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404节
这波就有十万两,有勋也不得不认真应付三成的需求。
毕竟有买有卖的,没理由毁约的啊。
就在有勋到了水运埠头时,就见到城门外有枝兵马正在扎营立帐,大约是准备北行的,一看旗帜,正是之前从建州借来的额亦都所属的五百女真精骑,他们奉了那努尔哈赤的命令,正准备回建州去。换言之,高有勋对他们的租期已结束。
可这头石田三成点名要女真骑兵助阵的啊。
于是有勋立即来到营幕内与额亦都会面。
“这是五十通敕书,一通敕一匹马,你部族每到定点的圈市就能卖五十匹马给我行都司,算你二十两一匹,那就是一千两纹银啊,能买多少花布和米谷啊,又能换多少耕牛啊。”高有勋直接给了这位五十通敕书,并特意交待,这就是给你一家的,而非建州的。
可额亦都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告诉有勋,我是建州都督佥事的人,缇帅这五十通敕书我带回去,那也是给建州的,我个人要这些做甚。
缇帅若给我五十通敕书,我拒绝。
缇帅若给建州增五十通敕书,我可代为携回。
你娘的,有勋的挑拨计策就如那先前的鸟铳般,瞬间哑火。
“果然是纯真的野人。”有勋思忖道,这额亦都啊,到全庆,又去过萨摩,看来还是没有被金钱和享乐污染啊,连釜山先前搭建起来的「乐游馆」他都从不涉足,放着馆内风情万种的丽女妓生与倭国流莺不闻不问,为了建州白山黑水的那努尔哈赤的族妹(这时额亦都还没娶努尔哈赤的女儿)守身如玉。
这真的是好部下好勇士,也无愧后来成为首席巴图鲁啊,和努尔哈赤间真的是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亲的典范。
连高有勋也不禁叹服羡慕。
用桃花债是留不住这位的。
然而......
额亦都意志力这么坚强,可不代表他带来的所有女真人都是钢铁打造的啊。
有勋便叫来徐羊甲,把差不多四五十位女真骑兵的债单拿给额亦都看。
当即额亦都的汗就滚落下来,脸色都涨红了,他不识字,可却识得麾下抵押在乐游馆的箭矢,因每根箭矢头都刻着战士们独有的记号。
一根箭矢,就代表一桩风流债,这不是形容,而是金钱意义上真的风流债。
其中最让额亦都难堪的是,他看到了自己庶长子班席的箭矢。
“咳,这些债,我就是说,不用偿还的。”有勋怕额亦都发怒,便劝慰道,说着就要把抵押物和债单投入火中,可却被额亦都铁钳似的大手给握住,说:“我们女真人,从不赖债!”
没几何,班席还有数十位欠债的女真勇士垂头丧气满面羞愧地跪在营帐中,额亦都怒发冲冠,脸部和脖子的累累伤口几乎要重新迸裂,坐在对面,气到差点说不出话:“那乐游馆的女乐是不是很好看,看了会让你们长武艺?”
“额真(头人),我们错了!”班席等人泪流满面,连忙叩首。
额亦都又说,我们在萨摩厮杀上阵,有没有见到那些萨摩隼人,他们才是真正的武者,五人一组十人一组,日夜同居,讲学磨炼,别说女乐了,就连妻妾都不屑得留连,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真正的巴图鲁。
此刻,班席就辩解说,本来行都司的张吏徐羊甲请他们去看女乐,他们是拒绝的。但是女真部族的规矩是,客人远道而来,主人家有义务提供女人侍奉的,这是女真的待客之道,几次后他们也就心安理得甘之如饴,谁料到,釜山乐游馆是要钱的,起初那些妖娆娘们叫他们留下根箭就好,他们还当是甚么信物,可没想到,就是催债符啊。
“嘘......”待外面徐羊甲听到要进去理论时,却被有勋给拉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是不必担心。
“那你们就留在这,把债务还清再回建州的家乡去。在这之前,我就当你们是死了,是被卖作奴隶了。”额亦都吼叫道,一对虎目内全是泪。
班席想到要和父亲天各一方,顿时也哭起来,说不如我们把战马和弓箭交出去作为抵债。
额亦都上前,一拳头就把儿子给打翻在地,“混账东西,战马和弓箭是我们的亲人,不是器具,宁愿卖人都不可以卖马还有弓,懂吗?你们自己把自己的饷银给花光了不提,还倒欠了许多,你们问问行都司,得卖命多久,卖清楚后再回来,如是真的把命给卖掉了,哪里死就埋在哪里。”
言毕,额亦都大手
一挥,叫他们全都滚蛋。
“缇帅,全是我治军不严。”而后,额亦都再次向有勋谢罪。
有勋就说,没有的事,既然额真你执意如此,那班席就留在釜山偿债,你放心,吃喝用度全在我身上,饷银也是照常计算的。
结果额亦都刚走,有勋就让徐羊甲引着这群女真人,牵着马背着弓箭,来到釜山靠江川高地处的一片屋舍处。嚯,这屋舍啊,窗门齐全,覆着明亮的瓦当,前树后院一应俱全,进去一看,有山东颜神镇的瓷器,有苏州的各类家具,还有......嗯,还有乐游馆每人的老相好呢。
家、女人、器用,一应俱全。
班席有些害怕,他还没见识过明国花花世界的险恶,就抖抖索索地问,这些要多少银子啊,足见心里没底。
有勋说你们先住下,安心为我打仗便好,只要二三年,你们的饷银就能置办这里所有的东西。
“那二三年后呢?”班席想,我们偿清债务,还得回建州呢。
高有勋摊开手,满脸「我还能说甚么呢」的表情,这女真野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纯真呢,“二三年后,当然屋舍、耕牛、田地、女人统统都是你们的啊。”
“我们的?”显然女真人对贷款消费还比较陌生,毕竟太先进咯。
“对啊,我说了,二三年后,你们的饷银和赏赐足够买下这一切,既然买下来,可不就是你们的?”有勋张开双臂,通过徐羊甲的传译,告诉他们。至于到时你们会不会扔下拥有的富贵乡和温柔乡,回建州那种苦寒之地去嘛,自己再掂量掂量罢。
反正这些,全是用石田三成送来的银钱购置兴建的。
整个釜山镇规划出来的市井,和当初求礼城颇为形似,工商兵的居住区都是分离的,住宅面积也是统一的,互不相扰。
同时也有士人所居住的宅区,来源是不用愁的,以许筠为代表的「大同党」在全庆行都司找到了各自的前程和价值,那全朝鲜北面的庶孽们都是趋之若鹜,涌入进来,有材武的贡献材武,有智识的贡献智识,有文采的贡献文采。
那北面的那群两班贵族们,有的对此不以为意,认为庶孽走了后,嫡出便能独占所有政经资源,可也有的坐立不安的,认为庶孽若在南道成了气候,反过来席卷朝鲜其余道,这个效应可不比关酋侵朝来得小啊,说不准朝鲜禁锢庶孽的祖制就快要毁于一旦咯。
暴风雨,便在眼前。
毕竟,大家都明白,无论时代,人就是财富,工匠、商贾是这样,士兵也是一样。不然怎地会出现「战争株仲间」呢。
当然光是诓骗下班席这数十位女真野人战士,还远远不够呢......
“勋殿,这是昆布汤,很好喝很滋补的。”待到有勋回到釜山府衙内时,阿泷就把日本最北部自虾夷贸易里所得到的昆布熬成汤,细声细气地端了进来。
可看到阿泷的容颜,有勋却吓了跳,眼角居然有些许淤青,问她是怎地回事,阿泷只说是不小心撞得,可红肿的眼睛却骗不得人。待到有勋再问时,便也受不了,转身用手抹面啜泣起来。
“瑛妹啊,你就算对阿泷有不满,也不必拳脚相加啊。”院子内,赵光瑛正引弓射靶,援朝就坐在廊下看着,有勋走过来,慢悠悠地说道。
“她骗我,把我从釜山骗去求礼这许多天,而后得你专宠,倭女最善装可怜,我回来揍她两拳,算是客气的,下次她若再敢作妖,我必用弓弦将她给勒死。”看起来光瑛是怒气未消,一箭射去,差点把箭靶给射裂。
虽高有勋前度离开行都司时,二人还密谋要共享翠翘秘术还有京之四十八手,一并固宠来着,可从有勋还在船上归来前,这对姊妹的盟约就似琉璃般落在地上,碎得是完完全全的。
唉,你看光瑛去唐土时,在嫣柔和阿九两位主母间,伏低做小,左右逢源的,可在这釜山,轮到她和阿泷双 峰并峙时,那就变得水火不容。
有勋又说,阿泷懂药理和烹饪,人也温和勤快,瑛妹你我得不到闲暇时,还指望她操办家务,带带援朝呢。
光瑛的火气就更大,说这个倭女,谁知道肚子里是甚么心肠呢,叫她烹饪别暗自下慢药,叫她带孩子别带不周全。
有勋摇头,心想其实阿泷和你一样,都是沁凉沁凉的丽女啊,不过倒也没说出声。
“还是得有条鳅鱼进来才行。”把援朝抱在膝盖头后,有勋无奈地想到。
此时,朝鲜咸镜道的镜城,已是漫天寒风雨雪,海滨成片成片的盐田已板结,半埋在地下的茅草场屋烟囱冒出些热腾腾的气,和雪雾混为一体,几位佩刀的朝鲜武弁提着铁锁,推开茅屋的门,带着卷进大团的风雪,里面煎盐的几位灶丁急忙将被吹得倒伏的灶火给挡住,武弁关上门,穿过黑漆漆的内廊,在地下掘出的一个被木板给盖住的牢狱,武弁踩在上面,尘土就簌簌地往下掉落,里面成堆如老
鼠般的蓬头垢面的人,立刻仰起头,吃了好多的土,用各色方言叽哩哇啦地骂起来,有的是用朝鲜话。有的用半生不熟的辽东汉话,还有的说的完全都是鞑子话。
他们全是豆满江那边的鱼皮鞑子或树林鞑子,每年七月至十月,正是挖掘山参的时节,这些人挖了自己那边的还觉不足,便又偷越江来,到朝鲜六镇这头来挖,朝鲜备边司的兵丁首要任务,往往就是骑马抓捕这群人。
更加上而今朝鲜山参被王室专营了,女真鞑子过境来挖,更是罪不可恕。除却打首的要被斩首示众外,其余的要么课以沉重的赎金,要么就被送到盐场或银山去当奴隶。
“狗吠甚么!我是南边来的洪吉童!”当这群鞑子抬脸,就看到自己头上,隔着地牢的木头顶棚,立着个年轻的武弁官吏,他自称叫洪吉童,实则是全庆行都司的李耕俊,专门负责自咸镜道银山至港口的「银之路」的安全,言毕,李耕俊就抓过一把银钱来,顺着木棚的缝隙,撒入到地牢中,像是夜空星辰的银光,纷纷滴落到鞑子们的膝下,溅起阵阵灰土,鞑子们摸起这些圆形的银币,钱面上印着的是甚么?好像是观音佛头啊。
“这些可是好东西,你们要米要布的,拿这些去圈市上,任换任取。”
不用李耕俊解释,这群鞑子也晓得,他们在边地和明、朝鲜互市多年,明白银钱的魔力。
“只是你们有了钱但却没命花,盗挖山参那是死罪,可全庆行都司大慈大悲,现在用钱来赎你们的命。也就是说,你们的命现在开始不是你们的,而是行都司的。”李耕俊言简意赅。
鞑子们把行都司银元塞进破烂的袄子里,继续听着。
李耕俊接下来的意思,就是要这群鞑子给行都司卖命。
物理意义的卖命。
给我备好马匹和兵杖,去打仗。
卖好命,还清债,才能离开行都司的队伍。
鞑子们表示我们没马啊。
李耕俊就说,我们提供马匹提供兵杖,可这也要从你们的兵饷里扣,不过也别担心,你们有命卖就行。
待到甚么时候你们还清了高缇帅的「恩典」,就还给你们自由,到时还想继续卖命吃饷银的,行都司也不拒绝。
“不想拿银钱卖命的,就留在这里挖矿熬盐。”李耕俊大声喊道,叫他们尽快抉择。
噢噢噢,地牢里的鞑子们都不做他想,举起手里的镣铐,对着李耕俊,表示肯当兵上阵厮杀。
这些鞑子自小在白山黑水里讨生活,都会射箭骑马捕猎,天生的当骑兵的好料子。
此事在唐朝亦有记载。
晚唐名将王式奉命镇压浙东的起义领袖裘甫,苦于麾下没有精骑,始终不能歼灭裘甫,而在当地,又没有甚么骑兵可招募的。就在这时,王式看到有不少吐蕃、回鹘人,之前因与唐军作战被俘,被当作奴隶,拘押在当地做苦工。于是王式火速把他们给释放,又给他们家人衣食,并且将马让给他们,依靠这群吐蕃和回鹘的战俘,短时间内就组织起一支精强的骑兵队伍,决定性地击败了裘甫。
很快,李耕俊就在咸镜道的各山堡、地牢里拉出六七百鞑子,带他们前往全庆行都司。而朝鲜三手军也拉出三四百北地的义勇骑兵来,两边混在一起,总算是凑齐了千把人的骑兵,准备到釜山,就上船往石田三成那边送。
大阪城中,石田三成是望眼欲穿,天天盯着船场看,恨不得有勋早些把援兵全派过来,尤其是骑兵。
对有勋的态度,三成是既讨厌又期盼。
毛利是彻底指望不上咯。
毛利秀元弑君后,原本在毛利伞下的大豪族吉见氏趁机发难,掀起对广岛城的叛乱,并且要求丰臣仲裁,说要毛利滚回安芸一国去,复兴大内、尼子的家门......
奥羽那边也不泰平,伊达被踢去羽后的秋田,减为二十万石,可依旧渴求回复旧领,便趁着影武者家康发难攻占白河城后,煽动伊达的遗臣发动一揆暴动——这类家臣都是知行微薄的底层地侍,一般大名移封是不带走他们的——最上义光呢,虽当上了奥州惣政头,可领地陡然扩充,家臣团结构却跟不上。而今只能在德川和伊达两头间疲于奔命、左支右绌。
而上杉、前田这两大北陆雄藩,迄今态度依旧是骑墙。虽表面倾向丰臣,可一到具体行动,那就是个推三阻四。
故而见到杉江勘兵卫船头的旗帜时,三成直接从城上飞奔下来。
“我要这些柿饼有甚么用!”杉江带回来的只有柿饼,还有有勋的承诺,气得三成当即就要抬起脚,把成堆的柿饼给踢翻,可又舍不得,只能狠狠地拿起来吃两口,丧气地坐下,听杉江慢慢道来。
杉江说内府大人稍安勿躁,勋殿确实在筹措援兵,陆续就到啦,炮队和假倭兵的话不出十日,也就骑兵困难些。
第7章南蛮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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