙七郎同拾之间的关系的，丰臣的旗号永远不会倒下，只要我佐吉还在的话。”石田三成看着漫天火箭和火把抛洒而入，燃烧起来的胜龙寺，不由得热泪盈眶，暗自想到。

　最终总攻胜龙寺的时刻到来，锅岛直茂主动请缨，表示即日起我将是治部少辅的「仁王门」，其后锅岛直茂便带着百多名重甲的赤熊武者，爆发雷鸣般的战斗呼号，冲入寺门内，同渡边守纲所领的德川最精锐的长枪足轻们厮杀一团，双方从抨殿杀到本殿，又从钟楼杀到权现社，最后渡边守纲带领残兵退到了胜龙寺最有名的十一面观音像前，蒙着赤熊面具的锅岛直茂望见观音像下，靠着观音膝盖的，正是大纳言德川家康，激动地差点都握不稳刀，“大纳言，你的首级就由我收下了！”

　十一面观音的不同脸面的注视下，锅岛直茂的赤熊武者挺着成排的大身枪，同渡边守纲部众的足轻长枪交错对刺，在熊熊烈火中杀得难解难分，关键时刻，宫部法印也带着旗本武者，自观音堂的后门杀入，最终渡边守纲和德川家康腹背受敌，很快被砍杀狼藉，尸体纷纷倒在观音像下，血流成河。

　讽刺的是，十一面观音像的台座上还刻着拜观音的「十种胜利」的镌铭：

　——一切怨敌不能沮坏，一切刀杖所不能害，水不能溺，火不能烧，不非命中夭（不死于非命）......

　「噗」，腥臭燥热的血，在脖子里被砍得飙出，洒在这块镌铭上。

　“为何，为何治部少辅要加害于我！”德川家康的后背遭几根长枪刺入，可还是拼尽最后气力，仰面对着观音菩萨的下颔，怒吼道。

　“啊！”几位赤熊武者发力，将长枪贯穿出家康的前胸，甚至将他胖大的身躯

　给挑起来，砸在观音像上，再滚落下来，锅岛直茂抬脚，踏在已丧命的家康遗体上，高高举起了太刀。

　日明时分，胜龙寺被焚毁大半，焦黑坍塌的瓦砾梁柱比比皆是，血腥味冲天，哪里还有半分佛家净土的意味？

　看到德川家康肥硕的首级就在自己眼前，石田三成总算是松了口气，欣慰地说道：“诸君，丰臣家的首恶业已灭亡。”

　宫部法印和前野长康有些担忧地询问，大纳言乃是太阁安插在整个关东八国的镇守，现在他遭讨伐，谁来接替他的角色呢？

　“分而治之。”石田三成表示我早有预案。

　简单来说，家康遗留下来的二百四十万石的庞大领地，将由上杉、伊达、蒲生、里见、佐竹等均分掉，决不允许天下再有第二个如德川氏这般的大柄大名来威胁丰臣的江山。

　石田三成还许诺，家康既死，马上就撤掉高丽之阵，真正同明国和朝鲜议和，我将作为太阁的阵代，举全国兵马，发动「关东征讨」，因只有彻底歼灭掉家康的有生力量，才可能将关东八国的土地作为功赏给分掉。

　“宫部法印，你将得二十万石；

　前野但马守，你将得十五万石，你的儿子（其实是女婿兼养子）舞兵库将得五万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