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361节
“叫颍州兵备副使李骥千还有汝宁兵备副使刘卿,还有你去招抚,我知府,只管保住府城。”蒋忠俊没好气地说道,言毕就走了。
只留下周恺一位,是追悔莫及,便连夜写信给两位兵备副使,建议不妨我们招抚散盗好了。
那边,汤希韩带着残余的二子汤政还有汤征至自家的田庄处,看到他的侄子汤敏装模作样地领着群自己的家奴,扛着武器,敲锣打鼓地过来,看到伯父就哭着滚下马背,说侄子我不是有意要跑的,只是觉得桃园塞急切难以攻下,伯父您又独木难支,人心不齐,只能靠我们汤家卖力。故而不及通报,便先疾驰回庄,再募集数百人马,这就来增援,谁料,谁料到竟已......回天乏术了。
汤希韩也没有当场发作,说我的长子和最小的,都已力战身亡,若马上汤家人心不齐的话,待土贼和矿贼联手来府城的话,那几家怕不是琢磨着同蒋忠俊那狗厮勾串
,把我汤家阖家绑了献出去,现在所有人都留在庄内,半点消息风声都别走露,静观那帮人怎地做。
“要他们真的如伯父你说的去做,那该如何?”
“汤家在归德府真正能倚为手足的便只是叶家,拉上叶家,先下手为强,以私通贼寇的名目,烧了他们的庄田,要输大家一起输,没甚么理由推我汤家去顶缸。”
等到汤希韩进了庄后,他的两个弟弟汤希范还有汤希富哭着来接,又听说汤敬汤文都惨死后,三兄弟是抱头痛哭,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汤希韩清点了下,庄内奴客还剩二三百人:“把家中的浮财都散尽,给他们,自即刻起,汤家庄一概人等不得出入。”
而后汤希韩咬牙切齿地对弟弟儿子还有侄子说道,那锦衣官高有勋也通贼,杀死敬儿的,正是那日在黄鹄楼里转头瞪我的长随。
“啊!”汤希范和汤希富脑袋怎地也转不过来,没想到堂堂二品锦衣,怎地会与桃园塞圩寨勾串起来的。
汤希韩也说不清楚,只能说这里距泗州也不远,必是高有勋那狗厮在乡里便做贼成性。
夜晚,豪绅范明丞、苗文秀、张九真等。果然悄悄地找到知府蒋忠俊,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说我等本不愿清剿桃园塞的,这世道,全河南的山贼草寇的山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素日里买平安还来不及,哪有胡乱去招惹的道理?别的不谈,这大河南北上下,有半个官兵的影子没有?
蒋知府听得厌烦,就说你们到底想要说甚么,直说。
“此罪全在汤希韩一人,只求堂尊别放他进城,留他在外面,任由寨民和矿贼杀死,”
蒋知府说这个不难,只是汤氏全族要是跑掉如何处分?
范明丞急忙说道,那还是放他们进来,而后堂尊一声令下,把城一闭,他汤家就是插翅也难飞啊,到时他家脑袋落地,那也是土贼矿贼干的,与我等无涉啊。
“你们的心好狠。”这手段和心肠,叫蒋知府都觉得背脊发凉。
范明丞便解释道,归德乃是全河南文教科举的兴盛之地,别的不说,沈鲤沈阁老,还有那朝鲜辽海道的兵备副使杨镐,还有杨东明他们兄弟,还有在京城当巡城御史官声日隆的袁可立,他们的桑梓可都在归德。故而朝廷是不能坐视民乱蔓延下去的,现在旨在个「拖」字。
范又说道,别的地方也是一样啊,就说南直隶苏州还有浙直的杭州,这几年日本关酋作乱,这两地的势要之家便以「通倭」的罪名互相倾轧,这都是节寰(袁可立)在书信里反复提及的,意思是苏杭那边的能自相残杀,我们归德的便不能咯?
“堂尊安心,若是到时贼军依旧不解气,那我们数家便拿出米谷二万石银钱一万两,叫那贼军放过府城,且去其他地方扫荡就食。”
“这岂不是贿贼?”蒋知府说,要是被御史弹劾,是要掉脑袋的。
“只要堂尊老父母能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这贿贼自保的罪名全安不到您身上。”范明丞等豪绅纷纷表示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说你我同一立场,互保咯。
蒋忠俊便沉吟不已......
等到师爷来为他续烛时,蒋知府依旧是皱着眉头不言语。
因为最近这几件大事都搅缠在一起,每件还都是要丢乌纱帽的干系,哪能不忧愁呢。
贼寇能接受各兵备道的招抚吗?
或者贼寇会不会攻破府城?
汤氏和其余豪绅间的内讧,会不会波及到我这个流官?
万一贼寇不接受招抚,那就必须要调客兵进河南弹压,调兵的话皇上必然知道,问责下来,怎地挡得住呢?
正在蒋知府长吁短叹时,院门处归德府快班班头杨武雄提着个巡夜的灯笼,提起来,照到师爷的面,师爷摆摆手没好气地说你晃我眼了。
杨武雄急忙赔罪,而后就引出他身后的一个人来,说要见蒋知府。
随后,这大约是蒋忠俊第二次见到锦衣卫。
“锦衣卫副千户骆思恭。”这人进来后,就亮出了牌印,并说我算得是高缇帅的麾下,之前在朝鲜我就奉他之命,屡次探刺倭贼内情。
蒋知府心底暗暗吃惊,没想到啊,没想到,河南归德府乃腹心之地,居然也暗中被安插许多锦衣卫,那自己同那群豪绅的谈话,会不会被这位骆思恭给探听到呢?
“方才堂尊与各位缙绅的会议,全被我记下来咯。”
娘的,怕甚么就来甚么,骆千户举起手中的一个小册子,这般说到。
这家伙是怎地偷听的,又或是收买了在场的谁个?
就在蒋知府惊恐莫名时,骆思恭则说休怕,我此行奉缇帅之命,一来是协助归德府守城,务要完堂尊您的名节;二来嘛,这河南缙绅之害,也是到了要管一管治一治的地步咯。
于是骆就把关窍,在接下来秘密地告诉了蒋忠俊。
同一时刻,周恺求援的急信火速送到了刚回济宁府的高有勋手中。
“你瞧,河南省衮衮诸公啊,有巡抚,有守道,有州府父母,可却都拉不出兵来消弭民乱,皇上先前在河南赈灾时就反复耳提面命,告诫说分清楚逆民、胁民还有顺民。哪怕是逆民那也务要招抚为主,而今朝廷精锐兵马不是在海滨备倭,就是在九边抗虏,他们这群人把民变给惹出来,倒要朝廷花帑来给他们擦屁股。”高有勋的愤怒难以名状,拍着桌案,如是对紧急被请来的济宁诸位士绅们喊道。
靳学曾、孙通义等也都是摇头。
尤其是靳学曾,想起自己兄长写过的那些告诫朝廷要当心腹地中州。尤其是河南山东的民变的奏疏,唉,没想到啊,嘉靖年间是这样,到了万历年,也还是这样,还越来越糟糕咯。
齐聚拙园的济宁诸士绅更害怕的是,民变犹如飞蝗,也可能一日百里甚至千里,会不会波及到我们这里来。
当他们将这种担忧说出来后,高有勋就拍着胸脯说,各位父老莫怕,我在济宁府提督大工木材,和你们就是荣损与俱的,我早把自己当作是济宁人咯(我爱济宁!)。
大家都不由得非常感动。
可感动归感动,河南各兵备道没兵,山东兖州府也没啊,上次兖州府闹刀兵,那还是漕帅王承勋火烧曲阜阙里的孔家呢。
“我这不是全庆行都司的都指挥嘛,你们别忘记,我也能创设旗鼓募兵的,只是这事要等圣裁。”
“那就请高缇帅在济宁府募兵,一来可保漕运无虞,二来也可择机西进归德府,平定贼乱。”
“此事非缇帅不可收拾。”
“缇帅不出,奈天下何!”
诸位士绅不管有心还是无心,马屁都拍得震天响。
高有勋眼见火候也差不多咯,便主动表态说,这副担子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扛起来了。
“这副担子不是缇帅扛,那谁来扛?缇帅连倭国关酋都避让三分,岂能应付不了小小的流贼呢。”靳学曾是真心实意相信有勋能行的。
而高有勋就趁机说,我虽年齿不高,但也颇是征战了几年。依我看,募兵就不能在济宁府募,没别的,兵不用市井之徒,这是自古而然的道理。
其实这更是戚继光早就看明白的事实。
嘉靖三十六年,戚继光接过曹天佑的三千多绍兴兵进行整训,呕心沥血训了两年,这批绍兴兵虽军容也算严整,行动也算敏捷,可骨子里的风气依旧不容乐观,连戚继光都承认,绍兴兵——“顾市井余习,练竟弗成。乃知练兵犹塾师教童蒙然。性近者,稍约束便成;习远者,日守程督无益也。会稽之卒,性非与习远乎?”
简单说,就是戚继光认为绍兴兵没救了,换谁都不练不出来。
戚继光这可不是胡说的,绍兴兵虽然对倭寇也打了些胜仗,可一旦到了血战硬战时,那种狡猾怯懦的本性就涌现,最畏惧童倭寇近身作战,导致岑港之战,戚继光的绍兴兵对一半与己的倭寇竟久久无法取胜,加上其余官军,数量一起足有倭寇的二十倍,此战是戚继光最不愿提及的,战后他自己也遭革职的处分。
在温州之战里,砍下伤兵兄弟和百姓的首级冒功的,也正是这些绍兴兵。
“对不起,绍兴兵,没救了,没救了......这里以后还是出讼师罢。”
其后戚继光才看中义乌的农夫和矿徒,将其锤炼为天下闻名倭寇丧胆的「戚家军」。
当然戚继光也很欣赏台州兵,因台州人的骨头硬,且长期处在抗倭一线,屡受倭寇残害,涌现出许多抗倭勇士,被戚继光评价为——“着实鼓舞之,亦可用。”
总之,农夫、矿徒还有海民都算是上好的兵源,市井游手?真的不行。
看诸位士绅面露难色,有勋笑笑说,不用急,我去兖州府的巨、金、鱼、嘉,还有徐州的丰沛去募,不愁没有好兵,只是希求诸位能略作例捐,以充军实。
简单地说,你们出钱,我练兵,只要平了河南的贼乱,济宁自然也就安生咯。
“没问题,没问题。”募兵如不干扰济宁地方,士绅们是更没有意见,出钱嘛,这都是末节。
至于朝廷的募兵许可,缇帅您先募兵练兵,程序上的事交给我们便好。
当然,饷银我们也同意拿出一半。
另外一半,高有勋说诸君不用担忧,我自己来筹措。
让淮安的徽商,还有河南的那群蠹虫缙绅来交这笔账,还有得富余呢。
练兵就交给李大年来办。
可戚继光练兵都是以一两年的规程起步的,李大年再练,也不可能在河南贼乱弥漫时练就,再去弹压的。
其实高有勋这般做,一个就是要借壳,这支练出来的部队,他很快就会奏请万历,将其正规化,驻地便在济宁府,这样有警时既可南下「护盐」,也可西进去「防矿」,还能在漕河中段的各钞关处缉私,必要时还能东进或北上,去抗倭抗虏的嘛。
终于,大明税军也即税警总团的雏形要具备咯,要呱呱坠地
咯。
徐光启负责接生菩萨,我负责接生杀神。
还有一个,那便是高有勋很快就能以练兵驻兵防汛的名目,接管兖州府、归德府还有徐州交界的这块罗庵兴盛之地。至于周恺、蒋忠俊还有汤希韩他们,我叫骆思恭前去操弄就好,叫他们自己撕咬,最好矿贼王王自简也搅进来,河南要的不是小闹而是大闹,而我自岿然不动,控住黄河漕运,控住米谷粮食,到时必定立于不败之地。
河南归德府的缙绅为害最甚,表面上和那曲阜的衍圣公都称自己为斯文之地,然百姓早就恨透了怕惨了这群劣化的缙绅们,我也要以这里为试验田,借机推进一些着眼未来的方策。
礼送济宁士绅后,高有勋转入书斋,见到另外位信使,是依旧淹留京城会同馆的光海君派来求册封的千秋使许筠的随从。
明朝将诸藩国使团安插在会同馆,就是为了严密隔绝监控他们的。但这世上哪来不漏风的墙呢,诸藩国使团有心要窥测中国内情的,还是能使出各种手段的,比如许筠的这位随从就能溜出来送信。
说光海君求册封的事,虽然万历和郑贵妃都点头,银子也都收过了,可麻烦出在内阁。
沈一贯自然主张册封,因他先前将朝鲜一分为二的策略已然奏效,下面的朝鲜当然是求稳生息为上。
另外两位阁臣石星和张位,对沈表示赞同。
可许筠请京城头号钻天棍侯敞跑到沈鲤寓所里献银子求关照时,却被沈鲤严词拒绝,说光海君不符嫡长。若叫他来接收册封,成何体统,况此事该由礼部堂议题本,岂容我等阁臣私相授受!
朝鲜那边,光海君见事有了阻力,也很着急,就想让高有勋再出出力,便送了一万五千石的「大同米」来,也是从利津进来的,说协济高有勋赈灾用。
好啊,倭国的米谷也有,朝鲜的米谷也有,河南灾民有福了。
第114章改革急先锋——河南
光海君所送来的大同米,实则与那朝鲜的大同江没有关系,而是源自其新颁布的《大同法》,和三手粮的进化版,实则就是朝鲜李朝已到了不得不改革税制的地步了,本来朝鲜搞的是「贡纳制」,农民将自己田里种出来的粮食还有土特产交上去。但农民却不能完全自给自足,要买布,要买农具,要买牲畜,就在购置这些必需品的过程里,被商贾肆意盘剥,故而极度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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