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上的大明 第91节
切都照宋应昌的方案做的,岂容你区区锦衣卫副千户来指手画脚,便点起来,“李宁、雷应坤、张应种!”
屋内,数位身材孔武如天神般的李家家丁唱喏而出。
“你几位着暗甲,带刀过江,去肃宁馆,探探那沈惟敬到底在和倭贼谈些甚么。”李如松将手一挥。
高有勋惊得从凳子上站起来。
虽然李如松没叫这几位家丁去肃宁馆砍人。可这几位几十年都是砍杀惯了女真、蒙古人的,在刀头上舐血的修罗恶鬼,到了肃宁馆看见竹内吉兵卫等倭人,哪里懂得什么言辞应付,不直接砍了他们才怪,若有倭人能脱走,那军机可就要泄露了。
甲片哗啦哗啦,满脸都是刀疤剑伤的李宁等家丁,外面罩着棉衣,内里衬着暗甲,手里按着刀柄,便准备出亭子。
高有勋张开双手,挡在面前,对李如松求道:“军门,请军门暂熄雷霆之怒......”
“起开!”下秒钟,高有勋就被股奇大的蛮劲给推后数尺,撞在柱子上,后脑勺差点裂开。
将他推搡开的李宁伸着手,又指了指高有勋,意思叫他有点好歹。
“军门!”高有勋不顾疼痛,再度挡在这群家丁的面前,并且举高了锦衣卫佩印,要用皇帝的权威挽回飞流直下的局面。
“军门!”两位赞画也准备出口劝说李如松。
可转眼间,李宁已经挥出腰刀,狂风雷电般,直接对着高有勋的头颅和佩印斩了下来。
肃宁馆里,酒足饭饱又唱了通谣曲的竹内吉兵卫等人排成队伍,准备向沈惟敬道别。
始终在招待的吴有孚、石流龙总算在心中稍微松了口气:“瘟神啊快走吧,也不晓得高有勋在控江亭内,有无说动李军门。”
控江亭里,高有勋的手剧烈地抖着。
李宁的刀锋已斫掉了自己佩印的一角,那角带着穗子,直直坠在他的靴子边,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高有勋的眉拧了起来。
他握着印的手,血顺着手背流了出来,殷红殷红的。
李宁劈下的刀锋刮到了有勋的手指。
原本,无论李宁怎么中途收劲,高有勋右手拇指也肯定是要被削飞的。
千钧一发之际,潘俊岩鬼魅般地拔出刀来,格挡在李宁的刀身上,卸去了对方九成九的力道。
高有勋的面前,潘千户的刀,李宁的刀,依旧抵在一起,不松开,发出龙吟虎啸般的谔谔震响。
亭阁里,李如松都有些愣住。
“你是何人?”李宁问潘俊岩。
“无名之辈,不过当年追随过戚总戎,杀过些小倭。”潘俊岩轻描淡写。
席位之中,戚金、吴惟忠、骆尚志这时的记忆都被唤醒,“原来是他!”
“军门,府上家将们杀心实乃太重。”高有勋手掌的血还在滴落。
“谁叫你来拔刀?”李如松怒斥李宁道。
李宁急忙收刀,跪在军门前头,喊爷爷恕罪。
“拖下去,责打二十军棍——来人,给高缇帅包扎。”
这下好了,高有勋手里的锦衣卫牌印被削去一角后,原来的「不信者斩」成了「信者斩」咯。
不过高有勋还是立即请求李如松道:“军门,杀贼在即,杖责大将并非吉兆,还请军门寄下,叫诸位上阵杀贼来抵充。”
“且慢。”李如松对沈惟敬的讨厌,不会因有勋手指受伤而消散,他意思是我杖责李宁是因他胡乱砍你,而不代表我就不派家将去肃宁馆。
这时,宽甸参将且负责辽镇总后勤的佟养正也出面说话:“先礼后兵,若能胁退平行长,趁其散乱出平壤时,再于平野将其冲杀,乃是上策,若是攻坚,则是去长于短,到时奏功,还怕宋经略相公那里过不去吗?”
原来,佟养正因高有勋求回佟大纲的首级,有心感激帮忙,才说了这番话。
直到此刻,李如松才松动下来。
高有勋略微包扎后,又将小西行长番队的兵力和平壤城的部署情况,交付到刘黄裳、袁黄两位赞画的手中。
“提督军门请看,这倭贼在平壤城的策应,主要便是平吉统(大友吉统)于黄州、凤山驻屯,又有毛辉元(实则为毛利辉元)于中和驻屯,那平壤距中和不过四十里,而中和又距黄州五十多里,大队人马不过一日内便可赶到,如想全歼平行长部,必须要派遣人马抄断平壤与中和间的道路,方可剿杀殆尽。”两位赞画指着有勋画出的地图,对李如松建议道。
李如松沉吟片刻,便下令道:“我同南兵火器攻平壤,李宁、张应种、雷应坤、查大受、祖承训、葛逢夏六将领三千骑兵,绕过平壤城,沿大同江东一路埋伏。但见平行长部弃城走,便冲出截杀——再邀丽军(朝鲜)大将们来,叫丽兵沿肃州走柴井,见平壤方向炮响,便疾行一昼夜,务必在晌午前攻下中和的倭寨,如此才能尽灭平行长这一路倭贼,诸将得我箭牌,不得有误,有误者,斩!”
话音刚落,高有
勋便又说:“军门万不可将攻拔中和寨交给丽军,丽军行伍不整、孱弱不堪,哪里能肩负得了这般重任?”
李如松眯起眼睛,表情复杂地看着高有勋,心里想:“我觉得你说的都对,可你怎么就这般讨嫌呢?”
见李如松不应,高有勋索性拜倒,执拗地求道:“军门,不若叫您别遣的三千骑兵来攻那中和寨,不须贪图割倭贼首级,那平行长弃平壤城,就算逃奔至中和寨,也是人马惧疲,到时这三千骑兵再返身冲杀,平行长可一鼓就擒。”
还没等李如松说什么,高有勋就又环视亭阁内的诸位辽镇军将,喊道:“诸位,经略衙门的赏格,只要或斩或擒了平行长,那就是赏银一万,封世袭伯爵啊!”
听到这赏格,军将们无不骚动。
李如松只好举手,叫众人安静下来,纠正道:“斩擒平行长固然有赏,可攻平壤城先登也一样有赏,只是交战时。无论辽军南兵抑或是宣大兵,都不准割敌人首级,乱了自家的节奏,违令者概不叙功。”
不过最终,李如松还是听取了高有勋的建议,没派家丁去肃宁馆,也不再指望朝鲜官军去抄中和寨断后路,而是将此任务交给李宁、祖承训这批别遣军。
“高缇帅且止步。”就在高有勋告辞要离开控江亭时,却被李如松喊住,“我可以忍耐一日,不过来日傍晚,大军须得渡江,路线是肃州至顺安,再攻平壤城,你身为锦衣官,有在大军前勘路搭桥的职责,我叫夜不收金子贵跟着你,给大军探路,若有差池,我可就不是用军棍责打你,而是要在阵前斩了你,以儆效尤。否则我听你和沈惟敬的言语,生生在清川江耽搁一日路程,延误军机,圣主爷爷那边我也没法交代。这份军令状,你能立否?”
高有勋无奈,在心里抱怨:“我就说我不该到前线来。”
然而他和潘俊岩千户,还是在军令状上签字画押。
半个时辰后,太阳又落山,高有勋和潘俊岩总算回到肃宁馆,却见赵火简单将受伤的腿包扎,跑了进来,陈淡如刚要给孩子夹板包扎,赵火就说。快,快,那平行长的监军果然在日间去了刘义朴的庄宅。
“才送走竹内吉兵卫这波瘟神,怕不是那小野木又会派人来哨探大军动静?”石流龙推测说。
此刻,高有勋立在肃宁馆院子里,直截了当地说:“我们现在去刘宅处,同赵光瑛会合。随即剜去刘义朴还有小野木重盛这两颗「贼眼珠」。”
馆内,气氛立即安静下来。
大家都用忐忑的眼神看着高有勋。
高有勋不及多言,便系好大氅,戴上黑貂皮帽,拍拍赵火的背,叫他在前面带路,向着肃宁馆东南角延伸的道路走去。
夜不收金子贵点燃条火把,最先跟上。
“这趟放一铳多少银钱?”靠在肃宁馆院墙外,跟来的管海洋、罗博还有小鼻头等几个漕军,见高有勋拔脚就走,便喊着问。
“还是一两一铳!”高有勋回头,举了下拳头。
“还废甚话呢。”这几位漕军便扛起鸟铳和神枪,也加入到高有勋的队列。
石流龙、潘俊岩也跟了出来。
“嘉旺,你也带着铳筒去,你懂倭语,可助得一臂之力。”沈惟敬伸着腿,对门外的沈嘉旺吩咐道。
便只剩吴有孚,和沈惟敬大眼瞪小眼。
“吴千户,明日大军过江来,千兵万马打平壤城,可就没你立功的机会啦。”沈惟敬说道。
吴有孚也只能在心中骂了句,只好握紧雁翎刀,一样跑出了肃宁馆。
没走三五里,便看到一群朝鲜义勇抓住个要去清川江刺探的奸细,刚捆起来,摁在路旁,高有勋一行就走了过来,自报身份后,石流龙就问这奸细是何人。
奸细很慌张,哭着说自己也是朝鲜人,家在平壤住,倭贼入城后把他家粮食掠夺殆尽,老母几乎要饿死,他不得已,才投了金福德,为倭贼行走刺探。
高有勋借着火光,一把扯下这奸细的头巾,众人惊叹了下:
这奸细把前面的头发全部剃光,留了个倭式的发髻。
“既是不得已,为何还要剃发?必是主动投倭,甘之如饴。”高有勋叱道,“说,是不是那小野木和刘义朴支派你来的?”
假倭哀叫说,是,不敢欺瞒,只求大人饶命。
可那几个义勇哪里听,一人在前面揪住假倭的发髻,拉出脖子来,另外一人拔出环刀,手起刀落,将假倭斫扑在地,可朝鲜环刀实在是太烂,只是砍中了假倭的后脖,没有砍死,那假倭在地上扭得像鱼般,义勇们又接连猛砍了好几刀,才算是把假倭性命给了结掉。
刚砍完奸细,寒风冲来,吹来飞雪。
石流龙问这群义勇能不能和自己上路,去锄掉刘义朴。
这群义勇回说,刘义朴家宅里有群真倭在做客,真倭个个刀剑凶猛,我等实不敢正面对敌。
听到这话,吴有孚只觉得雪打在自己脸上,是冰
冷刺骨啊。
“我也不要你们正面对敌,替我们看住路口便好。”高有勋则主打个「人尽其用」。
那群义勇心想自家都离得比较近,路也比较熟。要是这几位去送了死,或是倭贼大队来援,就散溜掉也行,便答应下来。
“打杀掉刘义朴这奸贼,他家赀任你等剖分。”高有勋又来了个驾轻就熟。
这叫义勇们人人欢喜,便带着武器,和赵火并肩,冒着风雪在前面引路。
恰好义勇当中有人砍了捆柴,高有勋就叫潘俊岩换上朝鲜人的袍子,把这捆柴给背着。
到了山林间,高有勋等便不再走大路,害怕小野木的哨岗会察觉,便跟着赵火,爬上山坡,走进林子里,林子间只有积满腐叶的小径,黑的是伸手不见五指,赵火接过火把,循着出来时在树枝上系着的布条,来到片黑黢黢的大石边,见到赵光瑛还伏在那里,冻得都要说不出话来。
高有勋急忙解下大氅,给光瑛穿上,又把黑貂帽戴她头上,众人拾来些干柴,背在大石后面,生起堆火来,罗博将装满酒的葫芦解下,给众人分饮驱寒。
“他娘的,这是什么酸酒儿!”吴有孚喝了口,埋怨道。
“朝鲜这里哪来的好酒,就这还是辽商来宣川卖的,说是小米酿的。”罗博答道。
喝完酒,借着火光,高有勋爬上石头,顺着竹林的缝隙,见到下面刘义朴的庄园内灯火井然,还传来弹琴唱曲和男女的调笑声,“这刘义朴没有庄奴保护的吗?”当高有勋见到庄门前,站着把守的是名披甲倭贼,还有个手持三间枪的足轻时,就低声问赵光瑛。
“倭贼打进来后,他家的佃奴趁乱烧了契,全都逃走。所以这奸贼只能靠真倭来护着自己。”
高有勋又看了看前院,朝鲜哪怕是贵族,院墙也都低矮得很,西南角有块类似上马台的石墩,顺着爬上去,恰好是个绝佳的对内 射箭的位置,便指了指那给光瑛看。
光瑛颔首,套上了箭袖和鹿皮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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