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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369节

 王自简觉得有道理,就照黑复生所言的去做了。

 可虞城里的乡兵胆子大得很,他们在张贞观还有杨东光的带领下,差不多千把人,就敢尾随着矿贼大军,作出随时要断王自简退路的模样。

 又是黑复生自告奋勇,说愿领桃园塞的寨民殿后,拖住虞城的乡兵队伍。

 王自简十分感动。

 三日不到,他和他的军队就陷入丰沛两县的大泽里,胡乱团团转了番,又只能沿着黄河决堤后的河道走,窜入砀山的朱旺口处,结果恰好被迎头赶过来的李承勋二千南兵给兜住。

 其时接到兵部旗牌的孙鑛,自虞城县得到的战况判断王自简下步,要么来济宁要么来徐州,便急领自朝鲜归来海防的王必迪、李承勋各领二千南兵,分两头去堵。

 只能说王自简和孙鑛都想到一起去了。

 朱旺口小浮桥处,王自简就只剩一条路可走:“硬碰硬,冲过去!”

 若是被堵回去的话,迟早在赤地千里的河南也得自我崩溃,不如拼一把。

 可南兵哪是那么好硬碰的?

 李承勋用戚法急训出的义乌兵,虽不复戚继光时代之勇,可击退矿贼问题还是不大的,只见李承勋下令南兵们将鸟铳、火箭、三眼铳、大小佛郎机这些火器层层叠叠铺开,铅子打出去如同泼水般,那矿贼虽奋勇冲锋厮杀,一度与南兵短兵白刃接战,可死伤数百也还是冲不过去,只能败退,次日李承勋又来接战,这次斗志已亏的矿贼被打得彻底溃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另外位矿贼角脑陈金忽地不战而逃,出卖了王自简的侧翼。

 王结果自简的弟弟王自廉被射伤,坠马被俘,王自简本人纵马奔逃。

 天地苍茫,王自简想起短短半月前离开归德府城时还是信心百倍的,可谁想到成败逆转,便在这须臾之间。

 他身旁只剩数百忠心部下追随咯,部分全都投降去了李承勋的军门,其余人要么被杀,要么逃散,待王自简逃出三十余里后,望见虞城乡兵的旗帜,又是阵舍命厮杀,王自简仅带着十余人,人马浑身是血,吓得换个方向逃,又逃了数里地,方见到黑复生的战旗,便直顾向黑复生的营地里跑。

 “回归德府城去,再收拾旧部!”王自简虽战败,可依旧很有韧性,并说脱不得再回南阳府去,占山为王,以图再起。

 可话音刚落,王自简便觉得一阵透彻入骨的剧痛:

 他的侧腹被黑复生的黑枪狠狠刺入进去。

 人的血肉之躯,被长枪扎入要害,几乎就是瞬间丧失任何反抗的可能。

 王自简带着惊讶愤怒的眼神,摆了黑复生一眼,看到的是黑愧疚但又决然的眼神。

 噗通声,王自简捂着伤口,重重地摔落马下!

 其实被当作战利品抬回归德府衙的王自简,已是具尸体了。

 而在矿贼和虞城乡兵死战的战场,阴云密布,倒着百多具尸身,各凭地势或躺或伏,好似睡熟了般,虞城当地百姓举着火把,被动员起来,讲这些尸体辨认甄别,分作两处坟茔集中掩埋,同善会和广仁会来出丧葬的费用。

 “唉呀,这不是归德府那个汤家的武举人嘛,谁料到竟吃了这些致命伤殁了......太年轻太年轻了,可惜!”乡民们在处干涸的沟渠旁,找寻到了汤征的遗体,他面门插着箭,左右肋部各中一枪,四周全是混战而死的敌我尸体。

 张贞观和杨东光闻得此事,不胜伤感。不但好好将汤征给单独葬下去,还给了叶东阳五十两白银周济,说汤征协守虞城,立功良多,如今杀身成仁,虞城县是要给他立碑的。

 “应该的应该的。”叶东阳收了银子,感动不已。

 至于汤家的末弟汤希富,也在守城的混乱里不知所踪......

 归德府衙内,蒋忠俊还有周恺左右站在王自简的尸体旁,是看了又看,心中狂喜不已。

 他俩而后又看着立在正堂中央的高有勋,意思是这样真的是圆满得不能更圆满咯。

 当晚蒋忠俊便火急提审汤希韩,不过这次连其余罪状也不公布,只说汤希韩在桃园塞兵败需要追责。

 汤希韩大喊只有中军都督府衙门还有兵部会审,才能定我的罪。

 可蒋忠俊早就被「散盗得力、擒杀矿贼大酋王自简」的光环给晕得不能自己,不能叫汤希韩活着败坏自己的好事,立即痛下杀心,先斩后奏。

 兵备道副使周恺也是相同的心理。

 那群正在分赃小北城各店铺商号的归德府缙绅也是如此。

 当晚,没得到任何结果的汤希韩先是被扔回进牢中,天麻麻亮时,就有人打开牢门,将汤希韩、汤希范还有汤敏给捆住,嘴巴也堵了,可怜汤家这三位是呼救无门,硬是被拖到了桑林门的瓮城处。

 瓮城里外两道门一关,已是个僻静的「死地」,监斩的蒋忠俊还有周恺偷偷躲在上面的垛口后看着。

 汤希韩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个囚徒模样的,脖子上插着牌子,上面写着「矿贼王自简」的字样,可仔细看得,这王自简早就死了,胸前有个木架子撑着,才仿佛跪着就戮般。

 “啊!”汤希韩在心底惨叫声,扭头看,却看到位年轻人怒目圆睁,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这年轻人不就是之前看管自己的狱卒嘛。

 这是个甚么道理?

 然而下一分钟,他们三个汤,就和王自简一道,发髻被牵拉住,脖子露出来,眼睛只能看到膝盖下昏暗的泥土,模模糊糊,待到四柄鬼头刀重重斩落,划出呼呼的风声,血光便迎着晨曦扑腾闪出......

 “黄鹄楼是我的!”范明丞狠狠把巴掌拍在张契纸上。

 “是我的,是我的!”其余不甘心的缙绅都扑过来,同范明丞争抢推搡起来。

 立在门外,瞧着这丑态的高有勋,还有骆思恭,则不由得从鼻孔里冷哼了声。

 王自简覆没后又过了十日光阴,原本似乎已沉寂下来的归德府,又有了新的热闹。

 一队队骡马,驮载着米谷、

 花布来到府城外,发给接受招抚的桃园塞寨民还有矿贼,他们换上号衣,在帽子和腰上别上标号和腰牌后,摇身一变,就成了新的河南归德兵备道认可的标兵。

 兵杖弹药也是现成的。

 据说黑复生和陈金因剿贼有功,都要被授予千户的职务。虽不是世官,可总算是进入到帝国体制内,成了响当当的官军。

 这批新官军,表面上听知府和兵备道的,可实际上当然是听高有勋的。

 “这里有四五千兵,恰好配给两个游击,分南北屯营,我有一策,可、叫朝堂虽在河南有兵,然实则不用添一饷。”高有勋还是忠诚于朝廷的,知道而今财政捉襟见肘,不由自主地就想替朝廷分忧解难。

 这次啊,归德府为何会被贼人流掠得毫无还手之力呢?

 还是因卫所制早就尸骸化了。

 另外豪绅乡宦优免太过,凌虐太甚。

 还有,归德府前些年不但被分洒了许多赋税,还始终遭加派漕运、盐政之役,负担极为沉重。

 譬如本来归德府盐政的引区是归长芦的,长芦盐质量好价钱低廉,归德府官民吃了都说棒,可至正统年,不知明廷发了甚么神经,将归德府盐政改隶去了山西,山西那边卖来的盐不但运输距离远导致价钱昂贵,奸商还会在里面掺杂粗碱以次充好,导致私盐泛滥,为防范私盐流入又不得不增设许多兵丁盘查要道,饷银负担还是叫归德府来承担,归德府就这样被折腾了百多年。直到了万历年,才在归德出身的礼部尚书沈鲤和户部尚书宋纁的联合奏请下,重新改隶回山东长芦,光这一年就为归德府减省了差不多十万两银。

 这表明,地方上发展得好不好,关键还得朝廷里有人,且这人的官位越高越好。

 不过改了盐政隶属,得益最大的还是归德府的那群豪绅,现在高有勋觉得,要改良归德府局面,那就必须要一打卫所二捶豪绅三再兴利除弊,三者缺一不可。

 高有勋是懂得胡萝卜加大棒的,他「霸占」归德卫的营卫署后,就将缙绅卫官们给召集起来,说当下旱魃依旧肆虐,蝗灾也不知有无,加上先前归德府又遭兵乱。故而当务之急就是抓紧春耕,如今盗匪虽散,可人心无不思变,依旧未戡。故而本帅不得不变贼为标兵,镇抚人心,也是为维护诸位的体统啊。

 大家都称是。

 可高有勋又说,募兵易耳养兵难啊。

 大家心里一哆嗦,心想不会叫我们再来养罢,这几千兵,那怕在黄河以南分一半,每年没个几万两打不住啊。

 这沈阁老刚刚替归德府去除了盐政和漕运的负担,高缇帅就将养兵的担子给扔过来,真的是呜呼哀哉。

 不过高有勋却转口一说,放心,我养兵,不费大家一粒米一厘银,你们安心搞好春耕便是。

 大家心里便又松了口气。

 “不过......”高缇帅眉头一皱。

 大家心又被揪起来。

 高有勋便说,这归德府虞城邻靠黄河南岸有个最繁华的去处,叫「丁家道口」,本是河防要津。故而朝廷在此设巡检司,可日积月累,本来是盘查行人、缉拿奸细、截获逃犯的巡检司,却渐渐演变为了集镇,丁家道口成了整个归德府最大的商品集散地,先前赈灾时,很多漕船就是在这里停留过境的,算得是「舳舻星聚,贾货云集」,再加上归德府本身就处在河南交通的十字架枢纽地,更能辐射至东西南北的州府。

 如今丁家道口的巡检司已名存实亡,高有勋的想法,不若叫新组建的标营驻屯在丁家道口。一来保护过往商旅,二来设局抽分(厘),每年所得,养二千兵那真的是绰绰有余的。

 大家面面相觑,这才是高缇帅的真实目的啊。

 府城的小北城如此繁华,所需货物那也是自丁家道口运来的。

 抽一厘的话,确实不算甚么了不得的负担。

 就在大家都表示可以时,高有勋就又说,这归德卫还有睢阳卫啊,在嘉靖年间就要一体纳粮的,现在到底执行得如何啦,我看是不太行的。

 新来的高有勋阖家铲咯,这群卫官还有缙绅虽然明知怎地回事,可又能怎办呢,谁叫这缇帅提着尚方宝剑,还抓着归德府的命脉,拿着归德府的银钱呼风唤雨呢。

 再说,你侯家也就八年前得了个进士,又不是一甲,没当上庶吉士,更别论翰林学士咯,到现在还在知县知州的位子上熬资历呢,将来就算回了朝堂,那充其量也就在太常寺光禄寺大理寺这些末端机构混混,只要我把弟弟翰林编修高有封抬出来,试问你侯家这个井底之蛙又该如何应对呢?

 果然侯执蒲压根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哀求,我们归德卫所早就一体纳粮啦,不似缇帅说得这般严重。

 “那不对啊,那不对啊!”高有勋背着手,表情严肃,又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尚方宝剑,连说不对不对,惊得这群人个个如履寒冰,“我自蒋知府那里查得河南总赋文册,归德府上次定弓尺,合计耕田为七万四百顷,可征额只有六万七千六百七十石,可犹自说分洒摊派太重,你们想想,平均下来每一顷地一石籽粒粮都分摊不到的,结果还被搞得年年大灾年年逃荒,是不是你们归德这里的人种有问题啊。”

 这话说得侯执蒲是面红耳赤。

 归德府的赋役粮税单看数目,不算太重。可骨子里还是因田土全被缙绅卫官勋戚给占了,优免太多,佃奴太多,导致官府所得无几,面对天灾人祸时根本拿不出力量来应对,归德府虽有七万顷田,但起码有大半的是收不上来籽粒粮的,只能包空给没特权的普通农户。一来二去,可不得逼得这些普通农户死的死逃的逃,抛荒的土地又被这群特权豪绅变本加厉地侵占鲸吞,早就是恶性循环咯。

 这点有勋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他就是在用针用凿子来扎来凿这些人的面皮。

 果然侯执蒲支支吾吾,最后也只能说我们河南人不比江南那边人勤地利,耕作起来太粗放。故而田土看起来多,但实际所收的米谷却少。

 “那这样怎地行?现在抗灾自救便是归德府最大的事体。既然侯孝廉说这里的耕作太粗疏,那精细起来,每亩田多能打些籽粒粮,才能有抗灾的元气,不若诸位退部分田出来于普通的农户、军户还有流民,好好安插他们耕地,这般的话,岂不是两难自解?”

 “这!”果然还是到了这步,营卫署内的诸位其实心底是恨得牙痒痒。但表面上还得客客气气地周旋,他们都推脱道,大灾在即,小门小户实在难以独力抗灾的,不如大家联手,先把这一二年的灾情给捱过去,到时再来退田也不迟啊。

 “拖字诀,拖到你滚回朝鲜全庆行都司去,这归德还不是我们的天下?”

 就在大家等待高有勋祭出下一个杀招,再以招拆招时,谁料高有勋居然爽快地退却了,说那这般也好。我啊,马上也就不呆在这府城的营卫署咯,而是要去丁家道口那,创设局子抽分抽厘,训练防矿的新兵啦。

 “缇帅,切莫如此就走啊,归德的大局还须得您来主持呢!”众位豪绅满脸震惊,纷纷起身挽留,心底却全都庆幸道:“这瘟神可算是走了。”

 可高有勋却抱拳,婉拒了大家的盛情。

 次日高有勋便离开了,只不过,离开的时候......他叫新兵们将原本汤家在小北城筑起的城墙包覆的砖全都被拆了,内里的土坯也全扒毁填埋了......说现在矿贼已散,要这劳什子城墙做甚,本就是罪人汤家私修的罪状,给我统统拆掉,运去丁家道口留待新城所需。

 这下,丁家道口就要崛起座新的军城,更要命的是它距归德府还有虞城县,都不过二三十里的距离,军兵可说是朝发夕至,更别说丁家道口作为归德最大的河运埠头,府城和下面诸县的必需货品八成都是从那里集散的,高有勋看似是练兵防矿,实则是借在丁家道口设局的名目,彻底将整个归德府的命脉给掐住,他锻就了把宝剑,剑刃是悬在归德缙绅的头顶上的。

 可这时归德的缙绅虽然觉得这缇帅不好相与,也晓得他占据丁家道口是不怀好意的,然春耕马上就要过期。无论如何,他们权力的根源还是来自于耕读两面,要组织佃户庄客抢种外加防蝗的,对悬在头顶上的那柄无形的宝剑,也只能装鸵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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