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32节
“有封,徐相公,沙四爷,你们吃菜啊。”嫣柔和阿九又同时对其余人说道。
三位都说好好好,继续低头。
这边厢,高有勋是刚风尘仆仆地到北京城来,真的饿了,羊肉馅饼还有芝麻面他都要,如风卷残云般,恰好看出有封有心事,就问「怎地咯」。
唉,有封啊,贵妃娘娘叫你问甚么,你就问甚么,岂不是呆痴吗?”饭后在院子内点灯喝茶消食时,有勋叹口气,语重心长地教导三弟。
唉,现在这高家,爹也要我操心,这高中探花郎的弟弟也还是要我操心。
高有封不明白,就请教说,那该怎地做。
“娘娘金口一开,那不是叫你传话的,那是叫你把事给办成的。”
“可这事,非得四明相公答允不可啊。”
“那有封你就叫四明相公去办啊。”
“攸关后位和建储,四明相公怎地肯帮皇贵妃娘娘呢!”
高有勋合上茶盖,想了想,笑起来,说那便是皇贵妃娘娘在试探沈四明。
“无论如何,皇贵妃娘娘还说,专等你来,那还是二哥你有手段的。”有封丧了气,拍拍膝盖。
第82章我还要来搅局
那头纱窗后,嫣柔和阿九听了,只觉得事态有些重咯。
有勋怎地插手皇上的家务事呢。
可很快就传来的有勋的声音:“诸位啊,这趟我回京师来,不光是要以身入局,更要搅局。”
“小五叔,你搅得甚么局?”待到饮茶消食了后,于内厅里,阿九有些埋怨地说道,可更多的则是担忧。
没听说臣僚尤其是武臣搅皇储的局还能善终的。
鳅鱼鳝鱼之说,有勋没有对阿九说过,只对嫣柔说过。故而嫣柔懂得小爷所说的「搅」大致是个甚么意思,就也问有勋道:“小爷你到底只是为了皇宫大工的督工嘛?”
高有勋却只是说,你俩甚么时候随我去通州的张家湾顽耍顽耍?
嫣柔与阿九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葫芦里卖得甚么药。
不过到了明日晚,四明相公的私人堂子里,沈一贯就看得高有勋将《闺范图说》摆在他的面前,沈抖抖袖子,有些尴尬地冲着同来赴宴的石星笑笑,故意垂下右手,抬起左手哗啦啦翻了翻,就说这是归德府的吕坤大作,鸡栖你拿来与我看作甚,岂不知自古文人相轻嘛。
“给老先生看,只是想老先生在里面为皇贵妃娘娘插一节。至于配画,不劳烦老先生,我自个去找画工。”
“先前令弟来说过,我说啦,前些日子右臂遭了风痹,无法自由。”沈一贯哭丧着脸。
高有勋这次就没有上次献宝那么恭敬了,而是单刀直入:“听闻宫中新近来了位了不得的大夫,莫要说风痹,就是慈圣太后的眼盲都说能治,不如我进宫去探探,请他来给老先生把一把?”
“我自己找郎中就好。”沈一贯很谦让。
“只怕老先生得的是心病。”
沈一贯不作声,面色明显有些不悦。
“有勋,今日聚在四明相公的堂内是久别叙旧的,别说些靠不着边的言语。”石星劝道。
“欸,东泉公,我闭嘴前,且听我一言。”高有勋就说,“我是个粗人,是个武臣,无意参与甚么阁部之争,也无意过问甚么谁当首辅谁当次辅,万岁爷叫我做甚么那我就做甚么,对四明相公我是佩服得紧感恩得紧,所以我也就为四明相公考虑。现在我也不与二位老先生打机锋,打机锋是怎地也打不过的,挑开天窗说亮话罢,给慈圣太后治眼疾的是京城里的游医沈令誉,这位沈令誉虽是江南人,可却是归德沈鲤的门下忠实走狗,和我高有勋甘愿为二位老先生门下趋走是一样的,至于沈令誉又最和谁要好呢?我在京城白云观里也有几位熟稔的道爷朋友,告诉我说,是衍法寺里的紫柏真可和尚。”
听到紫柏真可的名号,沈一贯和石星略微动容。
你要说沈一贯从来没听过这个和尚,那可就太小觑这位当过帝师浸淫官场多年。虽是进士排名靠后可愣是能杀出条血路,入阁拜为大学士的四明相公咯。
紫柏真可是给皇长子朱常洛「替修」的,也即朱常洛居在皇宫里,紫柏真可就是他的替身,在寺中替常洛礼佛修行,祈福消灾。
故而紫柏真可还有沈令誉的政治立场,还用多言嘛。
这一僧一医,到底同内阁次辅沈鲤有何瓜葛,不得而知,这些阁老们虽说个性迥异,但也有个共通点,那就是个个身上都和涂了油般滑不留手,他们的社会关系你只能靠猜,根本挖不出真凭实据。
可高有勋要的正是这般效果,我将蛛丝马迹给交出来,就不由得你沈一贯不猜,你猜的越多我就越高兴。
沈一贯和沈鲤不睦,那是众所周知的。
可还有个人,更叫沈一贯忌惮。
“皇长子的讲官郭正域。”
没错,高有勋堂堂报出这个人的名字,沈一贯的反应就更大咯。
郭正域那就是朱常洛的老师。
将来朱常洛被建储立为太子的话,最后当上皇帝,那郭正域毫无疑问是内阁首辅最热门的人选。
郭正域是江夏人氏,可也同归德的沈鲤最为倾心相交,并与沈一贯关系恶劣。
二人在翰林院时,虽为师徒名分,可郭从来不把沈一贯当座师看待,
也不接受沈的拉拢,而沈一贯的心学真谛就是——“不当我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敌人。”
更何况,二人还有现实利益的冲突呢?
“沈令誉调治的是慈圣太后,紫柏真可替修的是皇太子,而今百官又受到明里暗里的鼓动,纷纷上奏疏争国本。难道沈老先生您就真的无动于衷嘛?”
听到这话,沈一贯倏地抬起右腕,毫无阻滞地端起茶盅喝了口,朗声说:“鸡栖你说得道理千般万般都对,我承认,可你若摁着我的头,叫我顺应皇上,阻延皇长子出阁立储完婚这些事,那劳烦你回去告诉皇贵妃娘娘,沈一贯宁肯回乡闲居,耕田渔樵,也是万万不能的......”
可下秒钟,高有勋就笑出声:“谁要你做这些事来着?皇贵妃娘娘何许人也,市井里卖酱菜家养出来的姑娘罢了,也就喜欢这些小孩童看图识话的玩意,给她个开心就是。”
这话一出,沈一贯和石星嘴里的茶差些都咽不下去。
哪能如此贬低郑贵妃?
高有勋却看看这二位,意思是:“怎么,你们素日里心里不都是这般看待郑贵妃的,而今我说出来你们又不高兴又害怕咯?”
“我的意思,即便立储皇长子,那这份功劳,那也得归四明相公才是。”高有勋总算是点破沈一贯的要害了。
未来当皇帝的是朱常洛还是朱常洵,关我沈一贯屁事,我沈一贯真正关心的是,我既不要背负骂名,也要拿到立储的功劳。所以我在等待时机,因而今万历还有抵挡拖延的余裕。故而绝不可以开罪郑贵妃,我琢磨的是,作壁上观,看到哪日万历精疲力竭拖无可拖时,我再适时而动,坐收渔利。
“沈老先生匿名写便是,书皮署名还是那吕坤吕叔简的,刊印就交紫禁城的经厂去办,我们横插郑贵妃一节进去,谁个知道?知道了又敢说吗?”
此刻,沈一贯还想要说甚么,却直接被有勋抢先说了:“沈老先生,闺范图说书印出来后,我不说,有封不言,郑贵妃暗心里吃了个大虾仁丸子美美的,自然也会装作糊涂,可您在郑贵妃那边的人情,我定然传达到。”
只要郑贵妃感恩你沈一贯,那很快不就轮到你当内阁首辅?
你为首辅后,怎地对待郑贵妃和常洵,那我也不问,只要你把立储定策的功劳拿到手,以后这把交椅就跟铁铸似的。
郭正域论起进步来,哪里能跑得过你沈老先生。
你跑到先头,就能慢慢安排你最敌视的郭了,将他弄去海南还是辽东,不是任由你拿捏?
这下,沈一贯总算是举起右手,优雅地抚了把胡须,看起来很满意。
《闺范图说》这本书,沈也没叫有勋带走,明显是今晚准备文房四宝,精思傅会,将郑贵妃的一节给赶出来咯。
“有勋,你啊......”待到从四明相公的堂子里出来,在巷子拐角处,石星停了轿子,专门叫有勋靠过来谈话,言语里不免埋怨。
明明是我先拔擢栽培你的,为何你现在专心致志地靠在沈一贯的身后呢。
我也想当首辅,我也想进步啊。
“东泉公稍安,我高有勋岂能是忘本的人。”高有勋就叫石星吃颗定心丸,表示早晚有你的甜头。
同三弟有封不同,高有勋领了牌符,从容自在地走在紫禁城内。直到景仁宫的,他还能看到,西六宫那边啊,依旧是片瓦砾场,被烧成焦土白地,几名锦衣的太监正在外围进出,大概是评估用料和支度的。
“有勋啊,这次回京城来,便是为了请封的事?”景仁宫中,郑贵妃连垂帘都省却了,直接对着有勋坐着说话。
“不是,为了河南赈灾的事。”高有勋回道。
郑贵妃笑笑,有些尴尬,说去年不是赈过了吗。
“去年水灾,今年旱灾。”
“灾荒年年都免不得,可朝廷的国库内帑都支撑不住,加派也不能加派,有勋你是知道的,我去年是第一个捐银子的,可今年实在是不行,自家银子都告罄,连西六宫被烧了,迄今大工银自何而来都一筹莫展,万岁爷也正为这个苦恼呢。”郑贵妃有些不好意思,表示不是我不愿帮助灾民,确实没法子。
“这个着实怪不得朝廷,宁夏、朝鲜连年用兵,所谓——「车骑戈甲,连数镇之师,半委山谷矣;金钱刍粟,倾数百万之积,尽填沟壑矣」。而贵妃娘娘和万岁爷又不肯用我先前献上的清退六十万顷马场之策,今日困局,理所固然。”高有勋时刻不忘抒发下清退马场之策被束之高阁的怨恨,而后话锋一转,“只是......”
郑贵妃就问,只是甚么,你这人也真奇怪,请封的事不上心,倒对赈灾趋之若鹜。
“只是因赈灾,实在是为了万岁爷和贵妃娘娘的好啊。”
郑贵妃对这句话有些触动,她懂有勋所说的含义,可那天万历对她所言的那番失败主义言论,对她的打击太大,她没了热情没了劲头。
可转眼间,
高有勋就将《闺范图说》还有两张稿子,呈递给了她。
郑贵妃的眼睛看到稿子,立即发亮了,这稿子不都是夸赞她如何有闺秀懿范。身为皇贵妃是如何救民于水火,为天下垂范的嘛。
还有配图呢。
“这......”郑贵妃感到疑惑,你三弟有封不是说,沈老先生风痹了嘛。
高有勋低声说,有些事有封和沈老先生能做不能说,交给我来说便好。
郑贵妃捏着稿子的手都在发抖,看了看有勋,眼眶里全是激动和感谢,甚至还有了泪光。
“番经汉经厂那里,有无娘娘的人?”
经厂,就是皇宫内翻译刊印佛经供皇室所用的所在,有勋的意思,《闺范图说》谁写的并不重要,由谁来印刷才是最重要的。
郑贵妃连说有有有。
高有勋说这就太好了,马上《闺范图说》不但要刊印出来。而且还要翻译成蒙文、藏文、缅甸文、八百媳妇文还有佛郎机文,发行海外,叫别的邦国的人都来领略娘娘的闺范风采。
好,这事就算是大功告成咯。
高有勋于是又说,贵妃娘娘您的闺范,就是爱护子民,拯救子民,这件事做的话那就得做到底。否则难免反被士林讥诮,您看,慈圣太后当年拿银子去泗州建寺救灾,而今泗州百姓就供奉着九莲菩萨,贵妃娘娘您这番若能再救河南山东百姓于旱魃肆虐之中,那这两省千万百姓民众,也得将你当做神女给供奉着。
到时谁敢不让您进《闺范图说》,谁敢说您不能同古代的贤后们并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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