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军事历史> 我肩上的大明

我肩上的大明 第324节

 高有勋就问「只是甚么」。

 康丕扬捋了捋胡须,并拢手指伸出,低声对有勋说:“关酋的谢罪表马上献上,您还说,那关酋刚出生的儿子也要送到北京城里来当喇嘛和尚,也即是说,对我皇明而言,这场援朝平倭的战事就算是圆满终结了,是也不是。”

 “是啊。”

 “那缇帅也不能轻言终结啊,哪怕生造,也要生造些敌人来。”康丕扬一句话,有勋怎地能不懂个中委曲呢。

 说得好听些,是以防狡兔死走狗烹。

 说得难听些,养寇自重。

 康丕扬看有勋沉吟,有些情绪上来,就说缇帅,你我虽初次会面,可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我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这世上就是这么个道理,你居下的时候,只要嘴皮手脚麻利,那大家都肯照顾你些个,左不得个左右逢源,可你到了这个地步,嘴皮手脚再麻利,在他们的眼中可都是要忌惮提防的,他们再看你,那就是一百个一千个不顺眼。若你此番再得封伯爵,那自然就有人看你当眼中钉肉中刺,你活得好,他就寝食难安如丧考妣。你是知道的,只要侍奉好圣天子便行,可难就难在,天子的心意也是难测的,这生死成败,往往就在一线之间一步之内啊,一时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容易,一世可就难咯。”

 听得这话,高有勋彻底将眉毛给拧住,不由自主地抬起脸,望着觉皇殿内的斗拱和藻井出神。

 康丕扬只当有勋还在困惑不决,便继续说道:“弥子瑕年轻时,正得卫国国君的宠爱,他母亲重病时,弥子瑕便私下驾着卫君的马车出宫去探病,大臣弹劾他违禁,卫君说这正是弥子瑕孝心处,摘桃子时弥子瑕咬了口,说桃子甜美,就把剩下的一半给卫君吃,大臣又弹劾他大不敬,卫君却说这正是弥子瑕爱寡人之处。可后来弥子瑕色衰爱弛,卫君再想起往事,不由得发怒说,弥子瑕辱寡人如斯!结果重罪了弥子瑕,千年的君臣之道,这个故事便足以说尽。”

 高有勋听着,望着康丕扬的眼神,仿佛在说:“道理我都懂,可你瞧瞧你做了个甚么烂比喻呢?我和万历分桃断袖呢是吧,还吃剩下的桃子喂万历,他干我他娘的还不干呢,恶不恶心啊。”

 不过最后有勋向康丕扬保证,说全庆行都司往后是必须要存续下去的,只要石老先生还在内阁,只要宋经略相公还在兵部,只要骧汉(康丕扬的号)你来这里负责都察院守备,这个行都司就能长青不倒,至于

 我在何处,只是小事,无需介怀。

 暗地里,有勋决心,给康丕扬的行囊里塞个一千五百两白银。

 “我还是准备回去的。”晚膳后,有勋站在枝叶已开始落霜的院子内,望着清冷的月牙,对屋子内的光瑛和阿泷轻声说道。

 抱着援朝正在喂奶的光瑛说:“这行都司是百废待兴啊,哥儿你要是走了,谁来主持大局呢?”

 “求礼交给马上归来的许筠,泗川交给李宗仁,釜山那边交给郭国安,大邱则有刘綎刘总戎继续驻屯,其余南兵营都是准备乘船归国的,北军则顺着鸭水撤回辽镇、宣大,屯田丈地托付给杨镐,整备财富开设问屋的事交给长束利兵卫还有李直他们,待到河南和淮扬那边救灾好了,我再回来。”高有勋始终还是放不下。

 昔日河南、山东的灾民是他和钟化民救下来的,他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再落入到火坑里,遭受百折千磨惨死,他心中实在是受不了这样。

 有勋看待灾情的眼光,和万历和郑贵妃都不同。

 他只是知道,灾民在绝境中,如果没有人来拉一把帮一把的话,很容易就会弥漫出「消极等死」的心理,进而丧却一切的羞耻、伦理和自尊。而这种心理会随着灾情扩散到大江南北各个省份,扩散到一定程度的话,对这个民族所带来的危害,要更甚于水灾旱灾本身。

 最终神州沉沦,不是偶然的,而是这一次次的绝望和无助所层叠累积而来的。

 “我是勋祖,我是无生老母派遣下来救苦救难的先知,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要扫清这世间的牛鬼蛇神,这是我天然的使命。”以前,有勋对身为勋祖还有些敬而远之,可而今哪怕是先麻醉自己,他也要同这重身份同一起来。

 还有,只要这次救灾做得出色,怕是半个河南和半个山东,都会归于罗庵的信仰之下,到时无论有勋愿不愿意,都得面临罗庵要膨胀到成为房间里的大象,不可能被外界无视的问题。

 那又该如何解决呢?

 月色霜光下,有勋看着智异山苍茫的夜空,陷于了深深的思索。

 听完有勋的决心,阿泷低着红扑扑的脸蛋,没说甚么,只是跪在茶釜前,在做抹茶。

 既然夫君做出了抉择,那身为武家的子女,就必须要无条件地支持。

 次日,石田三成的信使杉江勘兵卫到来。

 有勋不但在招贤馆接待了他,还顺带着将原田孙七郎也给喊来。

 长话短说,有勋先是核验了「关酋平秀吉向大明皇帝上谢罪表」,无误后便将其折起,小心珍重地放入檀木匣中盖好。

 旋即,杉江勘兵卫也代表自己的主君,答应一旦李宗城在太宰府册封秀次后,便能迎接秀次返回京都,诚然,秀次这番回去,是带了五位城持大名的兵马的,并且号称要调停石田三成与德川家康的争端,重建丰臣的公仪。

 “好,如此的话,便辛苦咯。”高有勋说完,就郑重地让杉江到旁边,仔细听自己同原田的对话。

 “我想从日本全境调运米谷。”高有勋语出惊人,并且指出,米谷的集散地设在利津,再沿山东的大清河入漕河,运去漕运枢纽济宁府,预备救灾。

 灾区内,粮食米谷才是根本,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还有,这批粮食不属于地方官府,也不属于朝廷的都察院赈灾体系,而是单独属全庆行都司衙门支配的,只有高有勋能动得。

 “孙七郎,即日起你将是行都司的专用商人,你交出所有我所问的答案后,就去釜山,找长束利兵卫筹算编组船队,我不管是朝鲜船还是倭国船抑或是你们买的唐人水师的船。总之统统要挂上行都司的旗号,对于这些米谷,我用棉布来交换。”高有勋继续说道。

 原田孙七郎点点头,知道这位缇帅不是开玩笑的,便取出随身携带的下算盘开始打算起来。

 珠子噼里啪啦地在孙七郎的手指间碰撞归拢,再散开:“而今全国丰臣的藏入地都要在八月后稻米收割后,按定额向大阪城缴纳贡米,可太阁往往不会让人运来全部的贡米。因为用不着如此多,他喜欢叫组屋里的商贾到当地的藏入地米仓里去买贡米,预先设定好采购的价格,通常是十枚金能买到二千四百石稻米,一枚金的重量通常是十两,那也即是合计花费一百两金,得到这些金银的秀吉,便能用来购买其他的物资器材。”

 “你是两替商,你该知一百两金能兑换多少两白银。”

 “金银兑价是一比七分五。”原田孙七郎回答着,打了几手算盘。

 也即是七百五十两白银,对着二千四百石稻米,不过等等......

 “这只是丰臣所属的组屋豪商的特价,出售时就不是这般的价格,通常这些豪商都喜欢在青黄不接的六月,或是在稻米收获上市前,以高价来抛售囤积的贡米的,如六月份,这些米商卖米的价格是一枚金卖一百零八石,到了八月一枚金卖一百二十

 石。”

 “这,利润率是百分之二百啊,真赚钱啊。”有勋心念到,这还是平常光景呢。

 也就是说,我用七百五十两白银,正常从倭国米商那里买,就只能买到一千二百石稻米,这价格好像比起在明国内购买的话,也没太大的优势。

 更何况,“若是再叫米商从当地用船运到釜山来的话,还得抽掉五分之一的稻米作为航运报酬。”

 “也就是说,我必须要拿到组屋商人的内部价。”高有勋竖起手指,瞬息就打通了思路。

 “这得看石田治部少辅的意思。”原田孙七郎径自点名迷途。

 因全藏入地的米谷和金银的调运,都归石田三成管。

 旁边杉江勘兵卫得意地笑笑,对着有勋拜倒,仿佛在说,您还是要好好地同我家主君交涉利害的。

 “阿泷,有晒好的柿饼嘛,庆尚道山里长的柿饼,深紫色的,表皮覆着层糖霜的那种。”没几何,高有勋就匆匆跑回华严寺,对正在院子内晾晒衣服被褥的阿泷大声问道。

 阿泷说有啊。

 就没有阿泷办不好的。

 两日后,原田孙七郎等商贾带来的飞脚们排着队,站在招贤馆的院门前,个个叉着肌肉紧绷的腿,扛着挑东西的棒子上,系着都是包装好的庆尚道美味柿饼。

 高有勋对着他们一挥手。

 “呦-吼!”飞脚们齐齐爆发出吆喝声,转身,撒脚丫子,奔出成串成串的烟尘,飞也般地向远处跑去,带着叮叮当当的铃声。

 能俯瞰街道齐整船桅如林的博多津的立花山城。虽然其城垣曲轮已在昔日秀吉颁布的一国一城令后被拆毁掉了,可馆舍犹在,四面的山麓处,站满了或迷茫或焦虑的山内家兵将,山内一丰披挂齐整,手持长枪,啧着舌头,看着山顶的馆舍,那里飘荡着立花氏的御旗。

 馆内,穿着铠甲,头发前系着钵卷的訚千代柳眉倒竖,面若寒霜,拄着薙刀,端端正正地坐在,坐在火药桶上,另外只手举着火折子,旁边和廊下全站着戎装的侍女,或持长枪薙刀,或端着铁炮,数间开外,山内的兵丁猫着腰,有的则吓得蹲伏在地上,生怕訚千代把火折子扔在火药桶的引信上。

 “我乃道雪公之女,夫君已战死在高丽之阵中,岂有苟且屈身,侍奉其他男子的道理?你等如若用强,我便连带道雪公的这座御馆,一起灰飞烟灭粉身碎骨!”这就是訚千代的答复。

 此举不但吓得山内一丰和部下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还叫停留在鸿胪馆前来册封的临淮侯之子李宗城知晓。

 “烈女啊,真是烈女,这在我们皇明是要竖起牌坊表旌的,尔等倭人实不识礼。”李宗城听完訚千代的遭遇后,大为感动,还将随船而来的安国寺惠琼给训斥了番。

 惠琼没法子,只能亲自去天满宫,劝解秀次说,这女子交出柳川就行,别再逼她进你亚父的帷中,这样反倒牵累你亚父的名声。

 “行吧行吧,立花山城的馆舍就给她,再加一千石的化妆料,是这个女人不识抬举,枉顾我的一片好心!”秀次挥着倭扇,很没好气但又无可奈何对惠琼喊道,“我现在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接受大明册封上来,我而后前往京都,这太宰府就托付给你了。”

 “遵命!”旁边坐着的小西行长嘴角都快压制不住笑了。

 “我亚父现在做甚么,身体可还安康?”接着秀次就问。

 惠琼说,安康安康,并且据说新近喜得麟儿,不过贫僧也听道,勋殿随后要将庶务托付给行都司衙门,自己则要回北京去,约莫是要封爵授勋,另外整个行都司正在寻购大量稻米,会派船来九州来。

 “要米?给,给。”秀次用倭扇指着惠琼,“我马上上洛,就是要静谧日本天下的,这九州各处的丰臣藏入地也还积了不少贡米在仓廪里,行长!”

 “在。”小西行长转身鞠躬,可心底却在嘀咕:

 你拜那高有勋为亚父,可我也算高有勋半个岳父,那个算得你爷爷的辈分,你对我怎地就吆五喝六的,体统都不讲了?

 “调运九州藏入地的米谷,送给我亚父。”

 小西行长勉强笑笑,说调运倒是可以,可按照太阁的规矩,实际这笔米谷已被商人用银钱买过,如想送去勋殿的行都司,我们还得用钱给买回来。

 这有些将秀次脑袋给整冒烟了,不过他现在也颇能动脑子,说以前我待过名护屋城,知道那老家伙能将全国米谷、板材和火药集中到此的原因,就是人为抬高名护屋集市的价格,引得商贾船队自己来。

 “博陆殿英明。”小西行长带着诸位恭维道。

 “行长,你去名护屋城,除了叫那群东国大名的队伍快些走外,还要抬高价钱,收购商人手中的米谷,平价转手给我亚父,这般的话,能搞到十万石吗?”

 “十万石急切间难以凑齐,五万石倒没问题。”小西行长说。

 秀次说那就好,现在就去办,其后为表我们议和的诚意

 ,将那老家伙发动高丽之阵的巢窟名护屋给拆掉,所得的木材、石料等,一半给你行长,用来增筑太宰府,一半则用船拉去朝鲜,我在来前,就听闻亚父要增筑釜山的城池,拿去给亚父免费用。

 待到小西行长来到名护屋城下时,已看到原本聚集在此的近十万东国的兵马,如飓风般将城下面的各栋屋敷、长屋、仓库给拆得干干净净,扛着板材的米俵的兵丁拥堵在道上,争着向海湾上的船只上送,这些板材回国后还能再利用的,衣着艳丽的游女扯着过往人的袖子,怀里抱着包袱,苦苦追问,海的对面,获得胜利的唐军需不需要「生意」,有的则直接爬上了唐军的船只,抱着李应诏和沈有容的水兵死死不放。

 连秀吉曾经和其他大名一起举办茶会、田乐而造出来的景点,如园林和瓜田,都被铲得干干净净,刨出来的瓜果被吃得精光,瓜皮果皮扔得到处都是,大名和商贾派出的飞脚经常踩到而滑倒,骂骂咧咧番,便拍拍屁股继续望着东面疾跑,将或噩耗或幸运的信件递送到那边的人家里去。

 “真的是,如同场大幻梦啊!”小西行长立在马上,望着形同裸城的名护屋,喟叹不休。

 第75章月月水火木金金

 又过数日,九州太宰府天满宫大殿之中,丰臣秀次着礼服端坐于五彩台座上,四面以黄色帷幕遮蔽,小西行长、大友义统、小早川秀包、毛利秀元、吉川广家、龙造寺政房、有马晴信、松浦隆信、宗义智等大名,还有岛津氏的使者川上久智,及山内一丰、中村一氏等宿老,分列坐在其下,皆穿唐装锦衣,门外台阶处,自伏见城被石田三成释放而回的沈惟敬立在彼处,明国册封使李宗城手捧诏书、金印而在旁边,朝鲜的僧人松云惟政在台阶下旁观。

 未有几何,黄幕被拉开,秀次的两位近侍捧着太刀走出,邀请沈惟敬、李宗城入。

 李宗城先是至秀次面前,宣读万历对秀次的册封诏书,而后将刻着「日本国王丰臣秀次」的金印伸出,秀次起身,鞠躬接过,并口呼「谢大唐皇帝、大唐官人册封之礼」,众位大名也都拜首齐呼谢恩。

 这就是高有勋主张的,不封丰臣秀吉,而只封秀次的好处。

 因为你封秀吉,秀吉本就以为自己是日本的天下人,对你根本不会感恩,反倒更会激发一己的贪欲野心。

 秀次他却亟需册封带来的正统威望,他晓得还恩情啊。

 沈惟敬其后又将万历所赐的绛色蟒袍端给了秀次,近侍拉上黄幕,秀次在里面换上蟒袍,昂然再出,众位大名又齐声赞颂。

 “往后,我便为日本国王、都司太宰兼有摄政关白,丰臣秀吉将剃发出家,是为丰禅阁(出家为僧的太阁),我将得大阪、伏见及京都二条聚乐第,施政天下。”丰臣秀次抓过侍卫递来的熊野长光,并头戴唐冠(王冠),宣读了自己随后的所向。

 “日本国王万岁,大明皇帝万万岁!”众大名齐呼道,集体跟着秀次,转向北京城所在的方位,用华音呼喊万岁,所谓「望阙谢恩」是也。

 “今受大明皇帝赐封王爵,自当不再构兵,以修邻好。但恐朝鲜前怨不释。仍听皇帝处分,再候命下。”秀次抬起头来,又转向前来册封的沈惟敬、李宗城,如此问道。

首节 上一节 324/414下一节 尾节 目录txt下载

上一篇:1900:游走在欧洲的物理学霸

下一篇:返回列表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