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20节

　广岛城内，刚得知高丽之阵剧变的毛利辉元是目瞪口呆，不知所从，“毛利家怎地就将丰前的黑田给屠城灭族啦？”

　在家臣的纷纷建议下，辉元才勉强派出使者，往太宰府赶来参会，准备探探风声，同时辉元还集结了「出头人」来商讨对策。

　所谓的出头人，即毛利辉元在当上家督后，为摆脱亲族和宿老的掣肘，实现一元化集权，特意拔擢的一批出身寒微的近臣集团：

　槺驹�吉，大内氏的旧臣，封地只有三百多石，比京都的五摄家还穷��

　佐世元嘉，尼子氏的旧臣，封地二千石，这位是当年帮辉元抢夺人妻周姬的急先锋和总策划；

　二宫就辰，传说是毛利元就的私生子，广岛城的总设计师，靠着严苛酷烈的手腕，

　奇迹般地将宏大的广岛城硬是在低湿松软的三角洲地带给建了起来，并且避免了主家的破产，其后更是担当毛利氏内部检地的总奉行，如此大的功勋，封地也只有区区二千石；

　竖田元庆，辉元的小姓出身，备受辉元的宠爱，所得的知行也是五位出头人最高的，差不多有八千石；

　最后一位的来历最为特殊，他叫张元至，随父亲从明国渡来日本，于山口国的大町盖了房屋，成为侍奉大内氏的医师，大内灭亡后，投入毛利帐下，张元至入乡随俗，在家中被称作「张唐兵卫尉」，替辉元管理各商业都市和贸易，此番更是亲自作为辉元的代表，乘船向博多津赶来。

　可张元至依旧在途中未到，他所坐的船只在过德山湾时遭遇强劲的风浪，船只几乎倾覆，同船的人都害怕地说莫非是冤魂在作祟？

　“如果有冤魂，那大概就是二之丸殿（周姬）的前夫杉元宣咯。”吓得张元至赶紧在船上叩拜妈祖，又杀了几只鸡投入到汹涌的波涛中，恳求冤魂息怒，船只才勉强靠岸，可接下来的大修却耽误了好几日的时间。

　于是近水楼台的毛利秀元就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丰前国，这大概是辉元始料未及的。

　有时候开会迟到，真的是非常要命的事。

　而后，惠琼和尚就又说，肥后国归太宰权帅小西行长所有。

　小西的代表内藤如安十分得意，说自是当然，另外如安还特意强调了行长的几重身份，一是与惠琼和尚一并担当九州诸大名与「后都督佥事高有勋」的总取次，二是关白秀次的后见人，三是正初具雏形的东海切支丹自由国的摄政。

　安排好肥后国后，惠琼又说，丰后国安堵给大友义统，这下大友家可算是复兴咯。

　大友义统也是高兴非凡，高有勋在他出发时还将部分倭丁和切支丹拨给他，回归为大友家臣，原本丰后国已被秀吉没收为藏入地，由石田三成的妹夫福原直高作为代官治理，而今大友义统要组织起「还乡团」，真刀实枪地从福原直高手中夺回领国。

　而刚得到丰前国的毛利秀元慨然答应，愿派出援军协助大友义统复国，条件是......秀元还想把伊予整个西部给抢过来，他的野心已彻底被吉川广家给激发出来，他将来可不仅仅满足于当个毛利的分家，而是渴望问鼎毛利主家，“不然，大江公辉元殿您重新考虑叫我当你的养子兼继承人？”

　而西伊予是藤堂高虎、户田胜隆的领国。尤其是藤堂高虎，作为个盆栽大名，已被毛利秀元给盯上了，为此他还要拉上小早川秀包、大友义统来助拳。

　最后，惠琼和尚放下朱笔，合掌喊了声佛号，说岛津氏自不必多说，继续保有萨摩、日向、大隅三国，并可使用明国赐予的唐官爵位，独得朱印船敕书也是十六道。

　岛津忠恒派来的使者则提出个额外的请求，请小西、秋月等参阵，帮助他们围剿伊集院氏的都之内城。

　打到现在，就岛津对庄内的讨伐打得最为艰辛困苦，伊集院也是个大族，在都之内收拢数千精锐笼城后，竟然叫龙伯和忠恒的部众寸步难进。

　这时岛津军不利于长期战不利于攻城战的弱项，暴露无遗。

　对此，惠琼和尚的建议是，多派些步兵来毫无增益，只会耗费你岛津更多的粮食，不如由岛津牵个头，请彼岸的勋殿用船运送特制的攻城炮还有女真骑兵来帮你们打好咯。

　“那勋殿要甚么酬谢呢？”使者急不可耐地问。

　惠琼和尚低声说，如有银钱的话，那是最好的。

　岛津使者咬咬牙，开出四万五千两白银的高价，要下这批炮还有女真佣兵，并询问惠琼，急切难凑齐的部分银钱，能否用优质的硫磺和铁炮来抵充呢。

　“这个......得看勋殿的想法如何。”惠琼说我只负责把话给带到。

　“急盼回复。”岛津使者说十日内就要把交易筹码给谈清楚。

　惠琼和尚满口答应，说「九州?西国仕置合议」圆满结束后，我立即乘船回去向勋殿报告。

　既然各大名代表都对已得利益感到满意，便逐次在起请文上代表家主钤印花押。

　惠琼和尚将地图给卷起收好，又说名护屋城那边，贫僧也要仲裁的，还请诸位莫要兵戈相见，放那里的各路兵马归去罢，我们只要专注好各自的事宜便好。

　名护屋那头，多是滞留的东国大名队伍，正惶惶不可终日呢。毕竟那里只是个海湾加海岬，若九州的这帮大名把出入濑户内海的海峡一封锁，不出一月，全名护屋城都得自动饿死。

　也许是慈悲心怀，也许是害怕名护屋城困兽犹斗，也许是志不在彼。无论在场的大名代表们如何各怀鬼胎。但都达成一致，叫名护屋城和平退城便好，战争就不会发生。

　于是大家再度热忱地在起请文上花押，表达了对和平的渴求。

　安国寺惠琼观看起请文的内容和花押无误后，便请

　小西飞跑一趟，尽快将这份誓书送去名护屋，而后......

　“福岛廷尉遗留的伊予国领地十一万石，合该归贫僧所有，这是勋殿答允的。”水城的仕置合议结束后，惠琼私下底跑到筑紫的鸿胪馆，同小西飞内藤如安开起了个临时的小会，急切提出私人要求。

　内藤如安则竖起手指给惠琼算了下：“你想得福岛的地，毛利秀元想得藤堂高虎的地，久留米侍从秀包想得户田胜隆的地，那还有生驹雅乐头在赞歧的十二万石的地未定夺呢，更别说还有那加藤左马助在伊予正木，土佐侍从（长宗我部元亲）在土佐国内虎视眈眈磨牙利爪呢！对和尚你的想法，我和小西行长倒是没任何阻碍妨害的念头的，只是......和尚你想要撕下福岛廷尉的十一万石的肥肉，也得有把割肉的快刀才行。”

　如安的意思是，惠琼原本的领地只二万石，能拼出一千兵就不错了，凭什么还索要最肥的一块肉呢！

　安国寺惠琼却不慌不忙，笑着张开嘴巴，指着自己的舌头，回答如安道：“这便是贫僧最锋利的一把刀。”

　数日后，太宰府的天满宫神社，丰臣秀次穿着严整的礼服，后面跟着小早川秀包和小西行长二位，其余家臣、兵丁都举着旌旗，浩浩荡荡地追随其后，顺着太宰府的街道，前往神社前后左右而立，恭送秀次进入到天满宫的正殿之中，在进去前，秀次还虔诚地敬拜了殿前的御神牛雕塑，乞求自己武运的长久。

　而九州诸大名的代表，也都毕恭毕敬地跪在楼门的过道处，表示对秀次的衷心拥戴。

　恰如石田三成自己所言，丰臣的公仪的价值非同小可。

　此番秀次驾临天满宫，实则就是向整个天下昭示自己的公仪，将暂时以太宰府为核心机关来履行摄政关白的权力。

　“博陆殿！”正殿内，露面的山内一丰、中村一氏、堀尾吉晴、田中吉政还有渡濑繁诠，看到秀次来到，无不脱去兜帽，解下铠甲，将佩刀放在旁边，盘膝坐着，嚎啕大哭，对秀次叩拜不已。

　这五位是特意从巨济岛赶来的，他们麾下七千五百名士兵并没有蒙受损失，现在构成了秀次的直属家臣团，而筑前国恰好成为他们新的封邑，只是这几位的家眷，不是被留在大阪城，就是在东海道各自的居城内，现在他们饱含热泪。除了向死而复生的关白表忠心外，更重要的是寄希望于秀次的调停，让东海道能免于石田和德川拉锯的战火。

　而对此，坐在大殿上的秀次也是左右不定，论理说他能活着，有两大恩人，一个是高有勋，另外一个便是派人暗中保护他的德川家康。

　“博陆殿先该将名护屋城的德川军一万五千给安全送还回去，怎地也能报答大纳言的恩德啦。”旁边博多豪商神屋宗湛笑眯眯地捧着带着烧痕的茶碗，提醒秀次道。

　秀次顿悟，只要做好这事，就代表我关白和太宰府的权威开始彰显，也能结纳大纳言，制衡其他势力，包括石田治部少辅在内。

　而神屋宗湛内心的算盘打得更响，那名护屋城滞留的大名和麾下兵马接近十万。缺的是回家的船只，缺的是沿路的食粮，我可以联合博多、长崎、平户的商帮提供这些啊，按人头和路程算钱不就好咯。

　甚么都能做成生意啊。

　而后秀次就当着各位的面，宣扬了自己马上在九州太宰府要做的几件事。

　首先他将以关白的身份，主持即将到来的天满宫大神祭，要求九州和西国的诸大名都要派人来参加。

　“废除太阁颁发的伴天连追放令，送还先前九州诸国赠予耶稣会用于盖教堂的地皮，切支丹信仰自由，权利会得到保护......”秀次甚至想到自己该不该受洗入教的事，可转念一想，还要利用天满宫这般的神社给自己树立权威呢，不便如此，便打消了念头。

　不过这也足以叫九州内的切支丹大名欣喜若狂。尤其是小西行长、小早川秀包，连大友义统也琢磨着该重新信教咯。

　“支持岛津对伊集院氏的肃清，此非私战，而是对逆臣的惩处，合乎公仪。”秀次的这个态度，等于否定了先前丰臣在各大名家内掺沙子的行为，也叫大家各自欢喜。

　“废除九州、西国、四国在内外海贸易船只的「关米」（通行税），继续取缔海贼狼藉乱暴行为。而后京西所有船只都要于太宰府官厅领取烙照，缴纳银米，悬挂太宰府的旗帜，自此太宰府所领的官厅、寺社堂堂复活，重新聚拢铸物师（铸造金属器物的匠作）和船头纲首们，各大名则需抽派兵马充当保护太宰府的「护府兵」。”这时，丰臣秀次宣布，往后我不但是日本的关白，还是日本的太宰也即相当于唐土的太师，同时秀次还给自己创造个「太宰府惣政头」的职务，等于在宣布，整个日本京西地区的海外贸易都归我管，税米税银也全都要交到太宰府的立柜中，你们这群大名，拥戴我

　便等于是对丰臣效忠。

　此时，毛利辉元的特使张元至的船才晃晃荡荡地到了博多津，张元至甫一下船，便在街面集市上买了一笼子鸡，还说我们回去时用得着，那个冤魂大约是真喜欢吃鸡。

　随从也只能挑着一笼咯咯咯叫个不停的鸡，跟着张元至，来到太宰府水城，到了后才知整个九州改天换日啦，关白秀次打赢了复活赛，已入主天满宫，自任为惣政头，而分赃，啊不，仕置合议早已结束，那毛利秀元平白得了个丰前国，还握着毛利氏大部分兵马，瞬间就把丰前的田土分得干干净净，俨然不甘居于大江公之下，还企图向伊予国进军，急得张元至连呼不妙，说我要见惠琼和尚。

　可惠琼已扬帆往朝鲜去了。

　无奈，张元至也只能求见丰臣秀次。

　这时，呆在天满宫内的秀次喝着小酒，醉醺醺的，刚才山内一丰来禀告，石田治部少辅的使者杉江到了，说在去朝鲜拜见高有勋前，先来求谒博陆殿您，有要事相商。

　“好，我马上就见他。”秀次伸个大懒腰，又借酒劲问山内一丰，“猪右卫门我来问你，听说柳川那里有个非常出众的美人，你可知道？”

　“啊，莫非博陆殿您所指的是，筑前的白梅，道雪公的女儿？”山内一丰眨眨眼，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那立花宗虎的遗孀立花誾千代了。

　秀次打了个酒嗝，眯缝着眼，大概指山内一丰猜对了。

　原来秀次看中了立花宗虎的遗孀。

　唉，也难怪，道雪公的女儿确实美名远扬。

　山内一丰便劝谏道，道雪公只有这一女，打小时就将立花山城的城督、领地还有诸家宝都让给了她，是当作男孩养的，这位还练出五十名侍女，能操放铁炮弓箭，善使薙刀，出入伴随，最为强悍，只怕......

　“唉，这更好了。”秀次表示更兴奋了。

　第71章我孙七郎的孝心从未变质

　訚千代的父亲是立花道雪，大友先前的加判众，属于重臣中的重臣，其居城立花山城足以俯瞰整个博多津的海湾，是代理主家控扼对外贸易的要塞重镇，立花道雪的脚足因箭伤无法奔跑，作战时就坐在轿子上指挥千军万马，他的武名甚至传播到了日本的东国，可惜道雪没有儿子，只有訚千代这个独女。所以在女儿七岁大的时，就把立花山城的城督，还有家族的御旗，全都传给了訚千代，包括「立花」这个苗字。

　将武家御名传给女儿，这情况大概也就在日本西国有，在东国那种父权制社会简直不可想象。

　其后訚千代嫁给大友另外位重臣高桥绍运的儿子，才将立花的御名托付给丈夫，便是立花宗虎。

　“听闻这二位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啦。”秀次再次端起酒盅，对山内一丰说道。

　诚然，訚千代和宗虎在高丽之阵前感情就彻底破裂了，当立花氏被秀吉特意移封筑后国的柳川后，这对夫妇基本就分居了。

　“连子嗣都没有生育，难道未曾同床过？”秀次是越说越放肆。

　山内一丰也只能低着头，问句答句，生怕担负撺掇主君作恶的罪名。

　关白秀次这家伙，属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类型，人话听，鬼话更听。

　西国第一美姬，筑前国的白梅，西海道的观音等等，都是訚千代的绰号。

　美貌、傲洁、勇悍，再加上组织侍女在战场上救死扶伤，保卫城堡，在高丽之阵时用侍女队的铁炮多次射击威吓过往柳川的其他大名队伍，不让他们骚扰当地的民众安宁，在敌人之中威风显著，在领民内则慈爱有加，这就是訚千代的独特魅力所在。

　“那战死的宗虎，配不上她。”终于，秀次放下酒盅，说出了让山内一丰惊恐的结果，“猪右卫门，立花、高桥两大九州武家名门连带家臣尽死在朝鲜，尸身还在彼处未还。唉，猪右卫门啊猪右卫门，人世间的惨剧还能有超过这样的吗？这可不是战死一二位家臣的程度，而是满门皆亡啊，可立花的御名总得留存下去，存亡继绝，这可是我身为九州惣政头和太宰的职责呀......”

　“行了，别假仁假义了，快说出来罢。”山内一丰看了看半醉的秀次，在心里想着。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在东海道的居城都回不去，家眷正危如累卵呢，怕不是要遵这位关白的号令，干出和大江公强夺周姬相似的恶行来？

　“柳川已给了久留米侍从，我准备将訚千代迎回立花山城来，而后将她，将她献给我的亚父，如何啊猪右卫门，你带着五百士兵，连带久留米侍从的队伍，一并去柳川促成此事。”

　“啊？”这倒叫山内一丰猝不及防。

　原来秀次想着的不是自己的下半身，而是牵挂着明国亚父的啊。

　“不用害怕猪右卫门，柳川的男丁都死在朝鲜化为炮灰啦，那訚千代就是再厉害，也不过是带着群女人在城堡内而已，你的名字里可是带猪的，猪代表着无上的勇猛

　，去，冲进柳川城，抓来訚千代，当做我孝顺亚父的诚心献出去！”秀次借着酒劲，拍着胸脯，对一丰喝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