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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393节

 刘綎在鸭绿江边的军营里惶恐待罪。

 麻贵说自己出去打猎时,摔下马来伤了胳膊,也躺在床上起不来。

 董一元则说自己在朝鲜驻屯时染了瘟疫,也正在隔离治疗。

 这一个个的,就这样来搞软抵抗?

 不,更多表现出来的是对平播的灰心丧气和兴致阑珊。

 然而这平播,离了刘綎的川兵还真不太好打呢。

 这再不能吊个萝卜叫驴子跑,而是真的要喂几根萝卜才行。

 “好罢好罢,封爵便封爵,去告诉高有勋,为朕强起,去行都司,将倭警给平息掉,自然三路并封,他高家人怎地都这样,那探花高有封也是,说回乡省亲,这都多久咯,也不回来讲经筵,当朕的儿子常洵是甚么蠢村童的嘛。”万历说封爵前,高有勋还要经受一轮考验才行。

 陈矩立即说,这就派人去济宁府宣旨。

 “且慢。”就在陈矩准备去司礼监批红时,万历叫住他,并且告诉他:“今年该给全庆行都司的备倭银钱还是要给,那高有勋说不用给,莫不是气话,还显得朕小器,该给的还是要给的嘛,没银钱练甚么兵备甚么战呢,全庆行都司的兵还是能用的,要裁撤的话,先把京畿内些不堪用的台兵或海防兵给裁撤掉......朕不但要给,还要多给,依你看,三十万两银如何?”

 陈矩说,足矣,足矣,那高有勋有了万岁爷这封大银,还不得起早贪黑地实心把事给办好啊。

 万历这才露出嘴烂牙,笑出来,不过他又喊了声且慢。

 “二十八万吧。”

 陈矩哦了声。

 “且慢。”

 陈矩只得又转回来听着。

 “二十六万两,如何?”万历有些吞吞吐吐的,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

 陈矩就说,万岁爷这般减省,其实还是信任高缇帅,晓得高缇帅能用九成的银钱办成十成十的事,君臣如此心照,谁还会在乎那区区三四万两的银子呢。

 万历这才颔首,叹口气说,若司礼监历来的太监都似你这般忠厚廉正,那得要替朕省却多少烦劳啊。

 陈矩赶紧稽首谢恩。

 携着圣旨的文书官快马加鞭朝着济宁府赶路,可高有勋却不在济宁,而在济南的德王府。

 有勋身为藩帅级别的,是不可以光明正大地跑去同大明的藩王见面说话的,甚至明朝还有规定,像有勋这样的,亲爹就在王府里做长史的

 ,驻地应当要远离藩王府五百里乃至千里才可以,以防勾串。

 不过大明的律法规定历来就是张废纸。

 换个身份,高有勋就进来咯。

 我是来济南府勘测泉眼的泉政官儿。

 德王朱常洁穿着蟒袍花衣,坐在府内接待了高有勋,主宾谈话的核心就是德王府愿不愿拿出十万两白银来,给高有勋去经营生息。

 甫一见面,高有勋就开门见山地告诉德王,以前藩府的那套已行不通咯。甚么占田,甚么占水柜,甚么发盐引,纯纯地败坏子孙后代阴德,都不如光明正大地搞投资分红。

 高祖辉也在旁边低声劝德王,说我这儿,别的本事不敢说,用钱生钱那还是过硬的。总之亏不了咱们王府,我不还是在这里面的嘛,您压根不用担心银钱没了下落(跑得了虎子还能跑得了犬父嘛)。

 德王若有所思,摸着胡须,想了又想,带着朱家人特有的迟缓和多疑,最后对高有勋说,先支给缇帅您三万两罢,王府库里确实没甚么银钱咯,下面还有一堆郡王、镇国将军还有甚么辅国中尉啥的等着分禄呢。

 “三万两?就他娘的三万两,也配叫我到济南府大老远地跑一趟。”高有勋用手撑住膝盖,努力不叫自己露出生气的表情来,嘴上还说着。行,行,行,莫说三万两,就是三千两三百两,我都能帮王爷您生息的。

 “你好好做,明年只要能拿出三千两息钱来王府,还怕王爷不把那七万两给你补齐的嘛?”高祖辉指着儿子,勉励道。

 “我定好生做得。”高有勋也是满口答应。

 德王朱常洁,这才满意。

 “他这王府堆积的金银哪里止三万两银子?”事毕,父子俩在傍晚绕着王府泉水池子散步,高祖辉说出德王府的实情来。

 “这话,别在这头说,去你官舍里说。”高有勋很有警惕性。

 高祖辉哦了声,又带着儿子走了数百步,消了食,便推门回了官舍。

 刚进去,就有两个穿着月牙白夹袄的小丫鬟,提着食盒,对高祖辉作揖,说奶奶那边做的吃食,送过来给爷爷您用。

 “我在王府里用过饭啦。”高祖辉抄抄袖子,四平八稳地坐下来。

 丫鬟就小声道,奶奶没喂完的奶汁,里面也有。

 差点没把高有勋给笑喷了。

 高祖辉面色就有些挂不住,连忙望着儿子,焦躁地摆摆手,叫丫鬟们快些回。

 “爹,你也是好上咯,德王膝下的那些郡王将军嘬过的奶汁,还有我那有禄弟弟嘬过的奶汁,你也能喝着咯。”

 听得儿子的揶揄,高祖辉老脸一红,说没有的事,你这儿子怎地说话的呢,还想不想听我说德藩的事啦。

 高有勋便打住,说行行行,这事我打死也不对有封提及。

 否则的话,有封的脸色会有多难看,爹你不会不知道的罢。

 两父子刚把德王府乳母的闲篇给扯毕,高祖辉就去取后面柜子里藏着的「德藩田册」,恰好此时,高有爵蹦蹦跳跳地从那边的「宗学」里下了学,后面还跟着群年纪十岁上下的「奉国中尉」、「辅国中尉」们。

 所谓宗学,自然就是藩王府自家的学堂。

 高有爵是王府长史的儿子,自然也能就地入学读书。

 可有勋看到的不是有爵跟在这群朱家的中尉屁股后头,而是被朱家儿子前呼后拥着,不为别的,就因有爵会把带的糕点果品分给他们吃。

 唉,有勋看得,这群羁绊朱家孩子。虽也勉强算得是天潢贵胄,可个个都是面黄肌廋前胸贴后背的,待到爵位到中尉这个层面时,就只能有德藩的禄米吃,可德王传了好几代叻,只有藩王和世子这波能吃香的喝辣的,其他旁系的将军和中尉们活得都不如狗,最多就能讨些残羹冷炙罢。

 看有爵把糕点给分完了,朱家的中尉们千恩万谢地散去后,有勋立在那里,又觉得有些心酸。唉,这藩王制度戕害市井百姓,可何尝不在戕害朱子朱孙们呢。难道那太祖真的希望见到子孙后代就是这般模样?

 “你看啊,当初德王就藩时,就开始占齐庶人还有汉庶人家遗落下来的田产,主要就是东昌还有兖州府的。还有,德藩还占过白云、景阳、广平三湖水柜,在彼处立庄开田,收取籽粒......有爵啊,下学啦,这里有你娘送来的饭食,自个去吃,我这里和你二哥有话在说,你不要听。”高祖辉取来几卷黄册,支走有爵后,就对有勋如此说道。

 高有勋点头,德藩占水柜妨害漕运的事他知道也处理过。

 接着高祖辉又说,前面多少年,德藩就还在其他州县到处占田。要么就是些奸棍胥吏欺诈田地来投献,要么就是王府旗军校尉直接去强占,那濮州、临清黄河历次溃决后退滩的田,也即归德府人常说的「河血土」,几乎全被德藩给占了,而这些田在官府的册子里全属「免科薄地」,现在被德藩占来每年收取籽粒银,还放鸭放鹅呢,光是濮州一地就有三

 千顷啊。

 “历代的御史言官也参来参去的很多本,先前的世庙也更迭过宗藩条例,看起来是屁用没有啊。”高有勋放下黄册,说道。

 高祖辉冷笑声,举起手指做出个搓搓:“这天下而今通行的是银钱,是银钱啊,德藩虽然退了那三湖水柜的庄田,可要收的籽粒银可是一分没减啊,自家王府田地不够数的怎地办?那全山东各府各州都要把赋税拆解开来,补足德藩鲁藩缺的籽粒银。你再想,这德王在济南府都好几代咯。如今坐朝廷的万历,还得新封自家的兄弟、子嗣开新藩。所谓姊姊前脚做绣花鞋,妹妹后脚就得描样,新的藩王哪个肯自己的籽粒粮还有宗禄比老的藩王要低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这个理,爹你这王府长史虽说干的没多久,可门路确是摸得熟稔。”高有勋真诚地赞誉了爹。

 譬如嘉靖年间,新封了个景王在湖广的德安,这景王一口气就向朝廷请乞了四万顷田,理由是楚地空旷闲荒的土地很多的,可四万顷田地不是小数目,整个湖广只能让各州县均摊,而江夏县全部田地只有区区八千顷,就被景王给拿走四千六百顷,可这都是民田啊,拿走后江夏的百姓就没活路咯,面对地方官的哀求,景王就说我不占田。毕竟占田我还得自己经营太麻烦,我每年只要拿到这四千六百顷田的籽粒银,折为二万零五百两,你们看着办,江夏知县只能向布政司求救,布政司也没辙,便拿出商税来满足其中的一万多两,还有七千六百两只能用江夏县自己的田赋来交,江夏县的百姓不顺从,景王就派出王府的宦官和校尉来,将江夏县的士绅和百姓抓来拷打威逼,结果江夏县最终只能顺从,这银子交了没两年,整个县的百姓便逃匿四方,百业荒废。

 好不容易,景王作威作福没几年就死了,又没子嗣,故而国除,就在湖广百姓以为能自此安生时。嘿,你猜怎么着,到了万历年,万历的弟弟潞王到河南卫辉府就藩,不知通过甚么门路,竟然搞到了景王的田册,就说「景王的这四万顷田,是故藩遗田,不是朝廷额地」,然后就是「我身为潞王,凭甚么不能和前代景王一样有四万顷田?」于是按照景王的标准,硬生生地在湖广割走四万顷。

 卫辉府的潞王,能占田占到湖广去,你也别奇怪,这就是大明藩王制度的基本操作。

 历史中的福王朱常洵,都能占到长江江边的芦苇上去,说要把芦苇割掉送到他王府里来,长江沿岸的地方没法子,只能将芦苇折算成银钱送过去......

 还有,正如高祖辉所言,藩王到了明朝中叶后确实不太喜欢直接兼并占田,可别搞错了,他们只是直接要籽粒银而已,如景王、潞王者,要的就是四万顷田额度的银子,这笔银子全都由田地所在的州府额派分摊,不足的话,被涉及到的地方官是要被严惩的。故而为满足藩王索取,地方官们只能到处挪借或是加派,用甚么藩王实际不占田来给狗日的藩王制度洗地的,只能说猪油吃多了把心给蒙住了,都个顶个赶着去畜生道轮回呢。

 像河南这样的,一省之地就要养五六七八个藩的,那可真的是河南百姓世世代代修来的好福气啊。不,可不至河南省在养,其他的省也都能雨露均沾,何其幸哉。

 “有勋啊,你看看,这藩王府的雕梁画柱啊。还有,德王活着的时候就在修王陵呢,所费不下三十万两白银,全都包给我还有那王士俊咯,你爹我啊,光是这笔就能尽拿二三万两,更别说还要在济南府给德王膝下的几个郡王修府邸呢。”说到这,高祖辉是越来越神气,意思是你也别怪德王吝啬,只拿出三万两银子而不是十万两来,他搞到的银子,实则还不是流水般地偷偷淌到你我爷俩的手中?马上爹就再给你二万两银,听说啊,嫣柔和阿九都争气都怀上了我们高家的种,我是做家翁的,那必须得一视同仁啊。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各一万两啊。

 这时的高祖辉,把德藩的秘密对有勋说这般多,无外乎就是想告诉有勋:“藩王搞银子厉害,你爹我搞藩王的银子手段更厉害。你小子,把你爹我送来当德藩长史算是你这辈子做的最聪明的事,只是可惜前任那死鬼胡懿啊,成了你我脚下的上马石咯。”

 “占田,索银,修府,建陵......这藩制便和缙绅优免一般,是必须要扫除不可的,起先我奏请清退天下六十万顷马场的事,他万历和郑贵妃怕得要死。可从京城送那群和瘟神似的藩王到地方上来祸害,倒是胆子大得很......新来的个个都要景王的四万顷,每年折银二万两,还有再加三四成的火耗,这群藩王在王府里活一年就要几万两银,就藩时修王府一次性又要动辄几十万两银子,给自己修坟茔也要几十万两,整日整年还不能做生业,只能和老鼠般在窝里下崽,玄扈计算过,大抵宗室每过三

 十年便要增一倍,太祖刚登基时止有五十余,而今不下数万,再等下个三十年结束,简直不堪设想啊。”高有勋忽地说出的这番话,叫高祖辉是目瞪口呆。

 说实在,高祖辉对朱明王室其实也不算恭顺。以前还在泗州时,他就说过,这代的皇子们个个名字里都带个三点水,怪不得天下年年闹水灾呢,可这就是使气横骂而已,只要朝廷不追究,也就是个无声无息的屁,放了也就放了——但听有勋说的话,高祖辉敏感地觉得,招炮子的是要掘根啊。

 你骂朱家可以,朱家也不会掉块肉。

 可你掘根就不行啊。

 “你说甚么混账话哩,那是皇家的事,干你我甚么事。”高祖辉当即就骂起来。

 说到底高祖辉不比以前,如今他是王府长史,能穿五品补子,还能趴在王府又肤白又貌美胸乳又大的乳娘身子上面快活,藩王郡王嘬过的他也嘬到了,是发自内心地想和姓朱的德藩共存共荣的,这就是高祖辉的阶级自觉性。

 儿子要掘藩王的根,不就等于是掘我的根啊。

 高有勋也是机灵的,见父亲话风不对,自己也一转:“爹,我哪里是要管朱家的事,有爵下学时屁股后面跟着的那群中尉孩子可怜不可怜啊,我也就是想给他们找条生路罢。”

 高祖辉这才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这招炮子总算还晓得自己的命不是盐换的,便说你可怜也没法子。就这样,你当藩王你当世子,那是富可敌国的,你沦为旁枝旁叶的,那就只能喝西北风咯,还有的宗亲熬不住,索性当街犯法杀人,就为了去那凤阳高墙内禁锢,起码还能吃上牢饭,牢饭也比饿着肚子强不是,就这些中尉啥的,读书其实也是白读的,朝廷还没开口允许他们做举业呢,读书就读不出黄金屋颜如玉来(没法把知识变现)。

 “就算朱家人能做举业,也救不了啊,每年秋闱春闱的才能取几个啊,最好的还是叫他们去从事士农工商,实在不行,每人发把鸟铳,去冲播州海龙屯或是倭国大阪城也好的嘛。”高有勋嘲笑道。

 “你这孩子,又在胡言乱语!”高祖辉一瞪眼,心想朱家皇帝是怎地叫你这种满头反骨的东西当总戎的。

 第148章山坡羊?十不足

 高有勋则说,爹,我可没有胡言乱语,其实这次来德王府我也是有备而来的,不信你看,说着有勋便自袖子里抽出卷纸来,上面却是写着一支散曲,题曰《山坡羊?十不足》,唱词非常浅显,高祖辉边看边读:“逐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却嫌房屋低。

 盖了高楼并大厦,床前缺少美貌妻。

 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出门没马骑。

 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

 家人招下十数个,有钱没势被人欺。”

 唉呀,这说的不就是我嘛——高祖辉顿有丝恍然的感觉。

 接着往下读:“一铨铨到知县位,又说官小职位卑。

 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要登基。

 一朝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下象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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