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军事历史> 我肩上的大明

我肩上的大明 第394节

 洞宾陪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

 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

 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

 读完,高祖辉沉默了,那这后半段说得又是谁个呢?

 “这说的差不多就是自胥吏县侯起,直到九重天子的心事啊。”仿佛看穿爹的想法,有勋把散曲重新卷起,说道。

 而今上下交相征利,层层叠叠倾轧下,呻吟辗转、死中求生的永远是那些百姓。

 此刻高有勋又问爹,可知这散曲的作者为谁。

 高祖辉摇摇头,说未曾听闻。

 “正是郑恭王朱厚烷之子啊。”高有勋这般一说,高祖辉就想起来。

 郑恭王的世子朱载堉啊,说起他来,也算是举国闻名的。

 郑藩的封地便在河南怀庆府。

 故而这散曲,是正在那边练兵的沈惟敬弄得的,寄送给高有勋,另外沈惟敬还对这作者朱载堉的才智是赞不绝口,称其天文、历法、音律、算学当真是独步天下,只是可惜,可惜啊。

 “可惜他生在郑藩之中。”沈惟敬的可惜,高有勋代其说了出来。

 郑恭王朱厚烷陷于宗族为争权夺利的内讧之中,遭禁锢于高墙内。

 那时候朱载堉年仅十五,为营救父亲,就在高墙外筑了个土房子,独自卧在草席中,替父亲奔走号冤,就这样过了足足十九年,郑恭王才被翻案雪冤,得以返归郑藩宫邸,其后郑恭王去世。按理说自然该朱载堉继承王位,可朱载堉却径自对万历上奏,要「辞爵让国」。

 朱载堉要辞爵让国时,恰好就是有勋穿越的当年,其时这位郑藩世子已近花甲,起初他只是说自己身体有恙,不愿袭王爵,可两年后,大概是朱载堉真的考虑成熟了,便对万历上疏说。不但自己不愿袭爵,还请将郑藩给裁撤掉。

 “大限不到

 ,阔步登天,这散曲正是这位的心声写照啊,这王爵看似光华,可实则何尝不是对人的一种禁锢呢?朱载堉只是不愿再让这种禁锢继续下去,宁肯潜心钻研自己所爱的诸般学问。人,有接受的权力,自然也就该有拒绝的权力。”高有勋直截了当。

 可朱明的藩王制度并没有给予宗亲们拒绝的权力。

 《皇明祖训》之中,只规定了皇位和爵位该如何继承,或是爵位因何会被剥夺,却没有一个字提及如何辞爵让国。

 直到现在,万历多少还在考虑这件事。因为每隔段时间,郑世子朱载堉,也算是万历的「宗伯」,就会上一道奏疏,辞爵的愿望是越来越强烈,可迄今也没个结果——万历不愿开这个口子。

 王爵是不可以辞让的,按照祖制,皇明的王爵是基于「厥本伊何?习德春宫。厥支伊何?藩邦以宁」这种精神而来的,太子是国本,在春宫内修习帝王之德,而藩王则是枝干,是必须要出镇藩国,以求天下静谧的,这样才能本固支荣,千秋万岁。

 故而王爵就是「天禄」,你只有感恩的份儿,没有拒绝的权力,这是朱子朱孙必须要肩负的政治责任。

 “郑世子只是郑世子,万一郑世子辞了王爵,出来后是自由自在,能做些自己喜欢的事。然别忘记,郑世子能写这样好的散曲儿,还不是和他身为天潢贵胄,他若出身时只是个旁支的中尉,吃都吃不饱,又怎来的闲情逸致钻研音律甚么的.......”高祖辉说得也有一定道理,“好在郑世子只是个钻研这些的,若是再来个甚么世子,精研屠龙术的,又辞了爵出了王府的院墙,那不就是纵龙入海放虎归山啊,你叫当今万岁爷如何放心的下?那还不如每年十万两白银把他们给圈养起来。”

 “哦,爹,你也承认是藩制就是圈养了啊。”高有勋反过来,指着爹说。

 “对万岁爷来说,宁圈养猪羊,也不要养出龙虎来啊。”高祖辉理直气壮。

 高有勋摇着头,心中叹息道,爹是这样,皇上也是这样的,眼睛很难见到三五十年后的情态,这群藩王宗亲其实哪有甚么龙虎啊,早都在基因上被养废掉咯,藩王世子这系早就成了猪羊,低微的旁支则早就成了虫鼠,前者坐食优厚俸禄,后者不过会骚扰市井罢,说句难听的,连造反都造不好,我是穿越来的,我当然晓得,到了天下崩坏,亟需这群宗室凝聚人心振臂一呼收拾河山的时,这群朱明宗室的表现简直能用大跌眼镜来形容。无论哪位藩王,只要得一支兵马的倚仗,便是志得意满,不知在满清和农民军的兵锋下,谁不是个「旦夕祸福的天子」?可有人警醒,有人居安思危的嘛,没有,既然旦夕祸福,那就抓紧旦夕醉生梦死,见一二文官,那都是自己的周公召公,见一二武弁,那都是自己的郭汾阳和李临淮(李光弼),不知御敌,只擅倾轧。说白了,他们早在之前藩王宗室制度的大包大办下彻底庸碌化,没有一个姓朱的能支撑残局,连汉人的半壁江山都保护不住,连东晋和南宋那样的偏安局面都没法维持。

 当一个特权集团已腐朽到没有任何活力,那你不肯扫除,自然有外人来替你扫除,要么是农民军,要么是外族。

 然而现在对爹谈起这些,他只会骂你失心疯。

 对万历说的话,唔......怕是他会帮你做个脑袋摘除手术的。

 于是有勋就问爹,依你看,如要改良藩制的话,该如何地呢。

 高祖辉双手一摊,表示关我屁事,要是德王改良改良到自己脑筋活络起来,查到我和王士俊勾串贪污他王府里的银两,你爹才叫不知怎地的呢。

 “你就说嘛,咱父子俩就在这,说些甚么也不犯法。”高有勋没有停止撺掇。

 高祖辉想了半天,就说你先前不是说,徐光启计算过,宗室人数三十年就要翻一倍的嘛,还是生的太多,不如限死王府妃嫔的数目,或者做绝些,限死藩王的子孙数量......藩王的儿子不超过两个,超过两个的子嗣,就要降三级爵位,怎样。

 这个话差点没叫高有勋给绝倒,这办法怎地这般熟悉啊。

 “爹你这个办法好是好,只是实施起来。嗯,其实你说的这些,不就是宗藩要例里的嘛。”高家父子坐下来,开始为朱家的小头问题热络讨论起来。

 “啊,莫非前人与我暗合?”高祖辉有些失落,还以为这是他身为德藩长史,观察所得的独一份见解呢。

 嘉靖年间其实就开始改了。

 限制王府妾媵啊,搞本折兼支啊,也就是给三七折支,三分给本色米,七分折钞啊甚么的,还提升宗室受禄的年龄啊,以前十岁大就能拿工资,现在得到十五岁才行等等。

 可就是些不疼不痒的小手术。

 只要有皇权在,哪个皇帝在位不会绕过自己制订的宗藩条例,给兄弟或子嗣封藩时无比的优待呢。到时候依旧是旧人旧办法新人新办法

 那套。

 “按我说,还不如学汉武帝搞推恩。”高有勋说。

 “?”高有勋说,搞推恩,王府的宗禄还有宗田,就搞均分继承嘛,藩王到了下代后,可择选一郡王世子袭王爵和四成的宗禄宗田,其余的郡王就能均分其余六成。这般分割二三代后,若是自家析产不均,闹出官司来,朝廷法司就乘机削藩剥爵......待到自家家产越来越稀薄。无论藩王还有郡王将军甚么的,自然也就会寻找出路的,到时朝廷再颁布允许宗室从事四业的法令,自然也就水到渠成咯。

 “好你个招炮子,这大晚上说来说去,你还是满头反骨,你是不是去朝鲜,和那群倭贼给学坏掉了,整天就琢磨着过问皇家的事,这是能过问的嘛,就你说的甚么推恩令甚么削藩的,那汉朝但凡问这些事博取功名的,哪个有好下场,哪个又不是身首异处!你以后是要当晁错还是要当主父偃啊,你是不是想要我们高家阖家寸斩你才甘心啊,你怎地不想想你爹你弟弟有封有爵呢!”气得高祖辉当场就要抄起瓷作的绣墩,要把这逆子的脑门给劈砸裂开,看看里面的骨头是不是真的逆着长的,可一动手,又觉得天旋地转,心想坏了坏了。毕竟这招炮子的是上官,我打不得啊打不得......

 “小杖受大杖走啊,爹你把绣墩给我放下来,我走我走。”高有勋想不就是说说朱家的事嘛,你个爹怎地还急眼的呢,便急忙奔外面去。

 刚走出官舍,有爵就从门口那边跑来,“二哥,方才济宁府那边来急信,你来看。”

 没片刻,高有勋走回去,高祖辉还坐在灯下生闷气呢。

 “爹,孩儿得走咯。”高有勋说。

 “滚滚滚,滚回你的朝鲜去。”高祖辉摆手,和赶苍蝇似的。

 “是真的要回朝鲜半年一载的。”

 听到这个,高祖辉又不禁看了儿子眼,心想怎地还要回千里万里外去啊。

 高有勋便说,播州土司杨应龙图谋逆反,我这病也是装不长的,皇上强我起来,要渡海去全庆行都司。一来经略备战,二来要夷定倭情,三来是准备再去平播。故而一去一来,非得一二个寒暑不可,爹在这里,务要身体康健。

 “听不到你聒噪,你爹我身体就康健得很。”高祖辉嘴还硬,用手拍拍胸口,表示你一来,爹我心里就郁闷。

 “是,是。”高有勋说,孩儿得连夜赶回济宁去,得向嫣柔和阿九道别。

 “咳,你这,你这看不到自己孩子出世咯?”

 高有勋也很无奈,现在也没法带二位妻子乘船去朝鲜的。不过他也告诉高祖辉,平播后,大概就能妻儿团聚,过上平稳的日子,这皇明的天下,爹若不愿我强出头,我便不再强出头。

 “你自己给爹我看这山坡羊?十不足的,那我问你,你到底嫌弃自己还有那些不足呢!你还不知足嘛,你现在表里都有,几个美貌妻妾,锦衣补子都有,出行入家都是骑着马,马上还要封爵,这些都是朝廷给你的,你说的那些事是你管的?又是你管得了的?听爹一句劝,识时顺世,这才是真的道理,他朱家的天下,自它朱家人得,也就自他朱家人失,得得失失,和我们高家没干系。”

 “爹教训的是。”

 数日后,脸上满脸默契的文书官,进了济宁府拙园,问高缇帅何在啊,病情若何啊,万岁爷牵挂,着我带着太医来的。

 高有勋额头绑着防寒的头巾,一身素色的深衣,病殃殃地从床上被嫣柔和阿九搀扶着,来到文书官面前,勉强支撑着受旨......

 文书官离去后,拙园亭子内,高有勋坐在那里,牵着嫣柔和阿九的手,摁在自己额头上,贴着她俩的温暖,念念不舍。

 万历的旨意是这样的。

 高有勋先去全庆,收拾好海东局势,朝廷给你支二十六万两备倭银,务要实心营田练兵。

 光海君的册封已下,朝鲜那边不用你再分心。

 其后,高有勋可为贵州总兵官,挂征蛮将军印,刘綎可为四川总兵官,挂平蛮将军印,朝廷再以一巡抚总督平播兵马,破海龙屯,擒杨应龙,献捷太庙。

 另外万历还承诺,出征播州前,朕即封高有勋为克虏伯,刘綎等人亦有封赐,决不食言,另外平播后,以高有勋、刘綎分割播州实土,开府镇守彼处。

 彼时的全庆行都司,着高有勋推举继任人选,朕无所不允。

 至于高有勋平播所统兵丁,既可自全庆行都司、河南标营内择选,也可就地募兵,自然也可推举贤才,由都察院、兵道、巡按联合勘验。

 “紫禁城里的老头子,这番也不能不算是厚待了,还说要封个二品诰命夫人。”高有勋睁眼,说道。

 也即是说,朝鲜和播州,都还是要去的。

 只不过嫣柔和阿九的表情,却好像是在问,“谁会是二品夫人?”

 毕竟诰命只是给妻子的,而明廷不会认为你有两个妻子就给两个诰命夫

 人。

 “还是嫣柔得罢。”阿九说道。

 嫣柔微微一笑,说我和小爷间,毕竟没有阿九来得名正言顺,且莫要说我不甚在心这甚么二品诰命。就算在心,若宣扬出去,岂不是叫吃了言官的弹劾?故而阿九,还是你得罢。

 二人不知怎地,又互相推让起来。

 而高有勋呢,那晚上还当着爹的面,陈述如何如何管朱家的事,可这下轮到自己难断家务事了。

 未来真的当上克虏伯的话,自己先前慷慨激昂的「汉武推恩令」,轮到自己头上,又行不行呢?

 这诰命或敕命夫人啊,说穿了也就是朝廷明白。对官员或军将来说,就是东风南风西北风,总不如枕头风,你妻子是诰命夫人,能和皇后、贵妃一起坐轿子的,不得玩了命地劝你拼死效忠朝廷啊,恨不得献完夫君献子孙。

 就当高有勋也说不明白时,拙园外面,却是石流龙从南京来到,“听闻兄长马上要挂印征那苗蛮了,弟特赶来听用,也想搏个前程。”

 高有勋款待了石流龙,又问你这趟回金陵城去,可替华玮带东西给他浑家咯,又可曾谈好了婚嫁?

 “却已是谈好了桩婚事,不过此时疆场正是用人之际,流龙岂可拘囿于门户,待到作成与兄长相同的大功后,何愁没有贤妻。”对婚事石流龙仿佛有些心结,几句话搪塞过去,而对华玮那边的事则是闭口不提。

 高有勋倒也不甚在意,他告诉石流龙道:“你不必随我去朝鲜,马上平播,须得江运。故而金陵至重庆府,该筹备各色船只,我马上叫华玮回来,同你在金陵办这事。”

 石流龙脸色顿变,说我只好上阵杀敌,造船的话,便叫华玮回金陵去办罢。

 眼看拗不过,高有勋也只能答应了石流龙,说那你且去馆驿里准备行装,我们马上便要出发。

 就在石流龙离去后,高有勋又得了封信。

 竟然有军将主动请缨,希望随他的帐幕,前去平播立功。

 此君是淮安卫世袭指挥使,而今正为副总兵,镇守南通州狼山备倭的王鸣鹤。

 至于王鸣鹤之所以写信给有勋自荐,竟还是通过有勋的岳母沈氏,毕竟都是淮安军卫圈子里的。

首节 上一节 394/414下一节 尾节 目录txt下载

上一篇:1900:游走在欧洲的物理学霸

下一篇:返回列表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