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27节
言毕,三成很郑重地对秀次说:“博陆殿你要以日本国王的身份,也要亲自出阵,以前往甲府督战的名目,一路克定东海道和甲信,看德川该怎地应对。”
“好的,讨伐大崎侍从的朱印状三日后就发往各大名处,要求两个月内做好战备出征的工作,在这两个月内,叫岛左近和锅岛直茂做好攻守的两手准备......至于我,将关白还给五摄家吧。”秀次的这招还不错,将摄关交还给毫无威胁的五摄家,可以赢得他们在朝廷还有舆论上的支持,另外也断了秀吉的路,秀吉再也没法将摄关的官职世袭给自己的后代咯。
至于我秀次,现在我是响当当的「日本国王」,有明国皇帝御赐的金印在手,压根不需要关白这层虎皮当旗帜,可以自开一个统治日本的体系。
让那个明朝使臣沈惟敬来,他看起来算个博学之辈,请他还有京都的
儒学家们来替我这个国王来草创新的制度。
说得也累了,石田三成便说,我这里有朝鲜庆尚道寄来的柿饼,博陆殿要不要品尝下。
秀次欣然接受,说我在朝鲜时就听闻庆尚道的柿子是一绝,可只吃过果子,还没来得及吃饼。
柿饼被端上来,秀次和三成各取一枚,细嚼慢咽起来。
“甘甜是真的甘甜,可这一枚柿饼的代价也太高了。”三成意有所指。
因高有勋所寄来的柿饼夹着信,请求三成以藏入地的买价来卖给他贡米,就装载于明朝水师回国的船只上,至山东利津交卸。
更鬼精的是,有勋在信中还特意叮嘱,我要你的贡米。但不能用你支付的佣兵银钱抵充,要抵充的话,我会额外给你棉布、丝绸、瓷器还有火药的货来抵充。
这真的是......
连三成都要骂句「狗吏」的程度。
若大明户部能叫高有勋当尚书,天底下所有的蛤蟆都能给他攥出尿来。
京都大路渡的狱所大门的栋木处,「德川家康」的首级被用长钉钉在其上,这便是日本古代「晒首」,在门下方竖起道木札来,写明此君叫世良田二郎三郎元信,因相貌酷似德川大纳言,而当过大纳言的替身影武者。然这个恶人不思报效,反倒收取敌国好处,误导太阁策略,多有为非作歹之举,罪无可恕,已服罪枭首云云。
一时间,聚集在京都街道内外来观看晒首的人众如云,不少头戴立乌帽子的公卿也混迹其中,有的则呆在牛车帘子后窥探,举起扇面挡在后面交头接耳,言语中都在传递个可怖的讯息:“这不太像影武者啊,看面容上的痣,还有下巴的疤痕,似乎真的是......”
数日后,江户城中就得到了——“德川必须讨伐大崎侍从,不然将处以家康、秀忠父子蛰居削封的惩罚”的朱印御教书。
“呀......我竟然在京都狱门那里被晒首了,我死了,大纳言活了。”坐在御殿中的「德川家康」举着朱印书状,不禁有阴阳颠倒错乱的感觉,只觉得后脖止不住地发凉。
此刻,他望见御殿侧边处,德川秀忠低着的眼神复杂多变。
“治部少辅殿手腕也不俗,我未免有些小觑你了,这招就是个明晃晃的阳谋妙手啊。”他想到。
这趟,德川家顺势「吞掉」宇都宫、蒲生,战果确实是辉煌的,然隐患却也还是多多,也必须要时间斡旋消化。
是不是该对丰臣继续「效忠」,前往讨伐大崎侍从?
可又要我撤除掉振姬和鹤千代的婚约,这不是明显挖坑,不给我德川得到会津的法理借口吗?
唉,那个选择,都不太妙啊。
同时,石田三成还主张,秀忠的婚事得尽快操办了。
之前德川秀忠要迎娶的是秀吉的养女小姬,也即常真和尚织田信雄的长女,在信雄被惩处改易后,小姬就呆在北政所宁宁的身旁养大的,可惜在出嫁前就因病夭折了。
其后,和秀忠确定婚约的,便是出自织田?浅井血脉的阿江,也就是淀姬茶茶的三妹。
这其实已是阿江的第三婚了:第一婚嫁给的是织田信长的侄子佐治一成;第二婚则是嫁给丰臣秀次的弟弟秀胜,不过秀胜十八岁时也去世了,这段婚姻也没有维持很久。
“叫江户中纳言(德川秀忠)迎娶阿江,那我们所有的恩怨就既往不咎。无论是胜龙寺城的血迹,还是德川私下吞并蒲生的事,统统一笔勾销。只不过代价是大纳言往后不再是五大老的笔头。”这大概就是石田三成委托浅野长政送来的朱印状的最后要求。
无异于通牒。
“少主殿,此事有眉目了!”待秀忠在合议结束后,回到江户城二之丸后,其师傅也是心腹的家老大久保忠邻拉开障子,立刻对秀忠低头行礼,切切道。
大久保忠邻乃德川家勇猛醇厚的大将大久保忠世之子,其领地是小田原城六万五千石,因城堡就在东海、中山还有东国交通要冲,打听消息自然灵便,他告诉秀忠:“这位坐殿中的,据随行的其他家臣私底下所言,同大纳言有些许细微差别。”
秀忠虽只有十六岁大,可却少年老成,不禁咂摸道,我的疑惑难道是真的,那本多正信他们怎地不勘验呢。
“假的冒充真的倒还行,这本就是影武者的职责啊,相反要是假的被戳破的话,德川家的根基就会真的动摇。”大久保忠邻一语道破。
“可我还是想知道真相。”
大久保忠邻沉吟下,便提议:“其他的言行举止可以搪塞,可男子的私密却来不得半点假。”
“你的意思是......”
“大纳言的侍妾如云,据我们安插的所说,「大纳言」回到江户后就很是清心寡欲,整日只和阿茶局在一起,不过大约这位大概又害怕变化太大招惹怀疑,每隔段时间还是会召侍妾来行房的。”
“结果如何,和以前是不是一样?”秀忠也来了
精神。
大久保忠邻将嗓音压得很低:“说那里简直和大根(萝卜)似的雄壮,叫侍妾都受不了,与真的大纳言那里的精悍细腻真的很不相同。”
瞬息,秀忠的泪落了下来,也即是说,他亲爹是真的没了。
“那我该怎么办啊?”秀忠伤感持续了三五秒,便擦擦泪,问忠邻。
若这位真的和我爹的妻妾搞出个小弟弟来,那才是他亲生骨肉,我不就面临着继承危机了嘛。
“假的毕竟只是假的,我们暗中盯紧些,待到利用的期限过去,就毫不犹豫地将其诛杀掉,拨乱反正。”大久保忠邻对秀忠这话的意思是,你爹是假的,可你是真的啊。届时主动权还在你的手中,所以少主殿你该娶那阿江来,到时还能有丰臣为你撑腰做主。
“好。”秀忠咬了咬牙齿。
朝鲜求礼郡城内的无生老母「万神庙」大殿中,巍峨的老母座下,显得有些渺小的高有勋,正跪坐其下,门口和天井射下来的光芒,恰好照在他的发髻、后背处,有勋抬起眼睛,仰视着老母的双目,还有她所背负的巨大金色日轮,低声说道:“弟子从泗州洪灾开始救人,而后又在朝鲜救人,在山东河南救人。所以是弟子先救人度人,老母才选中弟子为先知的,而非老母选中弟子,弟子才懂去救人的。弟子每救得一拨人,老母您的信众就多一分,我们教门的力量就壮大一分,这番河南、淮扬水旱灾难交叠,百姓难以为继,朝廷不闻不问,弟子没法子啊,弟子我只能以身入局、置身事内,挑起这副没人肯挑的重担。道理弟子都晓得,救灾把自己身家性命给栽进去的比比皆是。可如今也顾不得许多,老母你若不是真的泥塑木偶的话,就该灵验灵验,庇佑叫那些明枪暗箭的攻讦、谗言伤不得弟子分毫才好,弟子这番若是功成,必叫老母您的香火鼎盛天下,决不食言。若老母不开眼不灵验,动摇的可不只是弟子的信仰,怕是还会害得老母您遭殃,金身或被断头折手,抛掷河流山谷之中,香火冷落断绝,山门被破,庙宇被伐。孰是孰非,老母您英明,自会决断。”
木浦那边的船已备好了。
高有勋将随吴惟忠、王必迪的南兵营一并回去。
此番光瑛因要哺育援朝,没法伴随有勋左右。
阿泷呢,也要留在求礼郡,主持家务。
“来,看这个。”临行前,高有勋特意召来了濑川菊子夫人,并给了她两份书贴。
菊子懂得些唐文,能看出一份是贡市船只的敕书,还有一份则是屯田的由贴,有了这由贴才能在行都司内种植棉花。
切支丹们还有四百人愿跟着菊子去珍岛的。
故而为照顾濑川夫人,因殖民是相当不易的,还为感谢她帮忙接生援朝的恩德,有勋特意将这两份很有分量的书贴执照馈赠,意思是身为珍岛女领主的濑川菊子往后也能动员领民种棉纺棉,还将「鸡栖号」唐船编入她的账上,棉布销路也就不用愁了。
“将珍岛当作光瑛和阿泷的化妆料来经营,还有我不在朝鲜的日子里,光瑛和阿泷间有些小不如意,还望你帮衬调解。”有勋唏嘘道,自己对不起这两位侍妾,一位刚刚生产就要被留在朝鲜,还有一位刚嫁过来不久就要忙里忙外的。
请求完毕,有勋还给了菊子一件箱笼,里面是银锭还有成贯的黄边铜钱,这算是有勋对珍岛的天使投资。
菊子很是惊喜,而后想了想前尘旧事,就很是感慨地将绕着玫瑰念珠的手掌合十,对有勋说,这场不义之战已夺取太多无辜者的性命,我的亡夫虽不在无辜之列,可我依旧会在天主圣像前祈祷,希望能慢慢赎他的罪过,让他早些摆脱炼狱的煎熬。
高有勋颔首,说无论各自信仰如何。但一起努力罢,这人世间总得存在一方热土。
又过了数日,木浦泊处,许多艘福船竖起帆,蓄势待发,成群换上五色半臂号衣的南兵背着行囊,排着队伍,从妈祖庙和关王庙前,逐个下跪焚香,祈求一路的平安。
“带上这个,在船上吸,等于是在给妈祖和关王进献香火。”庙门前有片集市,上面摆满陶土烟斗还有盛着武侯芸香的荷包,每位南兵烧完香打这里过,都好奇地凑过来,拿起烟斗,又嗅了嗅荷包里的味道。
无论烟斗还是烟叶,都是免费赠送的。
吴惟忠的营内有几百名之前守长城的「台兵」,见过烟草的,就告诉其他义乌来的,说这玩意儿是一整套的,包括烟斗钵、烟杆、口柄还有烟荷包共四件物什。
“这么麻烦啊。”其余在倭乱前临时在义乌被招募来的南兵们纷纷摇头。
台兵们就说,不麻烦不麻烦,绝对比操练鸟铳要便宜的多呢。
刚说话间,就有人喊「缇帅」、「勋祖」(士兵中的罗庵信徒)来咯!
一阵马蹄声响,身着锦衣的高有勋奔来,至兵丁们中间勒停了坐骑,大家都围过来,有勋有心要为
芸香烟草做个引领示范,就在马鞍上接过来个烟斗,对着兵丁们介绍道:
这斗钵啊,就是用来盛烟叶的,而这段同烟杆连着的叫「斗颈」,瞧瞧,斗颈还刻着花纹,漂亮着呢。
说完,高有勋拿过火折子来,用欧罗巴簧轮击发的火星引着,再点燃了斗钵里的芸香。随即就说,用手握住烟杆啊,嘴巴含住口柄的嘴子。至于这烟荷包是拿来装烟叶的,里面还缝着有皮革呢,用来防潮,接着在马上,高有勋眯着眼,吧嗒吧嗒地吸起来,其实他不太能适应味道过于强烈的晾晒烟叶的,可还是忍住咳嗽,装出非常惬意的样子。
毕竟自己就是武侯芸香的最大代言人。
兵丁们啧啧称奇,跟着边骑马边吸烟的有勋走,还听到高有勋吐口烟雾,唱出个曲子呢:“吸一口,叫声妈祖多庇佑,一帆风顺福康久。
吸一口,叫声武侯满地走,瘴毒不侵气阎罗......”
受此鼓舞,南兵们都取得烟斗和荷包,纳好烟叶,吵吵嚷嚷,模仿着有勋的流程,唱着这《吸烟歌》,鱼贯登上了船只,他们将把这芸香叶子,随着自己的足迹,自然播散到大江南北去。
第78章万柳佳山堂
高有勋的船只离了木浦后,顺着石流龙所指引的针路,昼夜行进,至椴岛处时又好好修补了破损,停息了一日,岛上的千总管海洋款待了有勋和流龙,叫有勋惊诧的是,椴岛因贡市而颇为繁华,岛上的房屋和货仓越来越多,满岛都是唐人、女真人、朝鲜人、倭人等走来走去,洽谈批货,哪里还有半分高有勋他们才来时那满目荒草杂树洪波萧瑟的模样啊?
筵席上,各味山珍海货也是应有尽有。
高有勋对管海洋道,接下来二三年内,椴岛主要就是从辽东那边买马,运去耽罗岛牧养,“价格高些没账,价格比其他陆上的圈市高个二三成,就不愁没有货源。”
管海洋给有勋敬了杯酒,说此番缇帅您成就了不世的大功,这岛上的大家个个都高兴,都知道缇帅带着大家,绝无亏待处。
那边,石流龙也喧呼起来,说连着我也要加官进职。
“唉......”高有勋却很有居安思危的意识,他举起手,说你们先别高兴得太早,椴岛这地方虽然通航便利,但最大的问题是朝堂上下都晓得有这么个地方作对倭的互市所在,而今还好,可指不定哪天就有封海的旗牌给传下来,上来个巡按,保不齐将整座岛都恨不得铲平。
明廷的朝令夕改、反复无常,高有勋心底早就有预期。
管海洋吃了惊,就问怎地处分。
“有船就有门路,有船就不会散伙。”高有勋一语中的。
先前在釜山倭城与长束正家的一番谈话,让高有勋颇有心得,他甚至对管海洋说,你和兄弟们在椴岛这些年惨淡经营,好不容易有了这些大船,银库里也颇有积蓄,咱们在上头还有面旗帜给罩着,是经略府的地儿,可平倭战争要是没了,经略府也会撤,未免容易遭人寻趁。故而你们还是挂靠去全庆行都司的好。
“愿奉缇帅的马首是瞻。”管海洋哪里敢有甚么话语说呢。
高有勋点点头,就不辞辛苦,将要诀一一告知了管海洋:
将岛上兄弟和百姓们的家产登记造册,每人几两银几亩地几间屋几头牲口,务必要清楚;
多向京师连带蓟辽那里安插眼线,有个风吹草动的,得提前知晓,未雨绸缪,实在扛不住,就把船载着大家伙一块儿开走,去哪?去耽罗岛,那里大把的地,还能得到行都司的撑腰,无人能奈何到我们;
现在起,每年互市时,从倭国的朱印船那里收购板材来,往后岛上屋舍就换作这种板材的,建起来方便,走路时拆掉更方便,用船载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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