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53节
“回禀阃帅,他们后面是淮安府的山陕商人,今天设宴接风,约莫是想看清楚今后漕运姓甚。”
“他们靠的是盐引,是吧。有勋啊,不瞒你,爷爷我能坐到这个漕运总兵的位子。除却万岁和圣后的青眼,外带祖上的恩荫外,还多亏有朋友帮衬数万金,交纳了司礼监的张老公,欠了金银不怕,就怕欠人情,依你看,这份人情该怎地还呢?”
说到这,王承勋恰好沿着累层假山石,走到后院的八角亭,瞅着道人造瀑布乱玉飞雪,倾泻而下,便舒口气,坐在石凳上,等着高有勋的回答。
“那朋友从泰州的盐,不是已被阃帅您载在水军战船里给运到淮安府来了吗?”
“哦,你怎地知的。”
“那日在校场,我见阃帅的船只都吃水较重,便顺带问了某漕卫官,船里是否有蒸糕,他说有,我便知是盐已被阃帅运来。按理说,盐引还未去泰州,阃帅便能先将盐运至,这便是对朋友的一份赤诚,也是阃帅一份不同凡响的心怀,更见阃帅泼天的威信。但凡换个别人,那泰州盐场的监司敢不见盐引就支盐?”
王承勋哈哈笑起来,指着高有勋说,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算你眼力劲好,只不过——“光如此,还不能够还清人情啊!”
“还清倒也不难。”
“准你说。”
“阃帅专阃漕运,这上下几千里十二万漕军,哪个不归您管?当今倭国关酋乱起,小吏我闻倭国最利者,乃是鸟铳,这鸟铳又离不开火药,倭国素产硫黄,可却少木炭、硝石,中国有些个丧了良心的海商,就偷偷将这些货运出海卖于倭人,只是不晓得淮扬有无这般的腌臜人。”
“只要船出不了淮扬入海,任他有三头六臂也无能为也,只是朝廷还未下例要禁海呢。再者我这漕运总兵,似乎也问不到出海口的事啊。”
高有勋
借机进了步:“阃帅,哪怕朝廷今天就任了新的漕抚,那他确实管不到出海,可要是阃帅您,那除了您,别的不管是总河还是总漕,还真没资格过问。皇明祖制里面写的是明明白白,永乐爷那会设漕运,便是由江入海的,挂镇守总兵印的漕帅非但要在漕河里护漕,更要在海洋里护漕,其后漕运虽不再走海路,可只是未有其责,这职分可是还在的,您都能增修安东卫军城备倭,这禁个海,以免有人运货出海以资倭寇,岂不是手到擒来的分内事?”
“好!”王承勋顿悟,当即拍了桌板,满意地对高有勋说,“往后别叫阃帅,叫爷爷。”
“唉,爷爷。”高有勋立刻喊出来。
王承勋应答声,又详细问了高有勋的来历出身,就说:“若是万岁爷专任我为漕帅,何如?”
“爷爷,可使不得。这漕运不比班操练兵,端的是个繁难艰巨,年年水情天候又不同,是朝廷国计所系,非久任无以底绩,熬得住便能定行超擢,不称职的就只能重加黜罚,过往这些全是总漕都御史也就是文院漕帅所打理的,爷爷何必揽在自己身上,劳心伤神呢?依小的愚见,爷爷不妨上奏万岁爷,请万岁爷快些点差文院漕帅来,既显得爷爷您的心胸磊落,也能叫爷爷更能专心办好万岁爷交托的差事。”
对此,王承勋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便对高有勋说:“而后你不但是总兵府经历厅大使,也是我军府里的旗鼓官。”
“小的不是军伍出身。”
“笑话,爷爷我哪有真的旗鼓交你管。不过这参将府是片园林,当私宅可以,当公署实在有些不伦不类,总兵府还是得营修起来,大小事宜你去承办。你记住,你是爷爷我的旗鼓官,出门去称自己这个,别说自己是甚大使,他娘的这年头,苏州杭州的市井刁民,卖药的打铁的哪个不说自己是户部工部的大使?但说你是爷爷的旗鼓官,别说这淮安府山阳县的衙门,就是那南直隶的巡按也拿不得你问话——还不快谢过爷爷。”
“谢过爷爷!”高有勋心想,这下可算是定了。
第71章金花银绿花银
那头,从参将府里探询新建伯王承勋口风的诸位,只是听他提及安东卫的军城墩台的工程,其他都没说,胡达便同山陕总商温与亿商定:
马廷那脱走掉的八万两银子的盐引暂且不问,所有人将旧盐河全力掘通,成功就在这一两日间,而后船队杨帆沿盐河进海州地界,载着现银去直接扫购盐场,再出海绕去泰州。
结果两日后,那胡达刚从床上醒来,就有仆役飞快来报:“老太爷大事不好,今个大早,全府城盐市都挑满了货来。”
“甚么!”胡达一下跳出来,扒开床帷,踩进靴子,大声问仆役是哪来的盐。
“泰州盐,全是漕军船只运来的,怕是早就支取好了。”
“完了,我们着道啦!”胡达只觉心脏一阵骤痛,嘴里就开始腾腾冒火,烧得鼻孔里的毛都恨不得冒烟,“快,快备轿,抬我去盐河埠头。”
仆役听了都懵了,那可在王营镇呢。
可老爷都这般说,哪个敢违抗?整个家里忙作一团,又是给老爷穿衣服,又是去寻轿子。
胡达进了轿子,八位仆役抬起,又有八位是跑着跟在后面轮换,这半天跑得是疲累欲死,总算赶到旧盐河在王营镇的埠头,胡达出轿子,一看河道已被挑浚完毕,山陕商帮的船队竖着帆,已出七八里远,只能看到点点影子,便连连跺脚,喊着糟糕糟糕。
结果他刚回头,便看到艘二百料的军船,旗帜飘扬,那高有勋正立在船头,手里掣着漕运总兵的箭牌,追着商帮船队而过,巧的是,两人的目光自然碰触。
高有勋得意地将箭牌竖得更高些,方便胡达能看得清楚。
胡达急得沿着河岸跑两步,心想追不上也无济于事,转回走几步,又心有不甘,来回几圈,只能重新坐轿里,说去山陕商馆。
仆役们又累得半死,将胡老爷抬到商馆。
温与亿不在,跟着船队押船扫盐去了,急得胡达就问留守的某纲首:“这趟载了多少银子去?”
“小十万两。”
“唉呀!快,商馆里有跑得快的马匹不。”
“有啊。”
“快,备马顺着盐河去追温总商的船队,定给我追上,你没见这淮安府已开始卖泰州盐了嘛,价全给江二他们那伙给占了,我们再去扫盐卖不上价,那银子就等于扔进黄河水里啦!”胡达边交代着,边来来去去擦着急出来的汗珠。
那纲首不敢怠慢,赶紧找了几位年轻的,套好了马,直奔盐河埠头而去。
这下盐河到海州的水陆路就热闹了。
温与亿押着扫盐的船,载着银两朝海州的各个盐场行。
高有勋携着漕运总兵王承勋的箭牌,还有二百料军船,上面有二十巡检司及标营的兵丁,跟在船队后面数里不松。
山陕商馆又派出几匹快
马,要报信把船队给追回来。
当真是你追我赶,生机勃勃。
待到商馆快马好不容易在黄河边追上船队时,船队也刚好被漕运巡检司的军船给截住,眼睁睁地看着兵丁挺着长矛,跳到温总商的座船上,吓得船上一干商人伙计都跪下,问军爷到底有什么事。
兵丁们二话不说,就将舱下成箱成箱的银两给拖出来,喝问这是什么。
“这是去海州盐场扫盐的银钱,都是合法的买卖。”温与亿急忙解释道。
而后高有勋拿着箭牌来到他面前,问他看清楚牌子上的字没有。
“漕运镇守总兵府......冤枉啊,我们都是淮安府的盐商拿的是德藩的盐引,清白干净得很。”
“那你扫的盐呢?”高有勋呵斥说。
“这不还没过黄河了嘛,哪来的盐啊。”
“阃帅已下令禁海,你们这么急着掘河通海,我看是想要拿着银两出海去资倭呢!”高有勋瞪了眼。
一听资倭这个罪名,山陕的盐商们都吓得如筛糠般抖,心想这批兵丁看起来是借了总兵的箭牌,纯来敲诈勒索的,温与亿更是牵着高有勋的衣袖,大谈我们是济南德王府的,又谈到胡达胡懿云云,说不白让兄弟撑船到此,有二百两纹银奉上还望笑纳。
然高有勋根本不问,说所有船只和银两都被扣下,回淮安府请阃帅做分较。
兵丁们齐齐呐喊,用带来的封条,把所有装着银两的箱子给贴了,而后不容分说,搬进了军船之中,又勒令温与亿的船队掉头乖乖跟着,回淮安总兵府在听候发落。
参将府内,胡达等已赶到,在王承勋的面前苦苦哀求说情。
而王承勋只说,早前就告诉你等,护漕就是备倭,备倭就是护漕,这护漕难道就是护漕河?非也,护海也是,张给谏给万岁爷的奏疏里就提到倭寇自海上来威胁漕运的事,可不得不防,你说你们,不来总兵府申请报备,就拉了一大帮船载着银两乱跑。不但扫盐,还要出海,我就不说这有没有资倭的可能。要是被倭寇的船给劫了,你们败落不打紧,前线的将士可是得要多流多少血啊!
胡达等人赔着笑脸,任由新建伯数落,都没个敢反驳的。
数落完了,新建伯依旧没有松口,还是那句话,等巡检的军船回王营镇埠头再说。
胡达这伙人是走也不是,翻脸也不是,被群武弁兵丁「看护」在参将府偏厅内,空耗着等消息。
没多久,胡达侧起耳朵,听到有人来报,说有船队载运着十万两白银,沿盐河涟水,向海州去,过黄河河口时被我等追下。
“这么多白银要做甚?”新建伯这一问,叫胡达心都提溜到嗓子眼了。
毕竟胡达是做过官的,晓得这事上了秤盘能到何种程度。
“说是去海州扫盐的。”
“可有盐引?”
“无。”
“没盐引也敢扫盐,再者海州盐场现在引区不是在山东嘛,越境扫盐,少不得要叫巡盐御史来理会。”
“说是德王藩府......”
“莫坑害了德邸......一来无引扫盐,二来违禁携带大量白银企图出海,莫不是通倭?”隔壁新建伯这话虽声音不好,却吓得贴着墙的胡达等人心肝俱裂。
只听新建伯下句便问,谁在新城北水关埠头那里处置。
“是阃帅麾下旗鼓官高有勋得了箭牌去的。”
“便叫高有勋回府里来销差。”
“得令。”
交待完后,新建伯就说自己困了,回后院休息。
胡达等人立刻回桌子团坐,头碰着头,嘀嘀咕咕。
“新建伯的意思还不明白?马上他叫回来的那位旗鼓官,就是代他来处断的。”其中一位用手指不断摁着
听到这话,胡达垂下眉毛,后牙槽都快咬碎掉了,可又没法不认可这话。毕竟他有上万两银子注在山陕商馆中,现在被扣在王营镇的银子,就有他的份。
别的不说,新建伯王承勋若较真,找刚才借口,只要把银子给封住拖住,半年后淮安府的山陕商帮便要喝风屙烟啦。
如今到了不得不低头的地步。
偏厅内的山陕商贾还有与其勾串的居乡官宦,都低着头,堆着笑,叉着手,排队等高有勋归来。
高有勋拿着箭牌,走着四平八稳的步伐,刚从参将府照壁绕过来后,就见到一群肥头胖脑的,都挤在偏厅和正堂的夹道,巴巴地望着自己呢,无不是谄媚的表情,胡达自然也在内。虽然他尽量往后靠着,半隐在暗影里。
两位武弁官上前,对高有勋说,阃帅的意思,由你处断。
高有勋便说晓得了,咳嗽两声,故意先走到了正堂,问别人,阃帅哪里去了?
守在夹道里的兵丁报,在午睡,不可打扰。
“那行,等两个时辰后,我再来销差,且过去饮茶休息。”高有勋抬脚,准备右转,过重廊去那边靠墙的耳房。
结果靴子还没落地呢,左边夹道里一群盐商乡宦就冲
过来,牵着他的衣袖不放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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