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15节
谁料,这弥助真的从铠甲边系着的褡裢里,捧出个黑黄相间的骷颅来,放声大哭,说这个正是我主君的头骨啊。
第65章明代大炮兵主义
现在高有勋最感兴趣的是,这弥助是怎地将信长的首级切下,从团团围困的本能寺逃出去的。
当弥助回答后,事情好似没那么复杂。
首先,弥助被明智军给俘虏了,被带到了明智光秀的面前,可光秀看了他眼,就说这黑人与禽兽无异,杀之何益,就把他给放了。
等到入夜后,弥助借助肤色的掩护,悄悄潜入到本能寺的坍圮的墙根上,用双手掘起泥土,将在乱战中埋葬下去的信长首级给刨出来。
而后弥助到了京都的一所屠宰场内,找到位精通医术的秽多,用药水和刀把信长的脸皮和肉细细切除,只剩下颗完美无瑕的头盖骨,交还给了弥助,弥助便带着这骷颅,先是希望跋涉到九州长崎那里,搭载葡萄牙人的帆船回去,远离日本,然到了那,葡萄牙的船长却说你是莫三鼻给国贩卖到日本的奴隶。就算主人亡故,也不能退货了,我们做生意是讲究信用的,竟不肯带弥助走。
最后还是得到个伴天连的帮助,弥助才渡过了海峡,漂流到了朝鲜的山中,这一藏匿就是近十年。
当地朝鲜的洞契倒也不排斥弥助,反正弥助此人身壮如牛,义务替村民耕田做活,村民被欺压了还能找弥助去出气,渐渐地,弥助竟得到了洞契的定居权——直到壬辰年倭乱的爆发,弥助还保护村民们进了山,筑寨自保,那锅岛直茂溃败时,吃了顺和君后,所走的路恰好就经过弥助所在的山寨。
“日本现在如何了?”弥助扶起当时都要饿死的锅岛直茂,喝问道。
直茂吃了些弥助给的饭食,便将这十年的境况全都告诉弥助。
“连信长公最信任的藤吉郎都叛变了嘛,他杀害了信长公的子嗣(大约指信孝),篡夺了信长公的霸业,还欺负主公的子孙后代!”弥助愤怒地吼叫道。
急于脱身的锅岛直茂就劝弥助,唐军马上大举自鸭水那边南下,你如真的想给信长公复仇,那就加入他们,我到时回到日本,有机会一定会策应你。
画完饼后,锅岛直茂就溜走了......
高有勋眨眨眼,看着盘子里已有些风化变色的骷颅,正用黑洞洞的眼眶和鼻孔瞪着自个呢,心想这就是织田信长的头盖骨啊。这真的是,唉呀,一报还一报呢,而后就对弥助说,不如我叫这里的匠师在战后把信长公的骷颅给漆成金色,有机会送回日本的神社寺庙里给供奉起
来,你看如何。
弥助感动得咧着大嘴哭起来,说如是的话,我将不惜战死,来奉公刘总戎老爷和高缇帅老爷。
这弥助在日本呆了几年,思维也他娘的日化咯。
不过高有勋此时正在用人之际,便欣然接受弥助的请战,叫他在自家帐下待命,随时先登望津城,并指那望津道:“此城的大将你可知晓,便是平秀吉身旁的福岛正则。”
“我晓得,乃一箍桶匠的贱子。”弥助挽起袖子,说这乃秀吉的亲人兼心腹,我必取他的首级。
弥助退下后,杨镐接着走进来,拱起袖子对高有勋稍微作揖。
有勋自然晓得杨镐要争论甚么,可他而今没任何兴趣冗谈,反过来对杨镐吩咐说:“京甫啊,攻打望津城在即,这南江至于洛东江直至釜山的船运可就托付给你咯,账目要一笔笔地给我算清楚,竹木、铅子、火药、排牌、火器可都轻忽不得,我知道你在董军门那里做得很好,现在这儿是全庆行都司衙门的管区,到甚么山就唱甚么歌,进甚么庙就得拜甚么菩萨......”
还没等杨镐开口,高有勋又说,马上望津城打下来后,你猜我会怎么着。
杨镐心想,不是说好了均分首级三路并封的嘛,我说你也不害怕朝廷派来的御史啊。
“定了,沈老先生门下的监察御史会来,叫康丕扬。”高有勋当初猜得不错,哪位阁老在科道衙门和都察院没几个打手,这沈一贯的打手就是康丕扬,马上就会来,堵住朝堂其他人的嘴巴。
“这.....”杨镐犹豫了。
要真的是康丕扬的话,这三路并封差不多真的会成定局。
自己开罪了高、董、麻、刘这几位倒不算打紧,可要是开罪了沈一贯和石星那就难说了。
“京甫啊,方才你似乎要事要作难我,可现在脸色又变了,是不是因为我提到了康丕扬,而康丕扬他又是沈老先生的门生啊?”高有勋此刻转过头来,将杨镐的心思看得透透的。
杨镐哑然无言,呆在原地,有些局促。
“你也是在边塞里做起来的,将来就算入不了阁,可依旧能走都察院的升迁路数,专任一方督抚,所以你啊,不敢开罪内阁的。”
高有勋的下一句话,就是盯着杨镐说的,“可内阁也不敢开罪我。”
杨镐漂亮的胡须抽动了两下。
高有勋就继续背过手,指着外面正在热火朝天忙碌的围城营寨说,打赢倭寇,得胜凯旋。现在看来已是水到渠成,可你晓得嘛,万岁爷还是在龙床上睡不踏实,他倒是不怕倭乱咯,他怕的是如何兑现征倭将士功赏的事。故而我将战事结束得越早,万岁爷要掏的银子就越少,他就越开心乐意,而我还有个能人之不所能的,就是......
“敢请教。”杨镐终于开了口。
高有勋笑笑,说这场仗打完,我将数万收编的降倭和假倭送过海去,卖给日本的大名去争霸,而今平秀吉已全然不能静谧日本的天下咯,乱起来了,当兵在乱世里就是最值钱的。
“啊?”杨镐猜不着,还有「卖兵队」这样的操作。
可高有勋又说,我说得不够确切,不叫「卖」而叫「租」,而且我不但能租出去,我还能收回来。
“用田产把他们给拴住。”高有勋抬起手指虚空提了提,仿佛那里真的有根线似的。
“那缇帅你的意思是?”
“京甫你是营田的大才,仗打完后,你立刻在全罗、庆尚二道建起军民屯田卫所来,分配好田土,经营好田庄,这二道来说,养个二三万精锐一点问题都没有,我用田换他们的命,再将他们出租去日本,还能挣大把大把金银佣金呢,再用这笔金银来犒赏我皇明入朝征战有功的北军南兵们,叫他们安心归营或遣散归家,省却了不少万岁爷自己掏的赏银,待到日本粗定后,这些兵还能驻屯在朝鲜边境,伺机助剿蒙古、女真,这叫甚么,这叫四赢啊。”
原来是这样,叫我在这全庆二道给他高有勋办事了。
这个人物,真的是钻营到无孔不入的地步。
可难道会是他,能真的搞出新的花样来,甚至改变天下?
杨镐次日刚出营,来到南江和青川交汇的水关督办事宜时,就听到震天动地的火炮声响了,炮丸带着啸声,在空中射出的声音非常清晰、锐利,每次发射,都好像用东西在空中划过似的:
围困整个望津城的主力,在南江的北岸,恰好构成个扇形,将望津倭城给围在其中,南岸的警备主要倚靠李应诏和沈有容的舟船,船舷处也是炮声隆隆,不间断地对着城内开炮着,当日还用船,将刚在山东用戚法练得的李承勋、李大年父子的四千新兵给运来了,他们下岸后,就充当了南岸的围城主力,主要是看护水路。
而后在北岸的巨大扇形阵地上,有权栗、郭再祐、郑仁弘的近二万朝鲜兵,还有小西行长的三千倭兵,宇喜多、小早川等降倭合在一
起差不多一万五千兵,吴惟忠、王必迪、刘綎等所率南兵数营,也有一万四五千兵,伴随着由南兵教师训练出来的七千朝鲜三手军,另外高有勋直属的假倭七千,由泗川城赶来的李宗仁,还有岛左近、高山右近等分队督帅。至于董一元、祖承训、麻贵等带来的北军骑兵马队,大多分守在外面各条道路,严防倭贼里的漏网之鱼。
旋即,高有勋在扇形阵地的三处,构筑起炮垒来,将总共三门蛇炮各自布置一门在彼。而此刻,高有勋麾下的炮兵,即邦板牙兵。不但有能缩地的方圆盘(测量目标方位的),有插入炮口测距的直角仪具「铳规」,还使用了一种新仪具即「铳尺」。
铳尺,就是尺子,不过是把复合的尺子,分为铁、铅、石三类,分别对应装填的是铁弹、铅弹和石弹,上面各自有精密的刻度,只要将铳尺在炮口处一量,就能看到三类炮弹对应的刻度。而刻度上的数字就是射击该类炮弹所需的火药量。
若配合铳规一并使用,则更为精准。
这就是对发炮的量化管理,若再按照单纯的感知来发炮的话,很容易遇到火药和炮弹对不上的情形,恰如戚继光所言:“药多子轻,则未出腹而化如水;药少子重,则出腹至半途必坠地。”
而一旦用了铳规和铳尺,这种担忧就不复存在了。不但能保证炮弹的精度准头,还能大大节省火药的耗费,也变相提高了开炮的安全性。毕竟谁都不想因装填过量导致大炮炸膛,带着整个阵地的火药桶一起「载人航空」的。
三处蛇炮交叉射击,凌厉又精准,目标集中在望津倭城的矢橹(类似高塔的观察哨)、板塀、仓库还有曲轮中的小天守。
高有勋同众位将官就立在戎栅上观看蛇炮的射击,使用的就是雷米乔神甫带着切支丹信徒们现场打磨的石弹(这下用不着他就地铸炮了)。
三门蛇炮一发一发,就好像是点射,望津城各处曲轮上的建筑被一个接着一个轰穿打垮,每次射击就像是死神扇动着翅膀,倏忽而至,挥动镰刀,收割着血肉性命,带着可怕的呼啸。
守护外围曲轮竹之丸的生驹亲正麾下家臣宇多田三郎兵卫。在指挥部下抢修时,被一发蛇炮的炮弹洞穿了板塀,其脑袋直接给轰碎掉,可脖子以下的躯干倒在地上,连带披着的铠甲一并,却毫发无损,这发炮弹接着又在板塀后的守兵群内弹跳,砸死砸残了七八个人。
又有一发蛇炮炮弹直接打到了本丸处的山坡上,将土垣砸得凹进去一块,圆形的炮弹贴着旋转了几圈。随即再失力落在二丸处,滚着在数名倭贼伤员身上碾过去。
福岛正则所在的望津倭城的本丸木造天守,被接连击中了四五发,因其部众拥堵在内外过于密集,死伤了二十多人,满身甲胄的福岛正则立在前面,也被狂烈的炮风给刮翻在地,半晌才在侍卫的搀扶下爬起来,只觉得背后痛楚难忍,褪去甲衣一看,才发现后脖下,被炮风扇中,黑紫了一大片。
这时福岛才察觉,望津倭城聚集了太多的人力,士兵、夫丸还有强拉来的朝鲜苦力,在高有勋强劲炮火的围攻下,已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每一道蛇炮炮弹射来,倭城都要摇晃下,福岛正则先前还能看到曲轮和二之丸的兵丁和其余人等像受惊的牲畜群般乱跑乱奔,可慢慢的,所有人都开始用极低的匍匐姿态,趴在墙根和木栅的下面,抱作一团,捂着耳朵,任由炮弹在头顶咆哮掠过,不闻不问,嘴里不断念着佛经,乞求神佛庇佑,别让炮子落在自己头顶上便好。
“混账,起来坚守岗位啊!”福岛正则大骂不争气的属下,痛斥他们毫无身为武者的尊严,更别说那些吓尿的足轻还有夫丸们。
可这无济于事。
在蛇炮不间断炮轰的同时,大批朝鲜兵和倭兵已开始用南江船只从别处征集来的竹木、麻绳,编造能抵御铁炮射击的竹束了。
“叫丽兵和倭兵上(他们比明军还有火炮要便宜多了)。”戎栅所在的山坡处,高有勋挥动手中的小旗。
其后,成千上万的朝鲜兵和倭兵,成群的举着竹束还有推着牌车,外面还蒙着浸透的毛毯或棉被,宛若道绵长的移动防栅,如海潮缓缓沿着扇形的阵地,对着望津倭城推进,队列后面跟着的全是督战的南兵,举着刚柔牌,带着筤筅和长刀。若是前面的有畏惧退缩的,立斩之。
倭城竹之丸还有菊之丸两处曲轮残缺的板塀后,倭贼开始了抵抗,他们举着各类铁炮还有更重量级的侍筒,快速击发射击,企图用弹雨迟滞攻城方,可这却收效甚微,日本的铁炮讲究简化迅捷,保障数十步内对轻装人员有贯穿杀伤力就好,对着他们自己发明出来的竹束都没辙,更别说挂着湿棉被并且加固木板的牌车了,就连能发射霰弹的侍筒,轰到牌车上,要么了然无痕,要么就是蹦出团火花四溅而已。
咚咚咚,戎栅的
大鼓声震天动地。
以此为信号,累得半死,推进了二百步的朝鲜兵、倭兵纷纷将「移动城墙」给放下栓固,中间各自留下段距离以备出入,南兵和三手军精选的鸟铳手,还有额亦都麾下的女真兵也携带强弓重箭,下马步行,尾随到竹束与牌车的后面,隔着段火绳枪能射到的距离,不断同望津的两处曲轮的守兵驳火。
至于不用再举竹束的朝鲜兵倭兵们,蹲伏趴在地上,低着头吃完后面用箩筐送来的饭团和麦饼后,就得到柄随营的锹把,开始就地掘土,每个人都在自己身下先掘出个浅坑,而后便自个进去,猫着腰再继续深掘,持小旗的南兵「教师」不断呵斥他们该如何保持正确的动作,有些南兵营的兵丁还懂得几句倭话,硝烟弥漫,枪弹飞舞内,还夹杂着正统和不正统的倭话间的吼叫问答,叫人忍俊不禁。
“对挖!”高有勋挥旗下令。
于是戎栅前的各南兵营,也开始掘土掘坑道。
“唉,你那边那道,怎么挖偏了半丈啊?”有勋急了。
至次日平明,蛛丝网般纵横的坑道已密布在望津倭城前,看得叫人产生密集恐怖症——“可恶,这是甚么鬼?”福岛正则忍着痛,瞪着眼,看着这幕,骂道。
坑道内,靠近望津倭城火力覆盖的地带,攻城方又被发放了许多圆木,他们在坑道两边的土壁上掘出小榫眼、榫槽来,将圆木排放在上面,这样倭贼的铁炮就很难射入到坑道内来。
运炮的坑道更是在地面上铺设了木板,光着脊背的兵丁用绳索缓缓地将佛郎机军舰上搭载的臼炮顺着坑道,拖曳到了前一日竹束同牌车筑就得防栅后,再将其炮身竖起,炮口高昂。
这批臼炮,连带高有勋先前为万历铸造的那些,差不多全都被送到望津来,这是有勋前几个月就在紧密筹划的。
为标志全是大明国制造,臼炮的炮身也被刻上将军字号。
高有勋习惯称呼臼炮为冲天蛤蟆炮,而而后的典籍里为了美化,将装弹九到十七斤的成为鹰隼炮(铳),十四到十八斤的叫鸟喙炮(铳)或飞彪炮(铳)。
“鸡栖公爵阁下,蛇炮的弹药比例与臼炮的是不一样的,请您务必注意。”米格尔?德罗阿尔卡在先前再度提醒说。
第66章一线之间,一步之内
按照德罗阿尔卡上尉的说法,蛇炮和半蛇炮的炮弹是直射的。故而弹药的比例保持在一比一便好,如有必要,比如渴求射得更远,可以增配到五比四乃至六比五。
而臼炮则是曲射的,不追求射程,火药太多了。反倒会将炮弹抛射得过远从而错失目标。故而弹药比例往往在三比二或二比一,区别是轻型臼炮二比三,可以在更远的地方发射,而重型臼炮则是二比一,主张的是迫近发射,追求对城堡建筑最大的毁伤效果。
“好好好,你说得好啊!”有勋很久没和人讨论这些知识了,以前天天都是刀笔吏那些钻利玩意,烦都烦死了。
接着有勋就说,咱们的炮兵也该走向体系化啦。
如何体系化?就是按照火炮的用途,分为「战」、「攻」还有「守」三部分,战炮(铳)即野战加农炮,包含大蛇炮、蛇炮还有战蛇炮,及大型佛郎机炮,该类炮炮管长,初速高,射程远;攻炮(铳)即攻城用的臼炮,包含鹰隼炮(铳)、鸟喙炮(铳)、大鸠炮、半鸠炮、虎唬炮和飞彪炮等,该类炮射程近,炮弹曲线抛射,腹部大,炮弹重,主要用来击毁城垣和炮塔;而守炮(铳)则有半喙炮、大喙炮、虎踞炮等,用来搭设在炮台和雉堞处,守卫城池的。
“那此战后,就花钱雇佣更多的邦板牙土兵来训导。”高有勋表示,骆尚志的神机营炮队里也有些不甘心回乡赋闲的冒险家兵丁,也能募来操炮。甚至你们西班牙王国天天在欧洲同尼德兰、土耳其打来打去的,有些退伍的,也能来当操炮的军官或军士的嘛,兵有财,士必来啊。
往后炮越多火药越足,体系越成熟越成规模的话,军队的战斗力就越加能得到倍增的效果。
这次围攻望津,真的是试手的最佳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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