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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384节

 有勋所提及的,自然是纲盐两淮的徽商商帮,这群人对姚乐林毫无疑问地恨之入骨。

 姚乐林却满不在乎,说既然那徽商纲了两淮,那杀了我一个姚乐林能济甚么事,我即便身死,便还有张乐林王乐林,这百姓嘴里头吃的盐啊,只要一日还被专榷,就有一日的盐枭作乱。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你的钢刀斩得断野草,莫非还能斩得断春风不成。

 “哈哈,这便是你敢单身赴会济宁拙园的底气。”高有勋笑道。

 姚乐林也嘿嘿笑出来说那也未必,不过我在济宁府的埠头也有暗藏的硬手,我若有失,到时一并发起,取缇帅的性命我可不敢说,但血洗半个济宁府倒是问题不大。

 这时的气氛就很微妙,有勋和姚乐林互相对视,似乎有些心领神会,也仿佛有些针尖对麦芒,高淮则立在两人外,神情分外紧张。

 不过很快,二人就缓和下来。

 “我将盟兄你请到这拙园来,若只是诱杀盟兄,请得一颗盗匪头颅的奖赏,那我高有勋岂不是个目光只有寸余的鼠辈,此次来,我是和姚盟兄你要齐心合力,做个大大的利市的。”高有勋口吻一改,立刻称姚乐林为「盟兄」。

 姚乐林也立刻就坡下驴,说不知有何大的利市,我愚鲁,还望缇帅明示。

 高有勋单刀直入,就说,兖州府鱼台、金乡、巨野、单县,还有徐州那边的丰沛,你的盐给我,我来去平价卖。

 这下轮到姚乐林呆住了。

 还有官家人主动要大量进私盐的......

 官家人不应该是和那群盐商勾串起来,趴在吃盐百姓的身上磨牙吮血的嘛。

 可高有勋接着却说:“这几个县,虽说衙署建制还齐全,可实则上却是愚弟说了算,我是打算叫百姓吃上便宜盐的。故而盟兄你私盐来了后,价钱不得超过官盐的三分一,这样的话盟兄依旧有的利市,是也不是呢?”

 姚乐林颔首。

 高有勋又指着高淮说,自即日起,这位中贵人便领兖州府数县的盐课兼统税军。

 高淮想,好嘛,领两淮盐法前,先叫我在这几县练手是吧。

 旋即高有勋又说,姚盟兄你的船只管顺着漕河开到南阳湖这边来卸货,谁个都不敢查你,我直接把漕船还有漕卫的黄旗交给你。

 可姚乐林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举起手,就问高有勋,缇帅此举到底心意何在,我着实是琢磨不透啊。

 此刻高有勋起身,又告诉姚乐林:“朝廷还有地方父母,要的便只有税银,可百姓细民稍微有些风吹雨淋的,便毫无蓄积,别说完税,便是求活都无比艰难。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叫百姓有些蓄积,百姓有了蓄积,多交些税少交些税又有甚么打紧。就说朝廷最关切的漕运,每年运去京师的那几百万石粮,看得比性命还要重,为保漕运,这黄河南北上下甚么州县淹掉都没所谓的。可是若是能釜底抽薪,把这些州县给保住,叫百姓生活富足起来,每年多征得的税粮又何止这几百万石呢,古诗里常说,为医眼上疮,挖却心头肉,对百姓是这般,其实朝廷又何尝不是如此?姚盟兄你看。”

 说完,高有勋便取出他亲手绘制的大庵仓图式,给姚乐林过目。

 姚乐林看着这图式,不由得啧啧称奇。

 看起来先前着实是

 他小觑这锦衣卫缇帅咯。

 这位缇帅可不是个单纯的武弁,他是有政治头脑的。

 高有勋就说,这大庵仓不单是储备粮食预备荒政的,也不单是乡兵团局的支撑,更是我推行新政的根脚,我想把兖州府这数个县纳粮日子设置个「三限」,只要能在一限内交齐税粮归仓的,可得收获米谷十五分一的「返点」,而在二限内交齐税粮的则是二十分一,三限便是三十分一,说白了就是早缴早有奖励,而十五分一的返点,对普通民户来说则是相当不错的意外所得了。

 此外高有勋还说,大庵仓在青黄不接的时节,还可贷给米谷于农户,可同宋朝青苗法不同的是,我们所收的息谷很低,只是所借谷本的十分一,往后若是推行妥善的话,我还准备降至十五分一,春借秋还,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那若是在三限内还不能完税的,或是春借秋不还的呢?”姚乐林小心翼翼地问。

 高有勋这时的目光便有了杀气,他理民如治军,「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爱兵如子,可子若逆父,那家法也不是开玩笑的,“若限期内不完的,荡尽家产,阖家全都放逐去外县(我的仁政你不领受感恩,那就叫你回到大明朝的黄淮地狱区去)。”

 至于盐,高有勋的规划也很简单:“废弃专榷制度,直接刻印盐票,叫百姓用银钱或折色米谷至团局还有庵仓里来径直换买便好。”

 说白了,盐这种东西原本就不存在百姓买不起的现象。只不过封建官府将其专榷,硬生生将抬到叫百姓消费不得的高度,来获取暴利。可这种暴利又因封建官府本身执行能力的低下而漏洞百出,引得各路苍蝇前来附膻。

 高有勋不反对专榷制度,恰如他之前所想,盐、茶、酒、芸香草、糖、胰子、蜡烛啥的都可以榷,没甚么是不能榷的,只是你榷,也要榷到让百姓在不觉得困苦的情况下把间接的税银给交了,你都把百姓给榷死完了,这是个甚么打算,你要榨油水是可以的,可先让百姓有些油水啊,不然你就是纯是敲骨剥髓了。

 这三限法,再加上仓外养仓,还有盐票,实则就是大规模的减租减息运动啊!

 百姓米谷有了,盐也能吃得起,有了蓄积。自然就有了抗灾能力,也自然是有恒产便有恒心。

 姚乐林愣了半晌,又想到自己乃灶户出身,实在是被逼得家破人亡后,才铤而走险,纠集一群亡命走上了盐枭的道路,他不想救世也不知道该如何救世,不过眼前的这位缇帅居然要从他手里买私盐,根绝官盐,这份胆量气魄不说,光是这路数就叫他耳目一新。

 反正我本职就是卖私盐的,现在有人要买,我没任何理由将其拒绝啊。

 于是姚乐林抱拳,表示应承。

 江二先生原本叫高有勋来打击私盐的,谁料高有勋暗地里就和大盐枭勾搭起来,将徽商专卖官盐的利益转眼间给出卖得干干净净。

 可高有勋志还不仅仅在此,他接着问姚乐林:“盟兄你穿梭往来益都那片,应知益都那头最好的行当是甚么。”

 “是琉璃啊。”姚乐林自然知道。

 那高苑店的孙延寿贩卖芒硝,就是供颜神镇烧制琉璃的。

 琉璃是做甚么的,是做珠灯、棋子、珠帘还有琉璃碗、琉璃瓦的。

 没错,自然就是皇宫大工所必需的物资。

 而今高有勋不但要在济宁烧砖,还想在博山颜神镇,将烧制琉璃的行业给染指到。

 第138章马吊牌

 不过锦衣卫缇帅和大盐枭最后还有个话题没谈,那就是如何处分曾在济宁荒市里灭绝人性的大网头龚好善。

 “他还想买个顺天府的生员,冒籍去应考?”在听到这位已偷偷溜去北京准备举业时,高有勋不由得吃了惊。

 这是龚好不容易才把赎罪的银给凑齐,又向姚乐林支借了三千两白银,才办得到的事。

 “济宁生员龚好善,真的是山东之花啊,再再标准不过的齐鲁男儿。哪怕冒着犯罪杀头的风险,也要进到科举体制内。”有勋在心底暗暗称奇,和这位比起来,老爹高祖辉都显得没那么魔怔。

 “那姚盟兄你还不能对龚下手,就由他去考吧,待到他真的功成名就后,我再对他新账老账一起算,那样还能拔出萝卜带出泥。”高有勋对姚乐林道,你最不济也就是投注几万两,若龚真的吉人天相高中,少不得要还你的债的,待到你的债销后,我自有应对的道理,不会叫盟兄你作难的。

 姚乐林心想也是,我江湖救急,对龚的情义表里都做到位咯,往后他再如何也怪不到我的头顶上。再者也犯不着为他开罪眼前的这位锦衣卫缇帅,马吊牌里的万万贯宋江和千万贯武松谁个大谁个小,他姚乐林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于是二人也就如何处置龚好善,完全达成一致。

 益都县颜神镇,旧的「内官琉璃监」的屋所,区区几天内就被翻修一心,穿着麒麟补子的宦

 官陈增趾高气扬地翘着腿,坐在大堂之中,内阁中书程守训提着笔,坐在稍后的一张桌案处。而益都县的知县吴宗尧则面色愤激但又无可奈何地坐在把局促的椅子上,在陈增的对面,光看这一幕,双方所处的地位便昭然若揭。

 这个打京师来的山东矿使可不能得罪,就在前一旬,福山知县韦国贤说本县的矿山数十年前皆已封存,无矿可采,也无人可掘,结果立刻被陈增摘了官印打入牢中,有其他官员替韦知县在京师里叫冤枉,结果万历亲自下旨言:“福山知县韦国贤阻扰开矿,好生无端可恶,逮问削职。”

 一句话的工夫,韦知县连山东都呆不住了,直接被逮进囚车里,送去北京城咯。

 可想而知,今日坐在这,吴宗尧的压力有多大。

 当真是陈增如虎,那程守训如狼啊。

 “吴父母,且喝茶,莫要着忙,还有个新泰知县吕父母还在途中哩。”陈增笑眯眯地,语调却显然是阴阳怪气的。

 他所言的吕父母,便是新泰知县吕志伊。

 吕志伊家本是南直隶泰州人,其五世祖吕清代无子嗣的舅舅家服役,便占籍锦衣卫,便在京师定居下来,传到吕志伊这代读书有成,中了万历四年顺天府的举人。但文昌君对吕氏的照拂似乎也就到此为止,其后吕志伊连考了多次春闱,都中不了进士,熬了二十载,才被授予新泰县的县令。

 可吕虽举业仕途坎坷,但即便是个县令,却做得是一丝不苟,下车后厉行检阅,表彰忠孝,招徕流民,鼓励耕织,在民间颇有好官声,而吕的前任,三年前挂印离任的李上林,则特意在临行前交代过一句:“杜绝开采,秋毫无犯。”

 这就是新泰县矿政的基本原则,也被吕知县萧规曹随,认认真真地沿袭遵守下来。

 只是没想到的是,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

 当吕志伊知县翻山越岭,骑着马,颠簸来到颜神镇后,看到陈增所在行辕挂着的旗幡和匾额:「敕令山东矿监陈」,还有「内官琉璃监」——心底不由得一凉,心想这真的是劫难啊劫难,矿非但不能给益都、新泰二县的百姓带来好处,反倒会带来无休无止的灾难。

 不过好在吕知县毕竟是京师来的,能认得不少大人物,比如同为举人出身,现巡盐两淮的许光楠,还有个,都是锦衣卫出身,这几年蹿升得如猴子爬杆似的高有勋。

 能考中举人的,也都是人杰人精,吕志伊也懂:“民不同官斗,而外朝官也不能和中官斗。不然官司到皇上那里,任你再有理,那也是你输光光”这般的真理。

 想要斗一斗,那便只能去找更大的靠山。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吕知县真的写信给高有勋还有许光楠。

 许光楠离得远,暂且没得回信。

 可高有勋的信却回得很及时,“大家都算是一个卫里的兄弟,你说了,我必然帮。”

 这总算给了吕知县莫大的勇气。

 进了屋内,吕知县先看到吴宗尧,两人互相行礼寒暄,接着又对陈增行礼。

 可陈增却大喇喇地坐在原地,不回礼,根本没把知县这级别的摆在心里,废话,福山县的说扔进牢里就扔进牢里,你二位还能比韦国贤的脖子上多顶个脑袋不成?

 陈增不说话,这样是为了凸显自己的一言九鼎,主要问答便是内阁中书程守训和二位知县说的。

 程问,这新泰县还有益都县,都有甚么矿产呢。

 那吕志伊刚准备开口,却是吴宗尧抢先开了口,说两县只有些彩石而已,如有些山里产绿石,晶莹明澈尚不如莱州出产者,且琢磨起来非常费事,颇耗人工,当地的土人无能为力,还得从外地找工匠来,还有有些山和河川里偶尔有些金沙或五色沙,乡里的土人于农隙间偶尔结伴采掘售卖,可采十次,有所获可能都没一次,还有些红石青石的,有些济宁的奸商回回往往会来收购,带回去假冒宝石牟利,和本地土人也没甚么关连。

 没错,吴知县口中的济宁回回,便是包虎雄,这位不但用狗皮冒充虎皮,还有用加工雕琢后的彩石假冒宝石,说是甚么西域来的水晶,蒙骗显摆的暴发户们。

 一听吴知县说这些明显是要搪塞敷衍的话语,座上的陈增脸色明显不高兴起来。

 而那内阁中书程守训的鼻子比狗还灵,眼睛也比狗更势利,当即就呵斥吴知县道:“你二县不是还产煤矿铅矿的嘛,据说还有金银的矿苗,如实招来,免得难堪。”

 搞得和审讯罪犯差不多。

 吕知县气不过,刚要发作,可还是吴宗尧站出来扛着,他说:“确有些土窑煤井,然所采掘出来的煤炭火力欠佳,需要炼化为焦炭方可,四斤才能炼出一斤来,如此薄利,约近于无。至于铅矿,嘉靖年间已采掘殆尽,没有几百年怕是无法恢复原样。再者,金银矿苗,也只是在书籍里偶有记录,想是先代文人笔墨错讹所致的误会,也可能是徒具形

 苗,还不适合采取罢......”

 总之,新泰县和益都县的矿,是一个都没有的。

 倒是我益都有琉璃产业,只是琉璃这东西,一要石头二要芒硝,才能炼制出来,您大老远地从京师来这,总不需要这东西的对吧。

 气得程守训将笔往桌案上一掼。

 而陈增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

 还不死心的程守训就又说:“你二县的交界地,有座山,就叫两县山,山顶有银矿,嘉靖年间还聚集过多股矿贼盗采殴斗来着,这些文簿里都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怎地,你还要信口雌黄不成?”

 可谁料吴宗尧还是辩解得滴水不漏,说:“中书所言,正是两县山的龙亭洞,先前也确传内里有银矿。故而嘉靖三十九年时,有新泰县刁民名曰褚进者,纠合矿徒,与来自益都、蒙阴等县的其他矿徒,为占洞而开打相争,死伤多人,其后官兵赶到,将其驱散,又经彼时县令陈其诗会同其余数县长吏勘验,洞内并无银矿确凿,而后刻碑封山迄今,若中书与中贵人不信,可亲往两县山龙亭洞看那碑文,并可请矿徒精于勘测矿苗者勘验,必知下官所言不诬。”

 一番话语,有理有据有节,可越这样,陈增的火气就更按不住,这次不等程守训说甚么,这位太监就作色道:“我看你二位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不,是想吃去北京诏狱的壮行酒咯?”

 吴宗尧赶紧说不敢,可依旧不肯说软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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