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67节
高有勋认得此人,正是槐树李的李位的掌家,便问何事。
“小五叔,我家里老爷在兖州府那里购棉花不顺,奶奶在家里得了信,又晓得你从京里回来,巴望小五叔去想想法子,现在奶奶正在家候着,还请小五叔移驾。”
“回禀你家奶奶,稍后便来。”
那掌家作了个揖,小心翼翼地将有勋的家门给带上,离去。
“我先送你回环碧庄。”等嫣柔满面羞红地低头走出来后,高有勋也有些尴尬,说到。
嫣柔只能点头。
“哪,你也听到,是江二先生交代的牌票和棉花的事,我得去槐树李家干系,速去速回。最近环碧庄是不是有什么事,高思才那不知死活的还敢回来?”
“我又没用绊子把你腿给绊住,谁不叫你去?高思才是回来咯,这趟他不再图全吞环碧庄的家产,而是想要五五开剖分。”
“不是七三分?”
“高思才说,那得娘亲遗腹子犹在,还得是男孩才行。可现在娘亲连半分都不想给他。”
“高庭训后,他还敢来伸手,合该当死。”高有勋整好衣衫。
出门时,嫣柔就对有勋说:“槐树李家事毕后,你也该到环碧庄来次。”
暗含的意思,就是你得把我俩的事在我娘亲和你爹面前给挑明。
高有勋答应。
“你就这身衣衫去槐树李,当初你内里穿着这身元色去京的,现在再穿着它回,我不在乎,可小爷也得瞧瞧那槐树李家在乎不在乎。之前小爷对嫣柔说过,人生在世,哄、赖、骗、诈这四件事最需当心。就算你自己不用,也得提防别人用,你别妆模样去哄李阿九,也不容那李阿九来赖你,她要是见小爷你这番去京没得个冠带,就下觑你的话。但凡斜那么一眼,小爷也该晓得谁才是真心实意的。”嫣柔还是没忍住,把自己的担忧一股脑说出来,言毕就低着头,一路跟着高有勋走。
李位的宅第,在淮安府西湖嘴,靠着清江浦,是个不亚于芦庄的清秀所在,高有勋随着前来迎接的掌家,穿过团团柳林和荷塘,过了桥,便见到入门处的匾额,简简单单写个「李宅」,可见李位身为商贾的低调。即便他家早先有过功名,进了门,一大片水池尽收眼底,水池有暗渠同管家湖相通,是个内外湖的风水格局,绕着那水池,穿过几经迂回的复廊,才到了水池彼处的正厅,李蔡氏还有李家诸位儿子,都在厅前的石板路上候着。
正厅上的匾额四个字:「枕湖摩月」。
李蔡氏方才就听到了掌家的回话,得知两点最重要的情报:
一个是高有勋的服色自京里回来后未变。
还有一个是高有勋在家里抱着个清瘦小官,极为狎昵,就在刚刚!
“有小官倒是没账,多半是他到了京里染上的,不过若花了几千两还没捞到个冠带官帽,这可.....怎地能帮我家脱困呢!”蔡氏捶着掌心,忧心忡忡地和诸位李商议说。
“那九妹她?”李家兄弟都问。
蔡氏咂咂嘴,说再看吧。
可高有勋因刚才与嫣柔心意相通,互相坦白,而格外舒畅呢。
说真,有勋得承认,刚才牵住嫣柔的手腕有某种赌的成分,而从怀里掏出璎珞时更是心跳得厉害,只是没想到赌赢了。幸亏嫣柔在他怀中,有那璎珞隔着,不然
绝对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现在,进了枕湖堂的高有勋,脚步那叫个轻盈,脸上也是红光焕发。
槐树李家的人则都面带忧戚,而高有勋则按捺不住的兴高采烈,穿着那件杂流佐吏的元色道袍,互相看了座,便一屁股坐下,心下却在盘算:“下面就是怎么与堂嫂说啦。”
仆役端上茶,高有勋结果茶盅,环视着,还说「大家用茶」。
搞得他在这枕湖堂是主人家似的。
谁料西厢房内,那李阿九脚步静悄悄地,握着面宫扇,轻轻巧巧地走过来,隔着碧纱窗,看着高有勋的侧面。
“......小姐。”房内,丫鬟不敢靠着阿九,害怕声音大被看到,只能远远隔着,小声喊着。
阿九则将葱指搁在唇边,嘘的声,示意我在这好好地,别来聒噪。
我今日倒要好好见见,先前爹娘叫我嫁的,到底是个甚模样的男子。
一看下,阿九未免有些失望。
和院本戏文里的翩翩公子的差距大啦。
这位高小五叔虽说最近淮安府里一地有名,但阿九看有勋,面色不白,有些蓝黑,眼睛倒是挺灵光的,可又没那种眉眼含情的感觉,江湖气太浓,衣衫倒是齐整,可却少了儒雅,多了份随和洒脱。
“小五叔在京里走动得如何?”当阿九的四哥刚问起时,坐主人位的蔡氏便看到了最小的女儿,在那碧纱窗后,急忙努了努眼,示意阿九赶紧滚回闺房里去。
可阿九却浑然没看见般。
“蒙漕帅爷爷青眼,给枢垣奏了功,不过还在排着候缺,某在京里呆了段,有日被那武选司给找去,只说仍旧需些日子磨勘磨勘。”高有勋现在满心就想故意把李位家的这门姻缘给推掉,故而对在京里的风光守口如瓶。
阿九瞥见,她三哥暗自里做了个手势,即竖起手指,对着娘亲摇了摇,表示——“台上一枪扎死杨六郎——没戏唱了。”
“照小五叔自己看,这兵部补缺是有戏还是没戏呢?”倒是老大实诚,焦急地直接问出来。
“而今虽没戏,三五年内总该是有戏的。”高有勋嬉皮笑脸地说出最丧气的话。
整个槐树李家都纳闷地低下头,或是互相望着,对小五叔这嘴脸着实是不理解。
“甚么啊,看着还算机灵,可嘴一张就有些痴疯模样,听闻这位和环碧庄家二百年前是关着一个祖宗的,有些亲缘,择日去信问问嫣柔好了,若真是如此,罢了罢了,我嫁于这实心的惷卵做甚?”阿九摆了下宫扇,便想回房。
只不过蔡氏还有些不死心,就问高有勋:“你家老盟翁说了去兖州府收三千两银子的棉花,可是现在却胶在那里,难做啊。”
“为何啊?”高有勋立刻变了脸色,这是他本能反应。既然谈的是生意,不是姻缘,便立即恢复如初。
到底是女儿家心思细敏,听了这声,李阿九竟停下脚步来。
蔡氏也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北直和山东各地的棉,都叫山陕的商帮预先扫空了。”
“那为何不折南,去太仓收呢?”
“太仓的棉好是好,可本钱太贵。”蔡氏表示不划算。
高有勋唔了声,自怀里取出石星盖印的牌票来:“奶奶且收下,这牌票我替奶奶求来,棉花要做的,便是军里头盔外蒙着的脑包,可防备倭寇鸟铳枪弹的。至于盟翁在兖州买不到棉花,奶奶和诸位哥哥也宽心,我在那济宁府鱼台有位相交的朋友,能在地界说上话的,我且飞个竹筹去,还请各位将李老盟翁在兖州的所在报于我。”
“竹,竹筹?”李家众人还是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区区竹筹,能做什么呢。
纱窗后,李阿九也不由自主地慢摇起扇子来,半信半疑。
李家把相关的信文给写好。
高有勋则叫掌家的去漕运总兵府,“唤罗博来。”
结果信刚停笔,腰带系着葫芦的罗博就拜在厅门外候着。
高有勋将信交给罗博收下,接着又取出枚竹筹,拿骨椎笔来,蘸了墨,在竹筹的正面写了个符般的东西,抛给罗博接住,“传去济宁府,叫教门子弟照着这信去办事!”
罗博飞也似地出了庄园,翻身上马就走。
“请奶奶同各位哥哥静等三五日消息。”高有勋说完,便很礼貌地团团作揖,就说告辞。
蔡氏要留高有勋吃饭。
高有勋婉拒,说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怪,这个高小五叔,怪真的是怪。”李阿九走过厢房和枕湖堂的夹道,不由得多看了高有勋在复廊上的背影,心里嘀咕着。
没片刻,李阿九在闺房内落笔写信呢,蔡氏转进来,问女儿:“今日你算是看到了。”
“看到了啊。”李阿九没半点否认。
“闺女你怎么想,虽说他在兵部那里还在候缺,可也是漕帅的旗鼓官,势力还是有些的。”蔡氏坐下来问。
“丹青易在画皮,难在画骨,这小五叔要不就是个怪杰,不然便是
个骗徒。”阿九若有所思,“我觉得他疯疯癫癫的倒像是妆出来的,也许人家压根看不上槐树李家的闺女呢。”
“要是他真的能帮你爹购回三千两银子的棉花?”
“那叫爹贴我三千两银子的嫁妆嫁过去,风有信雨有期,他有这能耐,我李家阿九也不能是那种有眼无珠言而无信的人。否则槐树李家不叫淮安府人笑话个几辈子啊。”
蔡氏便说那行。
“还有,你看看今天几位阿哥那副模样,也不嫌骨头轻。”阿九在娘亲临走前,还不忘记鄙夷番。
其后,阿九自己看着笔下要寄给嫣柔的信,心想:“我这般做,岂不也还是个轻骨头。那惷卵要是真有能耐,我自开开心心嫁给他相夫教子,那惷卵要是没能耐替爹买到棉花,那也是时局使然,他肯帮爹,总算是难得的一片热忱。若是去问高嫣柔,嫣柔又是他的亲戚,疏不间亲,话一旦传出去,岂不叫我李阿九自己掉了下乘,成个炎凉势利的人?”
想了下,阿九就揭开灯罩,索性将写就的信给烧化掉了。
第84章茗心似铁
离了槐树李家,高有勋脚步快快慢慢的,向户部前坊的环碧庄走去,快的是他必须早些对堂嫂说清和嫣柔的事,慢的是有些话在这个时代难以出口。
“咳,怕甚,虽是同姓,之间早就没血缘关系......”高有勋又想起嫣柔的可爱处,还有她那份对自己的牵挂,心神曳曳地走进坊巷,后肩便叫人给拍了下,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爹。
“你堂嫂叫人来邀我去环碧庄。”高祖辉背着手,走了几步,就问儿子,“这趟进京,也带了几千两去,总不得颗粒无收吧?”
“孩儿被实授了锦衣卫副千户。”高有勋对爹说实话。
下秒钟他就看到高祖辉踉跄下,左腿膝盖猛地打弯,似乎是别了脚,差点歪到巷子墙脚沟渠里去。
高有勋急忙扶住爹,问没事吧。
“没事没事,是爹自个走路不当心。你走你的,你看你这孩子,大太阳下的,在漕河上漂去漂来,脸都晒黑了,都锦衣卫千户咯,也不换身衣衫,叫人小觑怎地处?”这趟,高祖辉是跟在有勋的后面,看他的元色道袍后有些褶皱,一路帮忙提扯个不停,是小心翼翼。
进了环碧庄,嫣柔迎出来,不过不如先前那般轻快,眼神中满是柔意,先是叫了高祖辉声「大翁」,又喊了有勋声「小爷」,又看看满面笑意的高祖辉,才想起喊错了,便对有勋改口叫「二爷」。
“咳,都能叫,随你叫,一家人,搞虚头巴脑地做甚!”高祖辉哈哈个不停,倒是把嫣柔吓得有些不敢吱声。
尤其是那声「一家人」,更是让嫣柔不明所以。
高祖辉继续笑着,走在前头,嫣柔和有勋跟在后面。
倒是有勋对嫣柔投来了温柔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是有备而来。
嫣柔这才安下心来。
庄里,沈氏正给高家奶奶梳头,经过段时间的治疗,加上沈氏精心调护,高家奶奶病情好转,已能勉强坐起,每日的梳洗、按摩、喂药,都是沈氏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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