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401节

　秀元只是点了下头。

　熊谷直贞就拔出太刀，一刀斩下了周姬的首级，血狂喷满了正面石打棚的塀壁。

　提着辉元和周姬，还有几位出头人的首级，毛利秀元等来到中御门，在那里，原本该负责此门警备的儿玉景唯，浑身上下赤条条的，和辉元的另外位侧室于松，都被绑着，缩在了楼梯下。

　这位儿玉小四郎，在辉元去二之丸时，就会跑去和于松私通，规律早被毛利秀元给摸清楚咯。

　故而被秀元收买的穴太众，趁着夜色划小船顺着堀切，爬上中御门，又入了城，将正在鬼混的儿玉小四郎直接给捆住了，夺取了此处要害。

　“大江公的子孙，和你们姐弟这样的虫豸呆在一起，怎地能带领家族走向强盛？”毛利秀元厌恶地看着儿玉景唯，说道。

　没几何，儿玉和于松，被背对背捆起来，挂了块石头，沉到了堀切水底。

　清晨时分，辉元的正妻南之大方，瞪着眼，看着眼前血淋淋的首级，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加害你的，你现在只需出家，为他们祈祷冥福。”毛利秀元对南之大方恳切地说道。

　“那个孩子......”南之大方问。

　“他被藏匿在城下财满新右卫门的屋敷里，正准备转移去长门国的小野村呢，可惜被我们提前一步给截住。”毛利秀元说道。

　这是步绝妙大胆的行动计划。

　而幕后黑手正是石田三成。

　毛利家对征伐东国阳奉阴违，那就收拾掉这个摆烂无能的辉元家督，让能赞同三成计划的人取而代之。

　于是毛利秀元和吉川广家便成了最合适勾兑的对象。

　事后的回报是，毛利秀元获山阳道，吉川广家获山阴 道。

　另外，秀元丰前一国安堵，能很好的利用贸易增殖财富。

　而吉川广家的补偿则是将石见国的银山还给他。

　名义上，毛利秀元是毛利家督，吉川广家和那久留米侍从小早川秀包继续承担「二川」的角色。

　故而之前带着三千兵过广岛城参拜辉元的秀元，压根没有继续乘船前往大阪，而是呆在因岛获得给养后，择选精锐武者返归，并勾串了内鬼二宫就辰和穴太众，来了场漂亮的奇袭，灭掉了辉元，也灭绝了毛利的嫡系。

　“你，怎么处分这孩子的？”南之大方继续问道。

　毛利秀元说：“拿去祭祀严岛神社了。”

　也即是说，辉元和周姬的这个儿子，已被秀元的手下带着，骑马来到严岛神社，沉入到滔滔的海浪之下，“来祈求毛利氏的武运，还有贸易财物的源源不绝。”

　南之大方长吁口气，闭上眼睛，滚出滴眼泪来，这滴泪，掺杂着对辉元「罪有应得」的揶揄，也有对这位无情夫君竟如此下场的哀伤。

　当日日暮，毛利秀元举起军配，立在广岛城的五重天守阁处，自命为大江公的正牌继承者，并宣布，毛利和二川合计出动一万五千大军，我亲自担当大将，前去助阵石田内府，响应对德川的征讨。

　“实在不好意思，全庆行都司没有多余的假倭前去增援你家内府。”十日后，釜山城内，三成的使者杉江请求高有勋出兵时，有勋满脸的抱歉，如此回复道。

　杉江便说，请勋殿再考虑考虑罢，内府那边的金银大大的。

　“内府的金银虽然大大的，可我的兵，少少的。”有勋竖起手指，无奈地说，马上我要奉大明天子的圣旨去西南，手头虽还有一万假倭兵，可全都会齐在鸟岭，同刘总戎刘綎老爷的川兵，还有朝鲜的三手军，操练山地关隘的攻防呢，实在抽不出兵来给内府。

　言毕，高有勋叫人给了杉江个箱笼，里面全是上好美味的庆尚道柿饼，说这是我给内府的礼物，还望笑纳带回。

　杉江也算是有勋的老熟人咯，他不傻，直到有勋心中在盘算甚么，就又问：“勋殿麾下的吕宋土兵炮手，可能支借于我？”

　有勋继续为难地摇头，说都在操练炮术，马上对播州叛逆，非要用炮不可。

　杉江又问，有勋可否替内府募来女真野人骑兵呢？

　有勋还是推辞，说而今秋冬时节，女真那边马肥，互相间拼杀兼并尚且不暇呢，我先前借给岛津龙伯的那额亦都所部五百骑兵，也正准备打道回府。

　杉江只能问，实在不行，叫李舜臣的水师船队为内府大人的水运保驾护航也行啊。

　有勋说，李舜臣正为佐渡岛的

　金银保驾护航呢。

　杉江不忿，说佐渡岛也是内府做主，割让给勋殿采掘的。如今内府正是渴求援手之际，只要诛灭德川，往后勋殿还不是予取予求？另外，还请勋殿不要隐瞒，我打听到，德川有使臣正在釜山，必是与勋殿有所折冲勾兑的，勋殿这般作壁上观，似不合仁者的风范啊。

　“这可怨不得我，只是那源家康已呈交信件给行都司的御史。”高有勋是一推干净，指着身旁坐着的杨镐，说这位就是行都司的兵备御史，我岂敢在他面前隐瞒作假呢，信件里说关酋已死，那源家康又要恭顺大明，天子多半是要优容的，我们是大明的将官，不是你内府的家臣，我们要做甚么，全是奉天子的旨意的，如何能自断呢。

　杉江只能问，那依大明将官的看法，这日本东西两边该如何作结。

　“不妨你双方各罢刀兵，以三年为期，不得各自侵界，三年期满，再各看天命在谁。”杨镐代替了高有勋，对杉江发言道。

　第3章兵贵，所以要神速

　对杨镐的提议，杉江是坚决不从，他说三年光阴足够那德川家康休养蓄积的。甚至他都不会等到三年期满，就会对关东其他几个角落的大名开战吞并。届时若博陆殿和内府落败，有谁还能替勋殿镇抚日本呢？

　杨镐还待说些甚么，有勋示意不必，而后二人的脑袋隔着椅子凑在一起，嘀咕了好会儿，有勋就慷慨地对杉江说，要说练兵，莫如参与实战，我可将炮队、步军借给内府，甚至女真野人骑兵我也能想法子，可兵贵神速啊，内府怕是要开出比先前多一倍的银钱来。

　对高有勋的狮子大开口，杉江大惊，心想要是借了高有勋这支军队打一年的话，起码要烧掉四五十万两银子，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啊......

　“兵贵神速，兵贵神速，就是我行都司的兵很贵，内府得神速用其取胜才行。”座椅上，高有勋还来了个成语新解，搞得杉江是哭笑不得。

　那边的杨镐也很客气地表示，杉江可以细细图之，做不了决定的话就赶紧飞脚传信询问三成。要是那边北京城的天子来了旨意叫我们安抚源家康的话，那便追悔莫及咯。

　意思是本多正纯还在这釜山城呢，甚么叫皇上女儿不愁嫁啊，这便是。

　无奈，杉江只能搓着手，暂且退回馆舍中，雇了几个飞脚，将自己的信给带着，坐着八幡丸到九州博多津上岸，接着就水陆兼程，飞奔去向仍旧在大阪城心急如焚等候的石田三成申报。

　“高有勋，简直是火场的泥棒行径！”十一日后，累得半死的飞脚来到大阪城，石田三成接到杉江的书状，是怒不可遏。

　别人家着了火，你高有勋就蒙着脸，涂着泥巴，不但不救火，还冲进来就打劫是吧！

　“......”旁边的弥助听到三成如此描述有勋的「火场泥棒」，不禁频频颔首，仿佛是在发自内心地认同。

　就在三成觉得交错了有勋这个朋友时，毛利秀元和吉川广家的信使也骑马飞奔至大阪城下，将秀元成功夺回毛利家的消息告诉了三成。

　“好！”石田三成用扇子快意地叩打了下膝盖，站起来，对杉江的飞脚信使说，告诉杉江，硬气些，多亏我神机妙算，策动秀元夺权，这下有一万五千毛利的生力军，多高有勋那一万人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我已不需雪中送炭咯。

　还有，拿十万石米谷和一万两银去备前，邀请宇喜多秀家快些也来参阵。

　宇喜多秀家一来，那前田利家也快了。

　然石田三成的兴奋劲还没持续到晚饭，那边浅野长政自甲府城派来的飞脚也到了：“急报，权大纳言德川家康以送日光山佛像为名，潜一万五千精兵于日光山，前数日在神原康政的统制下急袭白河关所，现已将其攻陷，正在，正在突贯普请筑起城塞。”

　白河城内，因与石田三成关系很好而在讨伐伊达后被安置为守备城主的结城朝胜，在城破后战死。

　而当地土豪那须众，全部投降德川的兵锋前。

　“甚么！”石田三成直接将扇子给掼在地板上。

　若是白河关失陷的话，那来自奥羽最重要的生力军最上义光将被隔绝在关东外，连佐竹、相马这些势力都难以聚拢抱团，将有被那影武者家康各个击破的危险。

　石田三成擅长精密地筹划，可对瞬息万变的战局却无法应付，他本想按部就班地把德川困死碾死，然对面却迅猛地先发制人，顿让三成方寸大乱，手足无措。

　若局势这般坍塌下去，可不得了啊，三成急忙把地图给拿过来，盯着看。

　“宫部善祥坊......”石田三成觉得，这时最适合来担当自己参谋智囊的便是这位身经百战的法师武将，岛左近和锅岛直茂都在各自前线备战。唉，本以为那影武者首战的对象该是东海道，可谁料到对方居然来了个声东击西。

　可宫部继润这时业已过世。

　就在

　三成不知所措时，那影武者家康的动作却异常果断，他领着数千马迴旗本，几乎在对白河关动手的同时，便自江户城出军，至臼井城扎营，「祈求净土厌离秽土」的旗幡在城头高高扬起，影武者家康的这一步目标更加明确：“给我劝降房总侍从里见义康。”

　当即，上总国久留里城城主大须贺忠政、佐仓城城主内藤家长还有最重要的——大多喜城城主，有万夫不当之勇、铁炮百发百中的一代名将本多忠胜，在得到家康的指令后，纷纷扬旗出马，突入房总国的北境。

　同时，德川的大批水军，也操着安宅船、关船，密密麻麻地自三浦半岛出动，德川的水师也是继承自武田的，即所谓的「三崎四人众」向井、小滨、间宫、千贺四家，他们的战船在当年小牧长久手会战的海上曾用破袭战术叫秀吉大吃苦头，待家康移封关东后，便将其四家集中安插在拱卫江户湾的三浦半岛上，家康还特意派代官长谷川长纲管辖三浦半岛，实则将此地当作直辖地，筹备在此开展大规模海上贸易的。

　如今，三崎船队接到的命令就是：“封锁馆山城，逼迫房总侍从降服。”

　自三浦半岛到房总半岛，船行的话，连半日都不需要。

　那么，现在面对德川氏的水陆并进，里见义康的选择很现实，痛痛快快地投降。

　里见本也算是关东老牌地头蛇了，一度自命为「关东副帅」，侍奉镰仓公方，先是对抗室町幕府，后又与后北条氏相爱相杀。虽然与后北条在战场上对决几乎没赢过，可胜在有够死缠烂打，后北条也吞不了它，里见势力强盛时，一度拥有上总、房总还有下总国的部分，好不容易坚持到丰臣秀吉大举讨伐小田原的后北条氏，眼看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谁料却触怒了秀吉，上总、下总的领地被砍得一干二净，只剩房总四万石。

　秀吉为何要砍里见呢，通常说法是里见义康当时参阵迟到了，可真实原因应该是里见氏继续迷恋旧时光，拥戴镰仓公方的后裔，违抗秀吉的节制，自断朝三浦半岛进攻，妄图趁乱把这个重要半岛给纳入自己囊中，复兴镰仓公方......

　如此惩罚，对秀吉和对里见来说，其实是双输的。

　上总、下总全入德川的领土，导致整个关东不再有能充当牵制德川的大名了，无论里见还是佐竹都不够格。

　当然对里见来说，元气大伤的它，自然也没任何念头效忠丰臣，而是早就和德川眉来眼去，说来也是巧，房总里见竟也是新田氏的血脉，攀起来与德川是同根同源呢，这简直是太巧了。难怪家康当年刚来关东，就给里见义康写信，里面说：「殊一性之仪二候间」，大概意思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新田」来。

　经由太阁检地，整个房总国的石高是九万石，德川家康的国土则是二百五十多万石，太阁检地好就好在这里，给战争的双方一个异常直观的数据对比，你想打前不妨看下，里见义康看了也比较了，而后咕咚声，在臼井城给影武者家康给跪下咯。

　影武者家康很热情大度地将里见义康给扶起，说房总侍从你我间何须如此，都是亲人的嘛，你看，马上对常陆国用兵，请您也担当一翼罢，回报是给您加封半个常陆。

　“赴汤蹈火啊，大纳言！”里见义康是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很快，影武者家康催动几乎所有关东主力，准备猛攻常陆国的佐竹，佐竹抓住安房里见降服的短暂又宝贵时机，集结所有人手驰援集结于水户城，并向各处大名还有大阪城求援，这下德川真的违反总无事令啦！

　现在摆在德川家康面前，最直接的障碍，便是雄踞常陆国的佐竹义重、义宣父子。

　这对父子可不似里见那么弱鸡。

　佐竹义重人称「坂东太郎」、「鬼义重」，这位当家时，凭借半个常陆国，和周围的强权后北条、芦名、伊达都交过手而不落下风，一度还被奉为奥州的笔头，秀吉的小田原征伐后，伊达和里见都被制裁得很伤，只有佐竹家却能趁机扩充势力，先是奇袭了违反秀吉命令的江户重通，将其逐出水户城占而有之，次年义重、义宣父子又召开宴会，将分布在常陆国南部的三十三馆小豪族骗入城中，再统统用铁炮射杀，并当即就派兵，将三十三馆即整个常陆香取海（一个内陆海）收入囊中，几乎算是统一了全常陆国，除却个别据点在下野结成的手中。

　本来，佐竹在后北条还有灭亡了芦名家后势力急剧膨胀的伊达的夹攻下，已经摇摇欲坠，是丰臣的小田原征伐挽救了家族的命运。故而佐竹对丰臣的忠诚和亲近可想而知。在丰臣政权下，佐竹家本家的石高是五十四万，加上一门的，实际可达八十万，小田原征伐次年镇压奥州一揆时，佐竹受命出兵二万五千，足见其军事力量不容小觑，实则超越了伊达、宇喜多，与前田、岛津、德川、毛利、上杉并称为“丰臣

　六大将”。

　更厉害的是，佐竹的领国内也有储藏丰富的金山，使得佐竹财力充沛，早在天文十二年（1584年），佐竹义重与后北条、宇都宫联军在沼尻对阵，其军队便装备有八千挺铁炮，数量令人恐怖。

　面对这样的敌手，臼井城的影武者家康不由自主地也开始狠狠啮咬起自己的指甲来，看来吞并里见不过是伊始，攻灭佐竹才是真正的挑战，并且这是场豪赌。赌的就是秀次和三成行动犹疑，赌的就是白河关被我夺取后，奥羽其他大名无法轻易增援到佐竹。

　德川家康除却各关口的守备兵力外，可机动与佐竹交手的差不多是四万五千。虽说对佐竹的二万五千算是优势，然而，若佐竹在水户城笼城如刺猬般的话，被石田三成西来给黏上，那可就真的如袋中之鼠，应对乏力咯......

　可坐视佐竹不理的话，等石田三成来攻，两线受敌的危机更大。

　“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