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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344节

 “这真的是两全其美的法子,缇帅你放心,这些日子老朽虽闲居在家,可也能听到是满街的饿殍啊。唉,济宁有些歹人奸棍还借机兼并买卖人口,想我和长兄读书进学时,济宁的民风还是淳朴,而今则是告讦盛行,刁顽成俗了,建烧造工棚的所需,我承诺再捐一百五十两金花银。”靳老先生回忆往昔,举起拐杖,重重地在地上顿了两顿。

 高有勋很动容,便说老先达老盟翁这一百五十两银,某不才,登记在册,不算老盟翁您白给的,四年为期,每一年算息钱八厘,到期后再全数奉还。

 那边,靳学曾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感慨地走过来,要扶高有勋的胳膊,有勋哪能叫这老人家来扶自己呢,忙反过来搀扶住老人家。

 “缇帅这样做的话,皇上的大工能及时修葺完整,灾民也能得救,济宁地方也能真正得到安宁,还能替那抚院按院分忧,当真是一举四得......我家长兄还在世时,就说过一番话,说这大明的天下虽大,可却建都幽燕,北无郡国之卫,所恃为腹心股肱者,唯是河南、山东、江北及畿内八府之人心耳,结果你们看,你们看,这几十年来,这些地方何年不灾啊?一旦灾年连连,这些地方的百姓又是鸷悍而轻生,易动而难戢,游食而寡积。一不如意,则轻去其乡,四处游荡逃荒,到最后往往就是一夫作难千人响应,流民成了流寇的话,那可就真的没法再收拾咯,前事已屡屡验证。”

 哦,这靳学曾老先生年岁虽高,可记忆力却很是不坏,对他哥的奏疏文章是信口拈来啊。

 高有勋就乘机请教,不知老盟翁认为该如何救灾戢抚呢?

 这济宁的开明士绅啊,也确实要争取的,天灾人祸当前,要统一战线的嘛。

 毕竟本地的士绅,也不希望济宁失序的。

 哪怕拿罗庵来说,它现在也就是寄存在济宁州下面的几个县域,而这几个县向来都是穷乡僻壤,和济宁内的清歌园林宛若两个世界,自然不会为济宁的士绅所疑惑关切,可一旦罗庵势力侵入到济宁的市井中来,怕是这群士绅就会毫不犹豫地联合起来,共同剿杀罗庵这种异教秘密结社了。

 绥靖地方是大家都需要的,可由谁来主导绥靖,这才是生死存亡的关键问题所在。

 “当然是恤农积谷了,这......”就在靳学曾刚要进一步详细对有勋说时,其余几姓士绅好似有些不耐烦,意思是今晚的宴席就是应付高缇帅的事例捐纳的,既已完成,您老先达就别要节外生枝。于是便一齐来敬酒,实则是打断了高、靳间的谈话。

 纷乱中,意犹未尽的靳学曾就对高有勋说,改日改日,我去拜谒缇帅您,再来讨论这个话题。我虽是把老骨头,可血还未有朽冷,我和长兄毕生的心血,凝就的那些书卷,就该交给你们这群后生。

 高有勋忙说,该晚生前去拜谒老盟翁才是。

 银子捐足了,名册也交上了,筵席也散掉了。

 “不劳相送,不劳相送。”走到避尘园的高有勋,对着纷纷登车上轿的士绅名流,一一话别。

 夜风吹来,将有勋的酒醒了大半,脑筋重新恢复活络。

 他骑着马,在避尘园院墙影子下始终半蹲等候的倭丁,此时逐次起身,跟随有勋马后,郭遇吉则按照老惯例,提着灯笼,走在马前头。

 待到竹竿巷的巷子口,忽地有一人闪出,惊得倭丁当即就拔出刀来,刀光乱晃,飘洒在夜幕之中,那人也吃了惊,倒坐在地面上,发出叫声,是个女的。

 勒住缰绳的高有勋忙说:来者何人。

 郭遇吉壮着胆,提着灯笼挨近。

 那女子忙该作跪下的姿势,一照一看,竟然刚才在筵席中为自己斟酒的娼女,纳闷的高有勋就问,是你,你叫甚名字,在这撞我,又是为了何事呢?

 这女子东西张望了下,只是拔下自己发髻上的金钗,捧给郭,而后说到:“在席间感到缇帅是实心为民的,故而有紧要事想对缇帅说,只是此处不便,敢请缇帅择日移驾太白楼,奴家专在彼处陪茶等候,此钗为信。”

 言毕,这女子就咚咚咚地连叩了三记头,便转身逃去。

 举着金钗的高有勋望着她隐没掉的身影,不知何意。

 那边,一群青衣家奴,簇拥着刚才那几位士绅的轿舆,打着火把和灯笼而至,他们看到高有勋立马不前,就好奇问缇帅这是怎地了,有勋忙搪塞遮掩:“初来乍到,不知济宁城有何好顽耍的去处?”

 这几位士绅先是愣下,而后便发出会意的笑声。

 席间说的如何慷慨激昂为国为民,来济宁的首要事还不是问这个?

 士绅孙通义,便摸摸胡须,叫家奴拿过面扇还有笔来,用笔在其上写了几行,又让家奴毕恭毕敬地递给有勋。

 “太白楼.....

 .”高有勋一折一折打开扇子,在灯光上果然见到这座酒楼的名字,不自主地读到。

 “太白楼?”回到会馆中,当高有勋坐在桌案边,继续念叨时,嫣柔和阿九坐在床几上,不由得很是诧异,嫣柔立刻想起淮安府那叫「轻罗阁」的娼馆。

 虽说太白楼的本体是酒楼,可有当红的唱的姐儿在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似乎那女子有关乎灾民的事要对我说。”高有勋合起扇子,喃喃道。

 “我随小爷一道去。”嫣柔当即说。

 “你怎么这么熟练呢?”阿九则望着嫣柔,眼波里仿佛在说着这句话。

 嫣柔则回望她眼,意思是——“你若是害怕,便别去。”

 次日日暮,济宁城墙内的角楼,传来悠扬的钟鼓声,其中南门塔楼尤为巍峨壮观,大大小小的亭阁环绕其旁,衬托声势,城墙外还有通路之侧,则是济宁卫的军城要塞,监察着沿着漕河往来的舟船和商旅,而南门处最为风光的自然是太白楼咯。

 东西南北来到济宁的游客,就是由于这太白楼「必看」的吸引力。

 据说唐朝时,李白游玩当时还叫任城的济宁,喜爱在贺兰氏的酒馆饮酒作诗,而任城令贺知章便特意置办酒席在此款待,至晚唐咸通年,贺兰酒馆建成了高耸的楼阁,对面又有同时祭祀李白、贺知章的「二贤祠」,酒楼和祠堂虽不断经历坍塌和重修,但却历久弥新。毕竟李太白本人就是个金字招牌,至有明以来,竟成整个山东都驰名的名胜地,所谓——“骚人墨客过是者,每以未获登临为恨。”

 “小爷啊,都说济宁有八大景,当首的便是南门楼的白楼晚眺了呀。”人来人往的南池路旁,梳起发髻罩着网巾的嫣柔,打开那柄白竹扇,恰似个部院老爷家的公子。

 “汶水孤帆远,任城四望开。

 风流贺监宅,寥落李仙杯。

 树色含秋冷,泉声带雨回。

 金龟复何在,慷慨有余哀。”

 谁料嫣柔话音刚落,穿着件男子青色道袍的阿九,更是直接摇着扇子,将前代首辅徐阶的《过贺知章故宅》这首五律给吟出来了。

 两位夫人,眼角互视,似乎在同时说,“你也不赖的嘛。”

 “二位,二位,我们仨是来问事的,也就是所谓的廉访市井田野的,不是真的来太白楼游玩的。”高有勋居于中央,拍拍二位的柔肩,提醒道。

 “高二汉,拿银子在前头开路。”嫣柔合起扇子,反过来敲了下有勋的肩膀,故意作色道。

 第96章苏模苏样

 这一进太白楼啊,阿九就瞪圆眼睛,左看右看,毕竟从未来到此种地方。

 矗立的楼阁那是酒楼,几位俏丽的娼女坐在堂子里咿咿呀呀地弹琴。所谓过往的骚人墨客们都坐在桌席间摇头晃脑地听,那楼阁和走廊的墙上,全刻着李白、贺知章还有其余诗人的作品。而楼下同样竖着的满是来过太白楼的名人题咏,是石碣林立,如同聚笏般,店家在上面罩着绳网,挂着灯笼照得透亮的,好叫大家都瞧见太白楼这近千年来的声势。

 “你说啊,这太白楼真的是因诗仙李太白而得名的吗?”走在前头的嫣柔摇着白竹扇,不甘寂寞,故意问引路的水户道。

 所谓水户,是经营娼馆的男子别称。

 那水户便眉飞色舞,指着一面题刻文字说起依据来:“李太白父亲当过任城尉,其时高渤海(高适)刺兖州,而贺知章恰好也是任城令,杜子美也......”

 “非也非也,我明人治典,直顾邀名沽誉哗众取宠,全然不顾踏实这二字,唐人穿凿附会的东西,我明人一概不问真假,统统阿附发挥,真的是斯文扫地啊。”

 “你这公子,年纪轻轻,胡说些甚么?”那水户就有些不高兴了,今天酒肉生意可以不做,你质疑太白楼侮辱济宁那可就不行的。

 可嫣柔的口齿却如连珠炮似的,说:“李太白于山东时,所作七十多首诗歌,只有三篇章同任城相关,这哪里是曾在任城定居的模样,且只这三篇章也只是泛泛的酬唱,分别写给任城主簿卢潜的,还有他的六叔父李阳冰在任城当过县令,最后个便只是在任城县厅的题记。尤其最后篇乃是文章,是写给时任任城县令贺公的。”

 “这个贺公那便是......”水户赶紧要说,这位就是贺知章啊。

 “此公名曰贺知止,乃贺知章的族亲,你们济宁人啊,爱屋及乌,屋乌不分,李太白于去长安前从未见过贺知章的,另外此文里李太白言自己是游玩东鲁时路过任城,足见他绝非定居此地,该是在兖州府的府治瑕丘才是。”

 “甚么瑕丘,兖州府哪里来的这个地方,你这公子,读书把脑袋读坏掉咯。”水户更生气了,尤其是当嫣柔说李白实际在山东住的地方是兖州府而非济宁府时。就像是偷人东西被拆穿般,都涨红了脸,凸起了青筋来,因济宁人都讨厌兖州府这个名字。

 “瑕丘距济宁不

 过数十里地啊。”嫣柔合起扇子,还很耐心地对水户解释,气得这水户嘴巴都歪斜掉了。

 阿九则差点没笑出声,在旁听着,心念这水户还算是好脾气。若是真的逢着个脾气暴的,怕不是当场就要打将起来。

 “哎哎哎,我家公子是来寻花问柳的,不是来和你这人物费唇舌的。哦,这个金钗,就是你家姑娘送给我家公子的。”关键时刻还是高二汉出来,理直气壮地把那钗子给拿出来给水户过目。

 水户看了又看,说这是我家灵犀的。

 “你家的灵犀,在前日有没有去避尘园接客呢?”高二汉趁机问到。

 水户说正有此事,又没好气地望着嫣柔,心想怎地就勾搭上你这般不识趣的儒生。

 高二汉就说,我家公子非同寻常的庠生,家中长辈多做的是都督、总宪这类的高官,便是平辈的兄弟,密密的满是锦衣,你眼仁给放亮些,适才不过戏耍戏耍你罢了。若是马上灵犀伺候的不上心,你这座小小的太白楼,当得住我家公子的臊性子吗?

 水户看这几位确是相貌衣着不俗,又被呵唬了番,也不知道三六得九咯,便昏头昏脑地拣选了间内里的堂子,说道你们先在这候着,片刻灵犀就来。

 穿过几条廊子,进到堂子院门前,嫣柔却停下脚步,笑眯眯地回头对阿九说:“九弟啊,灵犀姑娘只要见我一个,二汉随我进去便是,还央请您寻别的姑娘罢,嗯,你?”说着,嫣柔潇洒地甩开扇子,白色扇面上还有朵殷红的花朵图案,冲着那水户说,意思叫水户将阿九引到别的房去。

 “我......你......”阿九顿时就被气塞住了。

 “来来来,这位小爷爷说的是,哪有两个嫖一个的道理呢?”水户也想做成两单买卖,顿时堆着笑,就拉扯阿九向别地走。

 “这下清净许多。”见阿九被拉走,嫣柔是扬眉吐气,迈步走了进去。

 高有勋挠着脑袋,看到阿九盯着自己的气愤眼神,心想别节外生枝咯,九姑娘你便宜处事罢,我还是得廉访这灵犀为要。

 没几何,坐在堂子内的嫣柔和高有勋,就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是灵犀回来,灵犀刚进门,便看到烛火旁站着的有勋,一眼就看出他便是昨晚的缇帅,便赶紧掩上房门,咕咚对着有勋跪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只是个该死未死之人。”被扶回座椅上的灵犀,说起这话时,眼神空洞。

 她的丈夫,本也是河南归德府的一位生员秀才。

 前些年家乡遭了水灾,家产全被漂没,外地来了几位「网头」,可惜当时她夫妇俩并未识破对方的真面目。因为这其中有位,还是曾同她丈夫一并去参加济南贡院的乡试的,算是有同学的情谊,一起在济南马市街的高墙长阵、重重围棘间相互扶持过的,灵犀和她丈夫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天天将「斯文」、「仁义」挂在嘴上的读书人,居然是狼心狗肺之徒。

 “那个人勾串归德府的其他生员,诓骗说已向省里的抚院报了灾,我家几百亩的田全都入了荒册,马上赈济就到,又说这里正是荒年,不如随我去济宁府,租间房屋,细细温书应考。当时我同夫君正是没主张的,听了他的花言巧语,便将其余的家业全都折买为银两,跟着他离开了乡里。孰料在半路上那个人就勾串我家的奴仆,将我夫君给害死。我,我却没能守住节操,又被他拐到这济宁府来失了身,那个人又将我家的田土不知怎地,全都骗到手,统统卖与那归德府的高门大户,生发了一大笔大银子,就此发了家。”说着说着,灵犀更是痛哭失声,又说道,“那人就此尝到了荒年当网头的甜头,这几年不晓得吃掉多少灾民的血肉骨头,愈发喧呼起来,济宁城西半个安居镇都成了他的,可表面上他还假装是个清寒的生员秀才,读的是圣贤书,还嚷嚷着要进学戴官帽哩。”

 嫣柔拧着秀眉,就问灵犀,那济宁荒市的种种?

 “那个人便是主脑!”灵犀有些害怕,可还是毫无犹豫地讲出来,接着她又转向高有勋,说缇帅啊,我就是在避尘园的酒宴上听了你的言语,晓得你应是个忠贞正直的好锦衣官,这才冒死将金钗相送,又约下在这太白楼相会的。

 可高有勋很警惕,他怎地晓得这灵犀的话是真是假。

 这青楼中是真假难辨的,财色和真情也是混杂不清的,正所谓——“频允物,有如担雪填井;可不使钱,却又是掩耳盗铃。”

 而这群唱的姐儿,嘴上挂的也全都是——“妾与人好,自未认真;见君高雅,实系我心。”

 其实对别人和对你,都是假的,不过抓住你「我应该是例外」的心理,给你提供些情绪价值方便榨取你的荷包罢了。

 哦,那时候不叫情绪价值,叫风情。

 更何况高有勋此行,是带着鲜明的政治目的来的,也正因如此,何处不是明枪暗箭呢?

 于是高有勋便正色问

 灵犀,我为天子缉事探风的官校,也得刨刨你的底子,劈劈你的板子,你也须要知道,你惹了济宁府的奸棍左不得是个死,可惹了天子亲卫锦衣官,那可是要被铜巴掌一颗颗把牙齿全都给拍下来的!

 这招比风月场上的媚言蜜语更有效,灵犀悚然,就应答说若是我有半字虚捏,就叫我寸碎死在缇帅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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