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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47节

 猫也板着阴阳脸,看着他。

 “瞅你天天板着个臭脸,给你取个名儿,就叫高板儿。”

 “喵呜。”高板儿轻轻地叫了声,抬起爪子抓抓脑袋,又舔了舔。

 “好,高板儿,前头咱们就到咯,你等着,马上去桃花营那边的旗亭,买鱼干于你吃。”

 到了总兵府大院,进了门,高有勋就把笼子门抽开,板儿一下就跑入他的司房里面去了,都不用指路的。

 高有勋则呆在原地,伸展下腰身,舒缓一整天跑来跑去的辛劳。然后他就发现总兵府那头的库房有火光,不是烛火,是有人胡乱在堂子里生火,这可是犯了大禁忌的。于是他穿过还残挂着雪的深深衰草,到了库房的廊下,贴着墙,就见到几个人坐里面地上,劈了柜板书架堆一起烧起火,火星啪啪地响着,在空中翻腾,映着火光,高有勋赫然看到,当中的便是那风客冯万青,两个同样鼻青脸肿的漕军坐两侧,还有个缩在墙角抱着个葫芦躺着,面貌看不清楚。

 还有个军官模样的,隔着火堆,坐在冯万青对面首,背向高有勋的视线,正在说话。

 “他们在白日的殴斗里败了,没想到竟逃到总兵府来啦,不过也对,漕军本应漕运总兵统管的。”高有勋没敢吱声,默念着。

 “都率,兄弟们是咽不下这口气,欺人太甚了!照我看,从密云卫那头邀人来,破山伐庙,绝灭掉它闻香教的传承,别叫别人小觑了我们罗祖教。”只听冯万青抱怨道。

 这军官就是都率官了,看起来这一票漕军都归他管。

 再者,“闻香教,罗祖教.....看来这还牵扯到教门间的恩怨啦,白日里这群漕军兵丁被说是罗庵下来的,罗庵罗庵,便是罗祖教了。那高庭训,莫非还和什么闻香教有勾连?”高有勋想到。

 “别争眼前气,他闻香教的二十八宿,都是给德王府还有北面各位勋戚看田的庄头,仗着的不就是这样的势力?可咱们罗祖教也不是没有贵人撑腰,不过要等。”那都率回到。

 “等甚?”冯万青和兵丁们都问那个都率。

 “等南京守备、提督操江新建伯啊,很快就来这帅府走马上任!”

 一听到新建伯的名号,这群人肃然起敬,脸上也都欢欣鼓舞起来,“都率你说,这新建伯来了后,咱们漕军可总算能扬眉吐气了,是也不是。”

 “可不是!去年凤阳淮扬又是大水又是匪乱的,皇爷爷龙椅都坐不稳,国难思良将啊,皇爷爷就问皇后娘娘说,你家也是余姚人,家里可还有人做官不,皇后娘娘就对说,新建伯可不也是余姚人,现在正在京呢。你们猜怎么着,第二天大早新建伯就在坤宁宫陛见了皇爷爷,赏赐甚厚,奉差为南京守备,月余后又提督操江,这马上就要到淮安府来挂漕运总兵印啦。那时我们不是运粮停在京外嘛,我知道的是就就的。”

 高有勋皱着眉,听到新建伯和余姚时,便想起来,这不是那王守仁嘛,现代满大街都在兜售的阳明学的祖师爷,想来自己读的那本《心斋先生文集》,心斋先生本名叫王艮,也算是阳明先生的弟子。

 不过,王守仁早就去世,看来是袭他爵的后人要到这总兵府来履职啦,并且还是得到当朝皇后亲自举荐的,王皇后是余姚人,这新建伯家也是余姚人,不晓得是不是一族呢?

 第65章登天的门开啦

 想到这,高有勋又看了看周遭,这漕帅武院那叫个凋敝破败,不知新建伯来后,能不能振刷出番崭新气象来。

 还有啊,总河、总漕还有总兵,总兵现在只是小指头,又不知未来能不能成个大拇指呢。

 然后又听到那都率说什么:“小李侯马上也会帮衬。”

 “有新建伯和小李侯撑腰,谁还怕那高庭训、高思才!别看他们现在闹得欢,见到新建伯和小李侯的坐船令旗,怕不是连屁都吓出来。”冯万青拨了拨火,喊道。

 另外位漕军兵丁看看周围,叹气说:“咳!瞧瞧这帅府破落的,只剩旁家不栓槽的马儿来吃草了。不然咱们也不至于躲藏在这,大家把身上带着的银钱都凑凑,想办法弄些吃的来,还有咱兄弟的军器都在漕船上,白天里打得不趁手,就是因为没真家伙。”

 躺在墙角抱着葫芦的那位就埋怨风客冯万青:“还不是听了你的,说甚上岸和他们说理,结果就没携军器,被人追得躲在这里,脱身不得。”

 “还不就是怕你们行事鲁莽,你们非得讨要被劫走的蒸糕,一个气不愤,拿鸟铳、神枪什么的,点放走火伤了人怎办?你们全都被淮安府捕手铁链子给锁进班房啦,还不得吃了陷害。”冯万青辩解说。

 “风客说的没错,去年内承运库的孙老公就告诉我,马上漕运总兵府就是内承运库船只的经脉,打这过,能直接避开总河和总漕的盘查清点,实心实意地给皇爷爷办事,到时兄弟们就给孙老公押船入京,替孙老公给北京城里的皇爷爷进贡些好东西,那可不比漕船,一年四季都有的,漕粮是吃不完,还能带着南北尖货顺着漕河卖,不比登仙快活?”那都率官说,“他娘的,咱们船悬着孙老公的箭牌,淮安府这群狗厮的哪个再敢拦,我叫他们跪着磕头,挨个抽嘴巴。”

 冯万青等人大喜过望,说那新建伯来挂印的话,咱们漕军的天可就亮啦!

 “现在说这些远在天边的做甚?我们躲在这漕帅府里,吃也没的吃,出城的路也被打行的土棍给堵死,新建伯爷爷也没法从南京插翅膀飞过来哩。”

 高有勋听得亲切,还是那个抱葫芦的在发牢骚。

 接着抱葫芦的又说:“你们把火给盖小些,火烧得高,易惹人注意。”

 “没账,帅府里就个两眼都瞎的老头。”冯万青满不在乎。

 东北角架阁库倾倒的横匾下,高有勋悄悄蹲在那,刚才他听到的对话,实在是让他掀起了场头脑风暴!

 现在据他所知:

 高庭训、高思才这两个船厂高的败类头目,背后是那个什么闻香教,闻香教里的首领们叫「二十八宿」,多是些山东、北直地带的皇庄、藩庄、官庄里的「庄头」,里面保不齐还混入不少太监和京卫,这些人非常容易与藩王、勋戚还有乡宦勾串起来,现在可知二高倚靠的是德王府。而且还能撺掇德王府的力量霸占漕运的南旺湖那段,以「剥浅银」的名目对过往漕船吃拿卡要,怪不得素日里这般跋扈——至于这事德王本人知不知道,很难讲,毕竟藩王只吃朝廷发的宗禄,不直接参与管理。也就是说,藩王可以向朝廷奏讨宗田、盐引和其他赏赐,可手下的王官和庄头是如何运营各处宗田的,他们多半是不知情的。因为他们一辈子都被关在藩王府里。

 闻香教大肆敲诈剥浅银,损害了漕军夹带的利益。至于漕军也是有教门的,照白日殴斗时他们喊的切口来看,便是罗祖教,这个教门信徒分布从杭州府直到密云卫,可以说贯穿整条大运河。而罗祖教与闻香教最大的不同就是,罗祖教是漂在水上的,靠的是沿路卖货,而闻香教在占着田庄的,靠的是坐地起价。

 不过罗祖教现在想必也争取到了部分勋戚的奥援,比如马上要来就任漕运总兵的新建伯,还有那个什么李小侯,小侯小侯,也必是个侯爵。另,因同样在漕运里享有专利,罗祖教漕军还同这个内承运库勾串起来,内承运库的「内」字,就表明它属于万历皇帝内库,这个都率口里所喊的孙老公,怕是内承运库里管事的太监。

 闻香教不给任何不属德藩的盐引在淮安府贩卖,而罗祖教则想所有盐引在漕河上畅通无阻。

 等等!

 江二先生才告诉自己,「让你在漕运总兵府当承运大使,不是冷落你,很快你就晓得用意啦」,那我不妨做个大胆推测,那便是江二也知道新建伯马上要来挂印!叫我耐心等新建伯履职后,再辅佐他施展?

 甚至可能,江二直接推动了朝廷对新建伯的任命......最起码是参与其间的。

 那个总兵府的经历官田汉英曾告诉他,因漕运总兵权柄衰减,上代总兵灵璧侯汤世隆(开国勋臣汤和之后)不过是个给总河大臣潘季驯打下手的角色,汤世隆去世后,漕运总兵空置好几年,以致公署成了这副模样,而万历之所以忽然又启动新建伯来专掌漕运,除去表达同勋臣们「与国同休」的政治信号外,更多的是想用新建伯和宫闱间亲密关系,振刷漕军,来为皇帝的内库运输保驾护航,所

 以那位孙老公与新建伯站在一起,非常合情合理——内承运库的职责,就是替皇帝在江南运送各种贡品余羡去京师大内的。

 想到这里,高有勋越来越能确信,江二是这场漕运人事大变动棋局里的一招「妙手」。即使不是最终的幕后人,起码也是加入这场饕餮盛宴的重要掮客。不然他为何要特意花钱,给自己买到这个官职,安插在漕运总兵府里,不就是为了等待新建伯到任嘛!他又为何要花八万两从朝廷那里买盐引来助饷,为何先前特意提醒自己说,接下来只要有船就能发财?甚至支派自己去南京城龙江船厂寻个会钉钉子的厢户作头。

 江二的野心,就是要借着备倭和御倭战争,操控整条漕运,构筑自己的商业帝国,而后再如何,怕就不是高有勋所能想到的了。

 可即便到了这层,高有勋依旧是为数极少的,能对而今迷雾般的局势做出全盘预估的人。哪怕是他爹高祖辉,哪怕是新建伯,进而是江二先生本人,怕是都各自拘于棋盘一隅,不能窥得全貌!

 现在吊诡的是,江二本来是准备将盐引交给高庭柯来运营的,可高庭柯横死,廷字店掌柜马廷反水,江二才急着把自己召来,追回盐引,顺带保全庭柯的家产。

 可马廷又多半信不过高思才及其背后的闻香教,私下里又将盐引匿藏起来。

 能确定的是,任由谁之手,自己,还是冯万青,抑或是其他什么人,得到这批盐引,那登天的门可就能开啦。

 “我的一万两银子啊!”堂兄的家产,高有勋倒没觊觎剖分的念头,以免留下趁人之危的讥诮,他只想要江二先生的酬金,这是天经地义的。

 正想到此,就听库房里那个都率官说,我翻墙瞧瞧去寻些吃的,你们将碎银铜钱都与我。

 “小心些。”同伴们说着,叮叮当当的钱币声传来。

 高有勋举起拳头,搁在嘴边,大声咳嗽两下。

 房内顿时一片混乱,冯万青、都率,还有几个兵丁都跳起来,将烧着的柜子腿给抽出,烟火缭绕的,举高当棍子使。

 高有勋站在库房门口,坦然抱拳自报家门:“某是漕运总兵府大使高有勋,家里是给新建伯看庄田的,和你等都是漕军的子弟儿女。”

 对面众人如惊弓之鸟般,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想:“这小子是新建伯家里看庄的,凭何为信?”

 第66章铳打忘八蛋

 高有勋便胡诌起来:“新建伯守备南京、提督操江,为安顿家人,在金陵江南江北都置了庄田,江南边的归王绍文管,江北边的归家父高祖辉管,王绍文家还与新建伯通了牒谱,这便叫通家之好啦,新建伯素日里信得过我,便叫我预先来淮安漕帅府整顿修葺,将来也是要给新建伯知总兵印的。”

 王绍文,便是高有勋在金陵城寓居的凝绿轩中的那个少主人,烂赌鬼。

 这番话,是真真假假,三真七假,居然唬得这群人半信半疑。

 “各位腹中饥饿了吧,我去给各位买吃的来,我在这片行走,无人生疑。”还没等这几位怀疑自己会不会出去就把他们给出卖掉,高有勋就将自己的腰牌解下,抛给都率官抓住,“我要真的有心引人来捉你们,又何必现身犯险呢,这副腰牌给你们,以示不欺。”

 这几位互相看了看,慢慢围着火堆坐下。

 半时辰后,高有勋从桃花营回来,提着个大食盒,里面糟鱼、白切肉、羊汤、酥饼、鸭蛋等一应俱全,还有两封羊羔酒。

 有腰牌为证,这会儿狼吞虎咽的冯万青和漕军们,就算是信了高有勋。

 而高有勋下步的举动,更增添了他们的信任。

 只见高有勋也盘腿坐下,从腰袋中摸出五十两白银,逐锭拍在地上:“列位,你们回漕船去,也得吃了敲诈,丢下一半的蒸糕。况且高、宝的漕河还未通畅,不妨收下这些规仪,某有个叫各位发财飞腾的门路,只是不晓得各位愿不愿走。”

 “但说无妨。”都率官嘴里撕着块肉。

 “我明早有法子去清江浦诸位的漕船那,方才听你们说有军器和火药,是不是鸟铳?”

 “确有两杆鸟铳。”

 “要是我能把鸟铳拿来,不知点放一铳要几两银子?”

 “打兽,还是,打人?”都率官咽了口吐沫,又说,“打兽一两银子,要是打人,那起码要十两。”

 “这里不是有五十两吗?”高有勋表示答案不言而喻,“事毕还有五十两,恰好够你们放十铳的,一铳解决不掉,那就二铳三铳,十铳后你们还有没有胆气继续点放呢!”

 “只要给银钱,这有甚不敢的。”

 “好,我瞧你们吃肉时那有上顿没下顿的样子,就晓得这银钱能花出去。”高有勋拍拍手,意思这些兵丁能豁出去,说五十两你们收下,罗祖看着呢,信你们不会失约。

 说完,高有勋便离开库房,进了司房,在房梁上高板儿俯下阴阳脸来,冲着他脆脆地叫了两嗓子,便

 又窜来窜去了番,到处抓捕老鼠。

 一夜,高有勋都听不见老鼠的窸窣声。

 天放亮,有勋穿好整套衣衫,刚打开门,迎头便遇到几个从淮安府衙来的差役,手里举着签票,对有勋说:“照得漕运总兵府大使高有勋,本为泗州小吏,与本地商贾高庭柯,为两枝房之堂兄弟,五服开外,高庭柯亡殁之后,有勋不念情谊伦理,视亲疏与无睹,藐法律若弁髦,因庭柯颇有家赀,寡嫂又具美色,竟失天良,垂涎侵分,占产危命,颠倒人伦,如此恶徒,太尊特差遣我等前来捕拿,锁系问故。”

 「太尊」,是对知府的尊称。

 这差役班头冲着高有勋念了段,随即就亮出锁链来,“给我们去大堂上回太尊问话,告你的状子就压在那里呢!”

 此刻,呆在总兵府库房里的各位,听到外面差役叫喊,惊得都爬起来,挨在破窗后张望,生怕是高有勋引衙门里来拿他们的。

 转眼间,高有勋走下帅府台阶,对着班头讲:“你是昏了头,你家太尊也昏了头,瞧瞧这儿是哪?”

 “漕运镇守总兵府衙门啊。”

 “那轮得到你来锁我?爷爷我是有官身的人,在泗州城是竖旗杆和挂牌匾的,向朝廷部堂捐纳的粮食和银钱比你这辈子见过的都多,你锁我?是谁给你安的狗胆!你的命是盐换来的!?”高有勋谈吐慷慨激昂,说得也是一套套的,气势又十足,竟骂得那几位差役连连后退,不敢抬头。

 提着锁链的班头一边退着,一边上下打量着高有勋,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刚才他念的全是高庭训递给府衙的诉状上文字,再说这群差役,高有勋在泗州时就熟悉非常,欺负欺负良善胆小的还行,遇到硬点子缩得比谁都快。

 高有勋索性将班头一把推到墙边,扔了句「不知死活的东西」,便昂然而行。

 当班头要回嘴时,高有勋又说了串话。尤其是那个雅言「忘八蛋」,给了班头震撼性打击,这种雅言是官老爷专用的,班头只是偶尔被知府老爷尤邦泰这般训斥过,这下班头脸色发白,满面是汗,差点就坐在地上,被高有勋全面压制。

 其他几个差役看着高有勋的背影,猫着腰聚拢到班头面前,指着问怎么处。

 “跟着。”班头说着,就提着锁链,和其他的差役,相隔丈余,就这么跟高有勋屁股后头,过了府前街,又过了望云门,再过西湖嘴和下河城厢,一前一后进了清江浦的环碧庄。

 户部前坊街口,高有勋还掏出小串钱来,在铺子上买了些蒸糕和包子,边走边自在地吃着,掰下小块来,扔给路旁的狗吃,很快就有几条花色各异的狗摇尾巴,前前后后地跟着高有勋,和后面探头晃脑的那几个衙役相映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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