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405节
可石田三成依旧焦躁,毕竟消息传来,德
川军已开始长围水户城,一旦真的叫影武者攻陷水户,那佐竹家就等于彻底灭亡,此外若迟迟没有动作的话,佐竹义重父子说不准要丧失信心,与家康和议开城,加入德川的旗头,那危害就更大了。
而在丰臣伞下的大名,唯二着急的。除了三成本人外,就是浅野长政,可浅野家的兵力也很有限,对峙自保还行,背袭德川还是免了罢。总而言之,秀次和三成不亲自出马,局势就会一日日坏下去。
此刻,杉江却说,内府大人,我们还有招后手,虽有利有弊,可也必须要用啦。
“勘兵卫你不妨直说。”
“内府大人,太阁之前留下的金银其实不多咯,我此次前去釜山,对勋殿是有所隐瞒的。”
“你做的无错。”
“只是假永远做不得真,得认真地考虑得到更多金银的事咯。”
“......”
堺,一座在闹市街道间的俭朴无比的茅屋茶庵,被粗糙的篱笆给圈着,四面都是高大的土仓还有热闹的问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茶庵是间供人方便的茅厕呢。
逼仄的空间里,石田三成跪坐着,对面为他转动茶碗的,正是古田织部。
而左右陪坐的,一位是博多津来的岛井信吉,他是博多豪商岛井宗室的养嗣子,同时也代表着博多三杰也即神屋宗湛、岛井宗室还有大贺宗九的集体利益,此次茶会所用的,就是神屋宗湛所珍藏的「博多文琳」,还有一位则是负责金银两替商(金银兑换)的末吉孙左卫门。不过这位其实背后站着的,是大阪、堺还有京都豪商集团「会合众」。
让三成宽心的是,博多还有堺,都向他保证,会一心一意地支持他的战争和财政。
只是这群商贾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他们先是明确地给三成开了个价码:“十五万两银,其中五万是不要息钱的,其余十万也只收一分的息钱。”
就在三成准备感谢时,对面坐着的古田织部睁开原本悠闲的眼,代替在场的人提出要求:“各位有德者,想要的内府的割符。”
所谓的割符,可以理解为官府和商行间的契约,官府将某种专卖专营权让渡给商人,商人再给官府以银钱的回报和上贡。
而有德者,就是日本各商贸都市自治团体「会合众」里的大佬,他们商业、算术还有茶汤无一不精,是足以左右银钱流向的实力派。
至于这群有德者想要甚么割符也很明确,要朝鲜的山参,要明国的青白瓷、棉布、生丝等,日本本国输出的则是硫磺、大米、铜料以及昆布。
当然最重要的,他们还要日本货币的铸造权。
按末吉孙左卫门的说法,待到内府大人获得胜利后,便能在大阪或京都设立个大金座,由我们会合众联合起来,为日本铸造金银钱币,这样会对博陆殿和内府的天下霸权如虎添翼。
只要钱在我们的手中,那就无往不利。
古田织部还向三成承诺,若是肯让出割符来,马上还有二十五万两银到账,全都是无息和低息的。
这实质是日本银行家雏形,在向政府提供战争贷款啊。
对其他大名不愿出兵的困难,末吉孙左卫门更是直接提议:“往日太阁治下,大名的军役是几乎无偿的,太阁只提供征伐所需的米谷银钱,高丽之阵更是虚画封地采邑的大饼,使得大名对军役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可只要内府大人能用我们贷给的银钱,去雇佣各大名出兵,那就好办咯。”
是这样啊......
在门旁侍坐的杉江勘兵卫也说,九州岛津、小西还有大友的兵队,就是勋殿无偿为三成花银钱雇来的。
听到这,三成心中对有勋又泛起阵暖意。
“往后勋殿平播时,我们也可收他的银钱,雇兵队给他的嘛。”杉江表示没甚么是不可以有来有往的,生意就是生意。
博多来的岛井信吉则补充道,我们甚至还能提供第三笔借贷,完全没有息钱,总数则是五十万两,可以供内府在战后收拾河山之用,只是这笔的话,需要内府拿出特殊的宝物来交换。
三成便追问,需要甚么宝物。
“我们希望得到秋田和仙北地方。”当岛井信吉刚刚说出心中所愿时,石田三成顿时寒起了脸,几乎要在下秒钟就喝令杉江勘兵卫拔刀斩人了。
三成虽然出身寒微,可依旧是武士阶层,他对身份统制还是非常敏感的,商人岂能染指土地?
岛井信吉则立刻解释说,请内府大人不要误会,我们要求的,只是地方的「株」,也即秋田、仙北的山泽廻船,还有矿山的产出专利,我们都是商人,只能赚取末节的浮财,不可以占有知行土地的。
原来,博多和堺的商贾会合众,早就对这片土地有所垂涎,此地不但富有金银铜的矿产,并且有丰饶的秋田杉供船只的建造之需,也是对虾夷族贸易的一个良好的据点,当然最好的还是因......
“这块土地,是
大崎侍从的。”三成先于岛井说了出来。
伊达征伐后,认怂服罪的伊达政宗丧失掉了本来的封国,被改易到秋田、羽北二十万石。而原本在这片土地的小野寺、秋田、户泽、六乡等小领主,则统统调去伊达的旧土上,担当最上义光的「与力」去了。
若是满足这群商人,得到第三笔的借款的话,这是彻底要把伊达给铲除干净啊。
三成皱起眉,不置可否。
此刻古田织部发了话,说:“先前太阁发起唐入之阵时,大崎侍从是不是写了不少汉诗,吹嘘自己的武勇来着?”
石田三成冷哼声,这天下谁不知道伊达政宗就好这口呢?
接着古田织部便说,而今明国的皇帝需要我们献上一批倭寇去北京城交给他明正典刑的。尤其是煽动太阁发起唐入之阵的罪人,这大崎侍从写了这么多的诗,罪证不就十分明显了嘛,也该和兑长老一个待遇啦。
兑长老,即西笑承兑,那日被三成斩首后,首级不但曝晒在京都河原,其后还被做了防腐处理,漂洋过海送去了北京。作为日本谢罪的象征,可光是一个兑长老的光头,还不足以叫万历和大臣们满意。
“无论如何,都要歼灭大崎侍从的吗?”三成低下头,望着古田织部用茶筅搅拌着茶汤,喃喃道。
“内府大人,没有比大崎侍从更适合的了。”古田治部眨眨眼。
三成沉吟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
古田将用博多文琳做好的茶汤递给三成,并且提醒他,将茶碗放在手掌心,转上几圈,这样全身都能浸染茶的温暖。
三成照做后,才啜饮了几口,入口的茶汤是苦的。
“压在舌根下,马上就会回甘的。”古田织部教授三成品茗的方法,可手却将一枚东西给攥着,交给三成。
三成一看,是块南蛮菓子。
吃下去,特别甘甜,不但是细白面粉做的,并且里面还有蔗糖。
“内府大人,若是等不及茶汤的回甘,那就直接吃我们给的菓子罢。”古田织部笑起来,话中有话的。
三成停止了咀嚼,心中顿时就明白:对我而言,面前会合众答应借我的三笔款子,不就是这南蛮菓子吗?
而那柿饼,则是代表高有勋的支援。
只是这些东西都不是无偿的,早就在冥冥中标好了价格,引诱你堕入其中无法自拔。
唉......!
想到此,石田三成掰开南蛮菓子,三口两口吞下肚,而后咕噜噜将茶汤也喝下去,吞咽几口,就反问古田织部,如此茶艺,又何如?
“很好。”古田织部评价道。
“而今葛西、大崎彼处十三郡的一揆,是不是你家家督所煽动的?”结束茶会后的石田三成,阵脚总算是稳定下来,便匆匆赶回京都的内府大臣署,将伊达氏留在京的几位外交使臣给召来叱责。
伊达的使臣代表为汤目景康和中岛宗求。
这二位可算是为主家存续殚精竭虑了,摊上伊达政宗这样接二连三捅篓子的主子,收拾局面能把人给活活累死。
小田原征伐时,伊达政宗对秀吉阳奉阴违,抱着曾与后北条的同盟条约,迟迟不来参阵,最后自己历经苦战才获得的会津,被秀吉一刀就砍没了,给秀吉打完毛豆年糕后,只落得个本国七十二万石的安堵待遇。
次年,伊达政宗又耍起小聪明,跑去葛西、大崎的旧领土十三郡去煽动一揆,结果坐镇会津的蒲生氏乡搞到了封伊达政宗写给一揆的密信,便向秀吉告状说,伊达便是一揆幕后的黑手。于是汤目、中岛等只能在京对秀吉磕头辩解,秀吉叫伊达政宗本人来京。于是政宗穿着赴死的白无垢,又拜在秀吉面前请罪,说那封信是伪造的,“我的花押上,那鹡鸰的眼睛是开着的,这封信花押上眼睛则是闭着的。”
政宗到底有没有给一揆写信煽动?
或者这封信是蒲生氏乡伪造的,来诬陷伊达,并企图借机吞并伊达的?
又或者信件是一揆们伪造的,用来为自己的暴乱做宣传的?
这些其实并不重要,因按伊达政宗的如意算盘,大约是先准备让一揆将丰臣方安插来的木村吉清给驱逐走,然后再主动请缨镇压一揆,名正言顺地把葛西大崎的十三郡作为奖励给吞下来,作为失去会津的补偿。
可天算不如人算,那会津的蒲生氏乡更鬼,直接唱了这么一出戏。
听完政宗的说法,秀吉说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为考验你的忠诚,平定一揆的重担便交给你伊达了,对你,我是信得过的嘛。
没办法,伊达政宗不但留下了人质,还屁颠颠跑回去,动员起全家来,真真正正地跑去镇压葛西大崎一揆,结果一打起来还挺丢人的,伊达重臣滨田景隆、佐藤为信等相继战死,军伍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才算是把一揆给镇压下去,气急败坏的伊达政宗。也许是泄愤,也许是灭口,在攻陷寺泽城后,将一揆的领导者全部屠杀掉了,再
度展现了他屠城的手艺。
而后秀吉说辛苦了,你不是想得到葛西、大崎的十三郡嘛,现在可以给你了,不过不是加封,而是交换——伊达政宗原本所有的十二郡七十二万石,被硬生生砍掉六郡四十四万,只剩二十八万石。即便得到葛西大崎的领地,加在一起也只有五十八万石——更别说,伊达政宗所拿到的葛西、大崎十三郡土地,刚刚已在一揆战争里被打成白地。
更更别说,被割走的六郡里的长井、信夫还有伊达三郡,可是伊达氏的郡望祖业啊!
死了这么多人,最终就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坏人绞尽脑汁也比不上蠢人的灵机一动,诚哉斯言。
伊达的很多家臣跑到满眼荒凉的新领地,气得都要发疯:“这独眼的玩意,天天吹甚么早生二十年可争霸天下。幸亏没真的早生二十年,不然伊达都不够你败的。”
有家臣不愿迁走的,伊达政宗一一对其进行了耐心细致的「物理说服」。
“当务之急是要进行知行再编,抓紧垦荒。”其后,伊达政宗还准备整修新的本据城堡岩出山城来着。
结果伊达重臣国分盛重、伊达成实、鬼庭纲元还有远藤宗信等实在不愿跟着这位疯狂下去,纷纷出奔。
“小十郎,大家都不理解我啊。”伊达政宗找到最信任的军师兼竹马片仓景纲诉苦,并问该怎么办。
片仓景纲摇摇头,说不要再把家臣集中到岩出山城居住吧,将所有的田地作为知行分割给他们,承认他们对知行地的所有权,燃起他们垦荒的积极性。
结果刚种了几年田,情况有所好转,伊达政宗又作死,召来新一轮的讨伐。
五十八万石而今只剩下二十万,还被转封到羽后这个更偏远的地带。
“小十郎,当务之急是要稳定家中的人心啊,大家的知行都缩水一大半,又有不少人出奔,不过也好,锻炼了队伍,清除了杂质。”去羽后的途中,伊达政宗如此对片仓景纲说。
此刻的片仓已是病殃殃的,不能骑马,只能被人抬着,有气无力地看着这位自己侍奉了半辈子的家督,心胸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得慌,可又说不出口,只能重重叹口气。
“家督当初喝你的乳汁,是不是里面被掺了甚么?”到了秋田后,卧病在床的片仓景纲,对前来探望自己的同母异父的姐姐片仓喜多质疑问道。
喜多是伊达政宗的乳母,同时也相当于片仓景纲的母亲,是她将二位抚养教育长大的。
对弟弟这种绝望的发言,喜多也只能低下头,泪流不止,不知伊达为何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可即便到了羽后秋田,伊达政宗依旧不消停,当影武者家康和佐竹爆发战事后,他立即动手,故技重施,煽动米泽、岩出山城的遗臣发动一揆,并伺机要背刺最上,夺回旧领荣光。
“上次征伐,大崎侍从,不,现在应该叫秋田侍从咯,是亲自来京,和你等一齐向博陆殿谢罪求饶的,伊达十八位重臣联署写了誓约,说若秋田侍从再有反状,便立即勒令他让出家督的位置,由兵五郎(伊达政宗庶长子秀宗,这时只有五岁大)来继任,领地直接削为一万石。这样的话,世间也就不存在伊达的名号了罢!”石田三成狠狠地将当初伊达的誓书往汤目、中岛面前一掼,质问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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