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25节
“说与秀次听好,你即受封,是天朝属国,与朝鲜为兄弟之国,今后当共敦邻好,小事不须挂意也。我等之来此,专为朝鲜事。若事不完,我当与陪臣留此调停,直到和睦为止。”沈惟敬宽慰说道。
于是秀次领大名们再度拜谢,并设宴款待。
款待完后,秀次特意将沈惟敬请到身前,说我这里有专门的礼物送去给亚父。
所谓礼物,乃是柄漆金刀鞘的宝刀,外加十二柄带着金葫芦的礼仪长枪,还有柄夸张的唐伞,尤其抢眼的还是三十件「小袖」,纳在镀金莳绘的衣裳函中,惟敬一瞧,这些小袖极为精美奢华,其上的纹案如璀璨云霞般,据深谙此道的秀次介绍,全是京都西阵的杰作,每件都足值百两白银。
另外还有各十件小袖,是额外赠予沈惟敬同李小侯的。
沈惟敬大喜过望,便欣然接受秀次的——“天使与小侯但随我再去京都,待到朝鲜再与我国议和后,送你归来也不迟”的请求......
九州南端的岛津庄都之内城,高有勋增援忠恒的臼炮队,在抵达城下后,立发百余发炮子,都之内的曲轮和天守阁被摧垮近半,伊集院忠真只觉得笼城下去也是无望的,便召集家臣们,准备开城降服,情愿这八万石的封邑不要了,来换取性命的安全。
可很明显的是,伊集院家对是否投降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降服派为首的,是伊集院忠真的叔父新右卫门:“来来去去,主家对我的讨伐,不过是反感太阁用我家主公为朱印众,怨恨伊集院夺了北乡氏的庄内而已,现在我等将土地交还给北乡,而我家主
公又在伏见侍奉太阁,知情后必将全力仲裁此事,到时借助太阁的威仪,再将岛津降服不难,只要是忍得眼前一时的屈辱。”
“一派胡言,如此的话,伊集院全族覆灭在即!”力主抗争到底态度最激烈的,反倒是伊集院的客将,来自纪伊国根来寺的武僧白石永仙,听得伊集院新右卫门如此说,愤恨地握着军配,从马扎上站起来怒斥。
纪伊国有条河,叫做纪之川,河口的左右岸有五个乡,并称为「五缄」杂贺庄便是五缄其一,其余四乡即中川乡、宫乡、南乡、十乡,五缄国人(地侍土豪)素来缔结为联盟的。不过这个联盟也非铁板一块,杂贺乡和十乡靠近河口入海处,从事船运业、渔业,很早就输入了铁炮,而中川、宫和南这三缄则在纪之川上游,离海较远,便与当地大寺庙根来寺关系更密切——而根来寺在之前又作为石山本愿寺的盟友,联合五缄的国众参加了反抗织田信长的「石山战争」。即便根来寺其实算是真言宗,并非净土真宗信仰,最后在织田信长的眼中,根来寺僧兵与五缄国众,都是该死的「一向宗门徒」,不分彼此,全都该剿杀。
根来寺的高僧通常都隐居深山,专心研究佛学,不问世事,寺庙的封地、田赋、出纳等俗务便委托给堂众也即「行人」去打理,而后战乱时代,武士的军队经常犯禁,擅入根来寺的「圣境」之中。于是行人慢慢便会执甲兵守御寺庙,至元龟、天正年间,根来寺的专识坊、岩室坊、阏伽井坊等各坊(坊,僧舍)的坊主便叫做「旗头」,各率行人数千,配备兵器、粮食,其中最得意倚仗的武器就是铁炮,而后根来寺遂同延历寺、石山本愿寺相等,化为了嚣张跋扈的武装集团,根来寺还经常带着五缄或三缄的国众,与其他大名鏖战,收取雇主的佣金好处,来解决纪之川田地稀少带来的生存困难,宛如日本的「瑞士联邦」。
至于这根来寺的白石永仙为何会到日向国的伊集院来效力,答案很简单,因伊集院氏全族连带领民,都皈依了净土真宗,专念佛号,倒是同高有勋的罗庵和泗州山林禅,颇有类似之处。
这白石永仙原名白坂荣山,为根来寺武僧中武艺、兵法第一,当丰臣秀吉铲平纪伊国众后,他便改名,逃亡日向国,当了伊集院忠真的客将。
只见这时的白石,慷慨激昂地苦劝伊集院诸位道:“这岛津明显是借了唐兵来的,足见龙伯、忠恒已撑不下去,而诸君所畏唐兵者,无外乎三处,一处是铁骑,一处是火箭,一处是大炮,我军固守城塞,铁骑无所用处,火箭根本没有甚么可怕的,彻夜才烧那几丈。至于炮子飞来,声威骇人,可百炮下来也砸不死几个人,只要我们群策群力,将都之内城随修即补,再坚守段时间,岛津自然会粮尽而退的,届时再请来公仪调停罢战方可。”
可伊集院的诸位却压根不敢赌,谁能赌岛津请来的唐兵火炮弹药就快要告罄的呢?
最终族内骂白石永仙不过是个外人,怎地有资格替我们下决定?
拗不过诸位亲族的伊集院忠真,也只能派出家臣日置觉内,前往大川原山岛津忠恒的阵幕,请求开城降服,条件是保全伊集院全族的性命。
其实日置觉内来前,忠恒叫高有勋送来的邦板牙操炮的兵丁报告余留弹药数时,确实得知炮子所剩不多了,大约还有五十多发。
且臼炮炮弹若想现场制造的话,费工费力。
“转强攻为和谈,叫伊集院屈从便好。”岛津义弘向儿子建言道。
岛津忠恒脸上阴晴不定,其实心中也压根没底,不晓得这场围城战还能坚持多少日。
可就在此刻,伊集院主动来求和咯。
“没收你伊集院在庄内的八万石,和北乡家的祁答院三万七千石对换。”岛津忠恒提出了条件。
“我答应主家的要求。”已无斗志战意的伊集院忠真,在全族的支持下,表示可以开城投降。
于是乎,都之内城大开各曲轮的虎口、城门,全伊集院数千兵将排成队列走出城堡来。
大川原山麓处,岛津忠恒望着这幕,不由得冷笑起来,对岳父岛津龙伯说:“叫他们全到这儿来,让这群肃慎来的刀伊野人尽情围猎个够罢。”
言毕,一群岛津士卒在阵幕边烧起三堆篝火。
还以为主家已宽恕自己的伊集院全族人,骑着马,朝着篝火燃烧的地方走来。
“封邑被削除了一大半,以后我们得过一段苦日子咯。”伊集院忠真还叹息着对叔父新右卫门如此说。
新右卫门叹息声,回答说:“只要......”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扑面而来,路边荒草内,倏地射出根极长极粗的箭矢来,精准无误地射入伊集院新右卫门的正脸,新右卫门的五官都被射凹进去,被箭矢搅拌撕扯,箭簇直贯穿脑后而出,前后各喷出团血液和脑浆来,仰面落马毙命。
惊叫声中,草
丛后的额亦都,抬起手,闪电般再捻一根狩猎野猪用的重箭,又对着伊集院忠真便是一箭,忠真当时看到叔父被射杀,还当遇到的是岛津家得意的日置流步射术呢,便准备伏低在马鞍上,奔逃回城去,可哪里晓得女真人箭矢的射猛力大的程度?连着腿,带着自己坐骑的侧腹,都被额亦都的第二根箭钉穿,那马甚至还保持着撒开蹄子的姿态,便翻滚倒地,将忠真压在下面,半爿身躯都被压得烂掉。
额亦都蹿上,非常利索地将伊集院忠真的脑袋给割下,系在腰带上,而后再举刀,割下了伊集院新右卫门的。
就在这瞬间,整个大川原山的草甸间,预先埋伏好的五百女真士兵嘴巴里都含着狩猎用的骨哨,吹出阵阵恐怖的啸声,四面跃出,步行拉弓,箭无虚发,将慌作一团的伊集院全族人逐一射毙。
有的族人还企图骑马逃走,女真人也从草中扯起自己卧倒的马匹,翻身而上,拔出刀来,再将逃走的伊集院众人追上格杀,绝不留活口。
“哈哈哈!”山上的岛津忠恒看到这幕,不由得放声狂笑。
这下好,收回了庄内八万石领地,屠灭伊集院逆族,又能回复我岛津萨摩、大隅、日向三国惣守护的名实咯,我忠恒毫无疑问地就是岛津的中兴之主。
岛津义弘则皱着眉,看着几近癫狂的儿子,摇摇头,举起手合掌,闭目念经。
我日本战争百年,还是首次成建制使用刀伊佣兵,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到了深夜,冲入都之内城中的女真佣兵和岛津兵丁,对伊集院合族的处决肃清还未结束,杀得是人头滚滚,鸡犬不留,忠恒许诺,帮助伊集院反抗的家族全都送给女真人当奴隶,抢劫来的财物二一添作五分掉。
“伊集院氏蛊惑领国念佛信仰净土真宗,统统该死,自此后,三国内胆敢有人信净土真宗的,杀无赦。”这就是岛津忠恒大开杀戒的另外个理由。
“孙七郎还没有死?”京都郊外的山科一座寺庙内,刚被石田三成告知此事的前田利家惊讶不已。
对面坐着的石田三成打心里笑了,因他不知前田利家这种神态是真的,还是造作出来的。
毕竟他的次子前田利政领着五千兵,号称奉了关白的公仪,刚刚登陆并占领了佐渡岛,开始伐木建起灰吹屋,要掘矿炼银。
佐渡岛的真正主人上杉景胜得知后大怒,要求丰臣给自己个交代,不然将点兵征伐前田家。
前田利家就披星戴月地来伏见城询问何事,结果在山科被石田三成给迎下。
“你准备如何处分太阁和拾?”利家毕竟是不沾身的老江湖,当即就抓出了要害。
三成伏倒,沉稳地说道,我准备将关白秀次给安插在京都,当拾的后见人,而织田有乐斋则当淀姬的后见人,重组织丰血盟。而后继续维持您、大江辉元、上杉景胜、宇喜多秀家,还有小早川氏的五大老合议制度。
前田利家反问,小早川而今家主到底是谁,那宇喜多八郎秀家又在朝鲜是生是死呢?
石田三成摇摇头,说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将德川家康给踢出去五大老体系,而后向朝廷请来纶旨,如当初征伐甲州和小田原那般,指名武田、后北条。不,现在是德川为「东夷朝敌」,将其推平,领国平分为有功之臣,不知中将阁下您意下如何呢。
至于佐渡岛,将纳入丰臣直辖的藏入地,采掘的金银将蓄积在大阪城内。作为偿付交换,上杉将获得会津蒲生氏三十万石的加封。
“哼!”前田利家给了个不咸不淡且不明所以的神情复。
“请中将卿给予个明确无误的回答。”石田三成不依不饶。
“你为何非要诛灭大纳言?”
“只不过要完成太阁未竟之志罢了。”三成此言可谓穷尽。
不灭德川,丰臣氏的大阪城将永远等于筑在浮沙之上,不得安生。
“我要见太阁殿下,除非由他亲口指令,不然的话,我怎能冒然自专呢?”
“中将,您要效忠的是丰臣的天下,而非太阁这个人!”石田三成毫不迟疑地打断了前田利家的话语,声调虽不高,可却有斩钉截铁的力量,“而今前田家的所有,虽说是太阁赐予的,但未来想要久远,就必须继续效忠丰臣才能获得。”
“太阁还没死呢,治部少辅,你所说的丰臣天下到底是谁的,嗯?”前田利家瞪着眼。
“丰臣的天下自然是丰臣的。”三成这个回答,等于在说,我代表丰臣,不再承认秀吉是丰臣的当主,我已经将他给开除出去,以后谁姓丰臣谁不姓,秀吉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接着三成就说,“中将,征伐东夷的战争,除却你挂帅还能有谁呢?”
“我若是阵前倒戈.....”前田利家亮出了得意技。
“九州、西国还有四国的大名们都将效忠于我,因我现在才是丰臣的主政者,待到关白孙七郎不日回归后,中将您还能有甚
么理由拒绝,您若是这次再倒戈的话,将彻底身败名裂,还有唐国答应我,愿将宇喜多、小早川的兵马给放回来,站在我阵营这头。”
前田利家听完这话,举起了自己的小金算盘,啪啪啪几下,接着盯着石田三成,沉默下来。
“叮咚——”寺庙庭院中的「添水」被水给注满,自然下垂,尾端打在石钵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三朵红色的落叶飘落其上,寺门旁正在吃草的几只小鹿被这声音惊得连连跑窜出去。
“我愿接受征东主帅的任命。”前田利家说道。
石田三成笑了,说那便请利中将阁下即刻返回金泽城,做好战备。
伏见城下,无论是原住的町民乡民,还是被征来增筑的夫丸们,人山人海,拥堵在市井、街道中,都说博陆殿大难不死,回来啦,还得到唐国皇帝的册封。
果然没多久,著唐冠穿绛色金纹的秀次骑在黑色骏马上,侍从撑着金光闪闪的马印,沈惟敬、李宗城各在其左右,身后军马盛大,威风八面地「王者归来」。
整个伏见城都沸腾起来。
「哗」,伏见城内殿的障子门给一道道拉开,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本在暗影中捧着药瓶的秀吉被吓得翻倒在地板上,瓶子掉下,旁边的调药的番医僧人也低着头,赶紧避让,只看到身材相比秀吉颇为高大的秀次,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昔日的养父,激动地肩膀和胳膊都在抖动着——提着根木棒,棒身刻着「对倭用心棒,月月水火木金金」字样。
第76章我儿子为什么不早生二十年
“孙七郎,你,你还活着呢。”秀吉毕竟是枭雄,看到秀次到来,虽然身躯患病,可脑子没有完全被水银给灌坏掉。当即就换上了激动欣喜的面色,咧开牙齿残缺不全的嘴巴。
秀次没有听这老家伙的,而是竖起了手中的木棒,问秀吉:“知道这叫甚么棒嘛,叫对倭用心棒,唐兵唐将人手一根,每日告诫对倭作战时要用心尽力。故而加上月月水火木木金,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倭酋就是您啊,太阁。故而亚父送我一根,特意关照我到这伏见城来,要用此棒来照顾你。”
“孙七郎,你不能这般做,我是太阁,我是堂堂的太阁啊!”秀吉在囚禁后丧失了权力,说话的底气全不如往昔,只剩哀求,宛若个农村的老头。
“正是因为你是执掌天下生杀大权的太阁,多少人都因你的私欲葬身朝鲜,他们在求你的时候,你呆在大阪和伏见听得到吗!”秀次说完,撸起袖子,举起了对倭用心棒。
在他的眼中,秀吉和过去比起来,判若两人,何等的憔悴、萎弱啊,皮肤松弛,眼睛全无光彩。尤其是眼珠,本来是黑色机灵的,现在则作晦暗浑浊色,眼白则黄黢黢的,眼角的红色肉球全都凸露,本来如秃鼠般不多的头发,现在几乎全被水银给烧光了,余下的几根像是入冬后枯死的瓦菲,又黄又细又软,耷拉在满是沟壑的额头,他的嗓音嘶哑无力,像是嘴里含着团爆燃的火药,嘴边还满是呕吐后留下的白沫痕迹,“出去,出去,孙七郎——你们,怎地叫他闯进来的,我是太阁......啊!”
秀吉惨叫声,先是肩膀被秀次狠狠敲了一棍,肩膀顿时松脱塌陷下来,不晓得骨头有没有被敲断。毕竟秀次身强力壮的,正值盛年,又是曾向疋田景兼学过新阴流剑术的。虽然水平很难说究竟如何,可基本功还是扎扎实实的。
从椅子上被打到地板上的秀吉伸着脖子,半歪斜身躯,想朝着门外逃,可后背又被秀次一秒连敲五六棍,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番医数的,后来他们说,“关白的棒子连残影都打出来了。”
秀吉的口鼻被打出好多沫沫,喷溅在地上,自己则趴着,还在伸手,结果手腕又被结结实实地敲了下,彻底咕咚咯。
可秀次依旧不依不饶,他挥着对倭用心棒时,心底想的全是妻女惨死时的情景,满心胸内全是恨意,化作了挥棒的力度和速度,一下又一下,敲在秀吉的后背、大腿处。直到将对方,曾经不可一世的天下人、独裁者,敲到瘫在脚下不省人事为止,才觉得出一丝快意来。
喘着粗气的秀次,咣当声,将对倭用心棒给扔在一堆药瓶上,砸碎了许多。
“孙七郎,你,你糊涂啊......”可谁想到,趴着的秀吉又醒转来,悠悠地带着微弱的鼻息,叹息道。
气得秀次重新抄起棍子,架在秀吉的脖子前,一下从背后把他给勒起来,咬着牙骂道:“我可不糊涂,若是我糊涂的话,刚才直接就该把你这老混账的脑门给敲裂开,或是用熊野权现长光将你给砍死。”
秀吉被用心棒勒住,翻着白眼,气若游丝:“别忘记了孙七郎,是我给你的荣华富贵,给你的无上权力。”
“所以你就能对我为所欲为,随意践踏杀害我的亲人了嘛?”秀次手腕的青筋暴起,手中横握的用心棒,同秀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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