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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悲歌-石达开 第89节

翼王到了横江镇,见此处距金沙江边只有二十几里,是个理想的渡江地方,虽则水浅,
仍决定进行第三次渡江战斗,在横江中征集了几十条小船,组成一支渡江突击队,他亲
临两江交汇处向船上手执盾牌深通水性的勇士们讲话:“勇敢的弟兄们,天父上帝保佑
你们,一往无前登上北岸去!上岸后立即接应大军北渡,那里距成都不过五百多里,打
进成都之后,将授给你们每人‘检点’军衔,功高者封侯爵,并有赏金,以后你们将在
四川过上天堂生活,胜利就在眼前,去吧!”
小船一艘艘鱼贯驶入长江,迅速分散开来,奋力划向北岸无人处冲去,快近岸边,
忽然岸上众炮齐轰,无数清兵突然出现在岸坡上向小船开枪,滚木垒石齐下,小港中又
窜出十几艘清军炮船,纷纷向小船开炮,小船无力还击,被打得七零八落,或沉或毁,
不得登岸。船上勇士大半牺牲,翼王只得命令鸣锣收军,准备将小船改为炮艇,明日再
战。不料大批清军又及时赶来拦击,切断了太平军渡江的去路,双方激战多日,相持不
下。翼王愤愤地退兵横江镇以南二十余里的双龙场,挖壕筑垒,作长久打算,清军唐友
耕、刘岳昭等部也踉踪而下,扼守横江两岸,阻止太平军北渡。
元宰张遂谋和大将赖裕新、曾广依劝翼王暂且退兵,遂谋道:“我军渡江,只能攻
其无备,乘虚而渡,现在妖军防守如此严密,犯不着和他们相拼,他们有后援供应,我
军则孤军深入。弹药粮食都感缺乏,不宜和妖军在这里久战,就是打赢了,北岸还有守
军,江上有炮船,渡江仍很困难。”
翼王沉吟了好半晌,才恨恨地说道:
“我岂不知孤军远道奔袭,只宜蹈虚乘隙,不宜强攻,然而三次渡江不成,这口气
岂能咽得下去?况且从宜宾往西不远折而向南的金沙江,沿岸悬崖湍流,就是渡过江去
也是一片荒凉不毛之地,远离川中腹地,并非是我要去的地方。横江这一带离成都最近,
是最理想的渡口,让弟兄们在这里过冬,并把李福猷召唤回来,等明年春水涨了,我还
是要扫平这些妖军,再次渡江北上。”
遂谋等见翼王坚持,不敢再谏。此时四川总督骆秉章的军师刘蓉据报叙州府横江一
线军情紧急,官军进攻了二十多日,伤亡惨重,太平军仍坚守不动。特此赶到宜宾,召
见了清将唐友耕、刘岳昭等,听说石达开大兵屯驻双龙场,很有再度渡江的企图,便又
拿出锦囊妙计,吩咐如此如此。唐友耕等回到横江后,便派人混入太平军内部,用官职
金钱诱使一部份将领投降朝廷。这些叛将又献计说,翼王大营在双龙场,后山有一条秘
密小径,并未设防,可以乘虚攻入,他们愿为内应,弄得好,可以活捉石达开。唐友耕
等大喜,一面禀报刘蓉,一面准备偷袭。到了约定的十二月十二日黎明,清军从后山攻
入太平军双龙场大营,叛将到处纵火鸣锣击鼓,呼喊:“官军打来了,不得了啦,快快
投降逃命吧。”翼王大惊,慌忙命曾广依率兵抵敌,可是山前清军也已攻了进来,前后
夹击,太平军大乱,赖裕新在慌乱中冒死率军阻击,终究军心已乱,全军溃败,翼王仓
皇撤兵,由李福猷断路,向南奔驰四十里方才摆脱清军的追击,在横江上游燕子滩渡江
进入云南昭通府境内。检点人马,损失一万多人,只剩下七八万人了,大将曾广依也在
这次战役中为叛将杀害,翼王痛惜不止。
达开犹不死心,又派一支人马打回四川叙州府,不久就被清军击退,仍然回到云南。
此时达开入川无望,又不甘心在云南久驻,徬徨苦闷,不知所从,为了搜罗粮食,不得
不继续向南进军,以维持部队的生存。他们在昭通府城外遭到云南提督福升统带的滇军
赶来堵击,太平军长期远途行军,且又饥饿疲劳,竟不能退敌破城,达开在坚城之下,
愤懑忧虑,然又不肯承认失败,每日里愁思苦想,思索摆脱困境的良策。
这时又是一年的初春时节,漫山遍野金黄色的迎春花,和尚未开花枝叶翠绿的云南
黄馨,灿烂夺目。达开在营外赏花解闷,不觉勾起了对于宣娇的回忆。今年已是太平天
国十三年,宣娇归天已快两年了。她生前爱花,如看到满山黄艳艳的迎春花,该会多么
欢喜。可是她看到我至今依然局促在云南东北角这块小小的穷山僻壤,仍然进不了四川,
又会多么失望。他摘下几株迎春,在青山旷野之中仰天祝祷:“宣妹,我辜负了你的期
望,转战两年,并未实现素志,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化险为夷,顺利进入四川吧。”
他将迎春花投入一条小溪之中,含泪祝告道:“清清溪水,拜托你把这束鲜花带入
长江,转入大大小小的江河溪谷,带入广西浔江,献到龙山脚下的宣娇墓前,说我石达
开思念她,永远地思念她!”
达开热泪夺眶,坐在溪旁,看那溪水淙淙地把迎春花带向远方,怔怔地不觉发呆了。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忽听得侍卫轻声禀道:
“殿下,有三名云南秀才等候在营门外求见。”
“他们有什么事吗?”
“说是有安邦定国大计献与殿下。”
达开起身回到设在一座民舍内的行营,见门外有三位老人长袍马褂,恭恭敬敬地向
翼王一躬到地,说道:
“昭通府生员谒见殿下。”
达开邀他们进门在客厅内坐了,问道:
“先生等下顾,不知有何赐教?”一位银须拂胸的长者拱手道:“窃闻殿下自湘鄂
入川,已经一年有余,尚在川滇黔三省交汇处徘徊,既然难以入川,不知何以不愿在云
南境内开疆辟土,自帝其国,其故安在?”
达开道:“这个道理显而易见,四川为天府之国,占据四川可以立国,而且交通闭
塞,以一丸泥塞栈道,又一铁链锁住夔门,妖军无法入侵。云南则不然,土地贫瘠不足
以供养大军,而与四川、黔、桂交界,山虽险,但不如蜀道的易守难攻。四川邻近中原,
得之足以号召四方,故自古为英雄豪杰割据之邦,云南则太偏僻,得之不足喜,非我所
愿也。”
又一位鹤发扶杖的老者道:“殿下此言差矣,四川自汉以来,虽有公孙述,刘备、
王建、孟知祥之辈乘中原动乱,窃据四川为帝,但地近中原,朝廷卧榻之旁,岂容他人
酣睡。一旦中原粗安,便遭灭国之祸,虽有天险,不能抵挡外来的侵犯,享国较长者亦
不过三四十年。可云南远离中原,地方险僻,朝廷鞭长莫及,历来采取了羁縻的政策,
汉晋时代为蛮荒之地,固不必说。唐玄宗以来,先封了云南王,然后有了南诏的国号,
后称大理国,以迄于宋末,为朝廷所礼重,享国绵远,前后五百余年,岂是四川所可比
拟。虽不如四川之富裕,但亦足以立国。大理时代,文化灿烂,可见一斑。今殿下已临
云南,机遇天降,时不可失,草野之见,愿殿下深思。”
另一位骨格清奇的老翁拱手道:“即不论四川与云南两省何者宜于立国,就以两省
现状而论,官军云集四川,殿下暂时不可能入川,何不先在云南立足,再图后举?本省
有识志士痛恨朝廷腐败,仰慕殿下英雄盖世,渴望重见汉家衣冠,无异大旱之望云霓,
望殿下勿使全省百姓失望!”
达开听了,感动地拱手道:“老先生博学鸿儒,忧国忧民之心,使学生深为钦佩,
至于是入川还是留在云南,我当根据诸位的剀切之言,仔细考虑。”
三位老先生走了,张遂谋走了过来,说道:“殿下,这三位秀才的话很有见地,目
前进川太难,不如就在云南找一块地方安顿下来,可进可退,这是上策。”
达开沉吟道:“他们的话确实代表了云南广大士民的肺腑之言,我正在想,就留在
云南也可以。”
谁知第二天营门前又来了一位中年人,面团团蓄了两撇浓须,穿了蓝布长衫,戴一
顶敝旧的瓜皮小帽,自称姓吴名崇儒,是乡间整师,求见翼王。他身后,还带了一个穿
着黑布短衫裤瘦猴儿一般的跟班。翼王见此人虽是塾师,却气宇不凡,并无冬烘之气,
且又带了跟班,甚是诧异,问道:“先生此来何事见教?”
吴崇儒道:“晚生此来,是为殿下献上一条入川的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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