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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肩上的大明 第78节

 一番教诲后,吴有孚拥着石流龙,跑去蓬莱城南边的登州府城去了。毕竟备倭城只具军事意义,想要找姐儿那还得是府城。

 高有勋没心思,婉拒了吴千户的邀请,回到房间,看了会海图,闲来又写了信,准备来日让递铺寄去淮安府,向嫣柔报个平安。

 外面海风渐烈,窗棂被摇撼得咯吱咯吱响,腥湿的气味充溢开来,住在海滨的弊端显露出来。

 对着烛火,高有勋取出白竹扇来,“还好,还好,行这久的海途,总算没有把扇子给弄坏掉。”

 看着嫣柔的字,有勋的心便渐渐安宁下来。

 不过他举了举扇子,才发现扇柄下的小孔,被系上了个小小的绣囊,这本来没有的呀,高有勋捏起来,放在鼻子边嗅了嗅,是药材的清香味,是「当归」啊。

 这才想起,这绣囊该是阿九系上去的——她并不敢改造这柄扇,可似乎又不甘心,便取了个折中的路数。

 高有勋挣掉绣囊,摆在手里,准备推开窗扔掉,可又不忍,思来想去,还是将绣囊塞入怀中藏好。

 写完信后,他靠在椅上,又把憨山德清赠给自己的「军食方」取出,上头写着:“千里茶,用白糖、薄荷各四两,白茯苓三两,甘草一两,共为细末,炼蜜为丸,如枣大,军兵每含一丸,可行千里之程。”

 刚看完这一段,高有勋便压抑不住将这军食方给撕碎掉的冲动,这个屄养的贼秃,开了个两个方子,一个胶莱河,一个什么「千里茶」,都是彻头彻尾的天方夜谭、野狐禅。

 到最后,高有勋还是憋住了火气,没撕掉。

 在床铺上,听着外面的海风和浪涌声,高有勋是翻来覆去,迷迷糊糊间一会能见到嫣柔那精灵般的点漆眸,一会又幻化出李阿九勾人的丹凤眼......

 三日后,经略朝鲜、蓟辽、山东、保定备倭事的兵部右侍郎宋应昌宋老爷回到登州蓬莱城东的振扬楼。

 振扬楼,实则就是临时的经略衙门。

 这趟巡视归来,宋应昌的火气很大。当高有勋前往衙门交割时,好远就听见宋经略拍桌子骂人的声响。

 下面来迎高有勋的是「部院中军旗鼓官」兼管粮听用的沈有容。

 “贱号宁海。”沈有容见了高有勋,就亲热地自报身家。

 “之前爹说过,我家一个泗州吏,不好给自己起什么斋号,怕被冠带户攻讦。但我现在可是锦衣卫副千户的身份,待人接物,不比往常,若还没有个号的话,无疑叫人笑话。”高有勋思忖了两秒,脑瓜一转,不知怎地闪过了戚继光的诗,就随口把戚少保的「风如万里斗,人似一鸡栖」的句子给单取出来,回告沈有容说,“贱号鸡栖。”

 竟然沈也没笑,而是将高有勋引至宋应昌的堂下。

 宋应昌停了火,耐住性子,问高有勋一路怎地来。

 “职把总押送十艘遮洋海鳅船,自淮安府开拔,行旧盐河自海州淮口入海,再经安东卫-崂山-成山-威海卫,至登州蓬莱城。”

 接着有勋又报出全程共行多少更,多少日。

 宋应昌点点头,又问交解什么来。

 高有勋便报出十艘船无一漂没,共运三千四百石米,棉花若干斤,棉盔一万顶。

 “这般说,漕运改从海州淮口,再至登莱,行海路是可以的咯?”

 “职以为可行。”

 “若征朝大军乏粮,依你看,行淮登海道,再转登辽海道入朝的话,每年可运多少粮多少布呢?”

 “单就粮谷的话,每年二十万石问题不大,其余还请老爷开具清单,我等再同部院粮饷主事相议。”高有勋禀告。

 宋应昌情绪上来:“清

 单,清单,我两个月前就把粮秣、饷银、诸色木材、棉布、盔甲、火器,还有所需海船的清单给列好,谁料想刚支派几艘船至辽东盖州,数日全无消息,我刚回部院衙门才得知,这些船去趟盖州,居然全部倾覆漂没!”

 说到这,宋应昌是再也忍耐不住,狠狠地拍了好几下桌案。

 下面不但是高有勋,还有沈有容在内的诸位将校无不惊悚动容。

 其后,宋经略转入后院屋舍休憩。

 临走前,宋应昌想起高有勋的来头,就说:“前有京营游击沈惟敬在此,现已渡海前去朝鲜,说进入倭营探听消息,并观有无和议可能,他写了封书信说要交予你。”

 片刻后,高有勋留在经略衙门,同一干管粮饷的军官在堂后说事。

 高有勋还请沈有容至迎宾馆一趟,将锦衣卫千户吴有孚及南京锦衣卫百户石流龙也请来。

 经略衙门这边,管粮的主事名曰艾维新,还有代表户部的「钦差管理备倭粮饷」的清吏司郎中董汉儒,而沈有容还只是宋应昌麾下的一名旗鼓官,备员参会而已。

 等到吴和石二人来到,大家便围着地图海图,团坐四面。

 经艾维新的口,大家知晓,而今登辽海道的启动确实存在着莫大的困难。

 艾主事列举许多,包括并不限于:

 山东布政司在登州卫足以承担运输任务的大海船,五百料船六艘,四百料船八艘,合计仅剩十四艘,而永乐年间足额的数目该是一百艘;

 就算只有十四艘,还因年久失修,最终可以行驶出去的也就五到十艘。要知道,这些船还是弘治二年在湖广、江西、浙江、福建造的,船龄已超百年;

 布政司的大海船当初建造时,因种种弊端,造价高达每艘五千两(若是在南京龙江船厂造的话,价格更高,得六七千两),造好后质量非常差,不堪使用,遭风即毁,可有司又不忍变卖,因卖价仅为造价的四十分之一;

 更奇葩的,按威力无穷的「祖制」之规定,登莱所在的鲁东三府去辽东的海路,只能运输棉花和棉布,且只供应辽东的二十五卫;山东的鲁西三府运输的棉花棉布,用的是漕河然后再经山海关的陆路,送到河西的十一卫。

 运不运粮食去辽东?答案是没有。

 虽然辽东其实很缺粮,但祖制规定只运花布。哪怕辽东饥荒人都要饿死了,还是只能运花布。

 到后来连花布都运不动了,一面是山东这边船只运力连年下降,棉布堆积如山。直到朽坏也运不出去,另外一面是白银货币化,最终直接将花布折了银,送去辽东都司,让那里的军户等拿银子再去买粮买布。

 登辽的海运就这样废止了,以至有识之士慨叹,祖制尽废弛矣!

 然而可笑的是,废弛祖制的,不正是祖制自身吗?

 还在当巡抚时的宋应昌,来巡视登州时,看到那半死不活的十四艘海船,就已倍感头痛,就又花了库银,募集船匠,造了支由小船为主的船队,他认为在登辽间航行运输也已足够。

 结果他刚把部分棉布、火药、铅子运载这些物资去辽东,准备供赶赴鸭绿江的先发将士所用,得来的却是船只尽数漂没的噩耗。

 朝廷里的言官立即闻风上奏,攻击宋应昌备倭经略不力,这便是方才宋老爷怒发冲冠的原由。

 “金州旅顺口达登州备倭城,计水程是五百五十里。”高有勋说着,将手卡在海图上,来回滑动两遭,“海中岛屿相望,远不过百余里,近数十里,岛屿都可以停泊船只以避风暴波涛,屈指计算,若是顺风的话,一日便可到达,登辽军民又有二百年的航海经验,怎么可能会全都倾覆漂没呢?怎可能呢?”

 说穿了,高有勋认为这大明的一切就是魔幻现实主义,必有根由的,而且很可能是荒谬不堪的根由。

 “不如去探上一探。”石流龙提议。

 确实,勘察粮饷运道也是锦衣卫肩负的职责。

 “某等对登辽海道并不熟悉,这趟带来的沙兵,惯常走的也是江浙淮扬的沿海路......”高有勋为难地看了看吴有孚。

 吴有孚立即把目光给甩开,意思是:“别看我啊,臭弟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你出头便好,休要牵拉到我。”

 关键时刻还是经略府的旗鼓官沈有容主动请缨,说自己愿募集人手,“同鸡栖一道押船。”

 “鸡栖,谁是鸡栖?”吴有孚好奇地问。

 当得知「鸡栖」是高有勋新起的号后,吴有孚拍着大腿,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堂后的院落里,沈有容对高有勋拱手,称我去拜谒经略老爷求来箭牌。

 而石流龙是提议之人,自当随行,当下就回迎宾馆去拾掇上船的行李。

 “你要问哥哥我,那自然是,袖手旁观。”走出振扬楼时,面对高有勋的询问,吴千户在前头,随着话抄起袖,翻翻眼,说我就留在蓬莱,静待诸位的好消息。

 第94章贞懿

 先生的棺椁

 高有勋对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口吐沫,这时想起沈惟敬留下的信来,就拆开,走在街上观看。

 沈惟敬说自己入朝后,会立即以大明使者的身份前往平壤,同日军方面统帅碰面。一来瞧瞧有无和谈停战的可能,二来是要刺探倭寇虚实。

 对高有勋,沈的要求是,“你十二月上下可来朝鲜,走海路,抵义州,俺自会与你碰面。”

 另,沈还提及:“俺的家人嘉旺,及锦衣卫千户潘俊岩者,将于十一月初自琉球行船归登州府,你来朝鲜,必与两人偕行。非但能壮你的行色,也能助俺作成大功。尤其是潘千户,他人若不来取齐,你宁愿等。”

 看起来,这潘千户才是真正的高手。

 至于淮安府棚院所制的棉盔,沈惟敬说那三万染黄棉布缝纳的,俺预先吩咐要备齐,你写信到芦庄,叫江二再纲批海鳅船尽快运至登州,你来朝鲜时全带来,俺有妙用。

 “弟弟在看甚?”当高有勋折好信,反倒激起吴有孚的好奇心。

 “哦,是沈惟敬留下的,说江二先生认为在登辽海道里有大利市。若你我做事得力,将来少不得每人分万两银子。”

 “哦?”吴有孚挤眉弄眼,明显心热起来。

 “家兄未来若只是个锦衣卫千户也不济事。若能够当个把总这登辽、镇江海道的参将、总兵,岂不是发透了?”高有勋最擅长的就是个挑字。

 “好弟弟,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哥哥平日里练的是三样,拳脚、骑术还有兵器。唯独这水练的功夫不行,想来是各人天性,也强求不得......”正在吴有孚辩解时,两人后头忽然有人喊,两人便扭头看,却是那沈有容气喘吁吁地赶上来,说经略衙门有急事找,没奈何,高有勋只能折返衙门去。

 只见衙门堂内,一位穿着青色补子的官员咳喘个不停,捶胸顿足,几乎是瘫在椅子上哭喊,旁边几位军吏忙着给他递茶递药,生怕这位把肺都给咳蹦出来。

 “这是何人?”赶来的高有勋隔着木栅,问沈有容。

 “辽东籍的太学生,陶养吾。”沈有容回道。

 高有勋看看他,心想这辽东的太学生关我屁事,为什么要唤我来。

 “难道是贞懿先生之子?”还是吴有孚人头熟悉,一眼就看出来对方来历。

 沈有容也大为折服,说缇帅好眼力,“这位陶养吾携贞懿先生的棺椁准备回处州缙云县故里安葬,谁料......谁料路上载着棺椁的渔船却不见了......”

 听完这个,高有勋、吴有孚一并看着沈,心想这也能行?

 陶养吾,养吾是号,他名为陶良性。

 陶良性的父亲「贞懿先生」名为陶铣,贞懿是辽东民间乡绅给他的私谥。

 陶铣十年前就去世了,生前官职是辽东苑马寺(也就是吴有孚谎称要买马的所在)六监里的录事,属于和高有勋之前差不多,为不入流的吏员,死后出于经济窘迫的原因,就葬在了盖州城北。

 可陶铣的几个儿子,心里始终有还葬之念。毕竟我们陶家的祖籍墓园是在处州缙云大园村的,是大名鼎鼎的东晋浔阳陶渊明的后代,南宋时迁至处州府繁衍为大姓而至今,父亲葬在盖州的话,不免有客死他乡的凄凉。

 十年后,陶铣次子,也即是高有勋面前这位陶良性,在太学里告了假,来到辽东盖州,起了父亲的遗骨,花了大半家赀换了副上等楠木棺椁殓好,渡登辽海道,准备先至登州府,而再随船回处州去将父亲归葬,心想若是顺着风的话,不出十日便可抵达目的地,也算是了结掉家族的夙愿。

 可当陶良性雇了两艘渔船,一艘载着他,一艘载着棺椁,前后相继。自盖州向登州来时,可刚过羊埚岛时,后面那艘渔船就带着他父亲的棺椁溜掉了,他是呼天抢地,央求自己所乘的渔船返回去找,可渔民却说不敢不敢,直顾向登州划,陶良性急得要投海自杀,也被渔民给抱住,说相公不如留着有用之躯,求登州的官爷们帮忙,说不准还能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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