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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海 第78节

“客官,你往这个方向看,看见了什么?”
酒店老板的手一指,指向安德海的家。只见安宅大红漆门,门楼威武高大,门前站着几个家丁,尤其引人注意的是门前两旁的两个石狮子,那石狮子不比什刹海旁恭王府门前的石狮子小多少。李明玉装作不知道是谁家,轻描淡写地问:
“老板说的那户人家是哪一品的大官呀?”
酒店老板神秘地一笑:
“什么官呀,是宦官,就是太监,割了的人竟比咱没割的人威风。”
“哦,原来是个太监。”
李明玉说这话时,心里总觉得有些酸酸的,是呀,他小李子也是个太监,看来,人们是瞧不起太监的。
李明玉马上掩饰了自己的不快情绪,为了完成同治皇帝交给他的重要任务,别说这几句话了,就是让人指着脸骂几句,也得受呀。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太监如何能盖这豪华的官邸?”
酒店老板又是神秘地一笑,说开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府邸的主子乃当今圣母皇太后面前的大红人安德海大总管。他不但有如此豪华的宅院,他还娶老婆呢!他的老婆才十八九岁,如花似玉,可漂亮了。
对面绸布店的小二早上还说过,前几天,他那老婆——马大奶奶一下子就订做了18套旗袍,说是马上要出远门,好像是下江南什么的。反正呀,这个安公公与众不同,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神气了。”
李明玉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他今天格外大方,给了酒馆老板五两银子,乐得酒馆老板合不上嘴。
第二天一大早,李明玉又来到了小酒馆来暗中观察安宅的动静,整个上午,似乎风平浪静,没什么大事。下午,李明玉回了宫,他想晚上再来。晚上,天刚黑,李明玉便到了来福酒店,一进酒店,老板便热热乎乎地打了个招呼:
“喂,老朋友,这边坐呀!”
显然,酒店老板已把李明玉当作朋友看待了。李明玉刚落座,酒店老板便讲开了:
“老朋友,今天下午的热闹场面你没看见,可真可惜。”
“什么热闹场面?”
李明玉的心底已经意识到,酒店老板在讲安府的情况,他不愿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什么场面,还不如说安公公府上今天像过大年一样热闹。
前几天,他的老婆马大奶奶就说要下江南,果然不错,今儿个他们真准备了,你猜怎么着,他们出远门,还买了几十口大木箱子,今天家具店把大木箱子全送来了,长龙似的木箱子全摆在街上,邻居们都说,这么多的木箱子做什么用呀!”
李明玉终于打探到了有价值的消息,但他仍不露声色地说:
“有钱的人呀,你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告别了酒店老板,李明玉风风火火地赶回了宫,他把安德海准备大木箱子的事儿全告诉了小皇上。小皇上也纳闷了,不过,他能断定这木箱子一定是为安德海出远门准备的。小皇上此时很镇定,这是一个14岁少年少有的镇定,不禁让李明玉暗自佩服:
“天子之威仪,天子之风度!”
“小李子,继续监视,不得有误!”
“庶。小李子一定尽心尽力为万岁爷效劳。”
小皇上模仿大人的动作,拍了一下李明玉的肩头:
“好好干,朕要办一件大事,等朕大功告成后,重重赏你。”
李明玉笑眯眯地望着小皇上,油嘴滑舌地说:
“奴才不要别的赏,奴才想要个老婆。”
小皇上也被李明玉的笑话逗乐了:
“说,你看中了哪个宫女,朕把她赐给你。”
李明玉一看小皇上来真的了,连连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不可,不可,更不妥,太监娶媳妇,要遭人骂的,那叫造孽,小李子可不愿落个骂名。”
小皇上被李明玉那一脸的严肃样子给逗乐了,他一高兴,竟随手从条几上拿下一个非常精致的小巧玲珑的玉雀儿,赏给了李明玉。
李明玉连连磕头谢恩,他高高兴兴地走了。
且说安府这几天颇不宁静,安德海吃卧不安,他一方面十分兴奋,一方面又有些忐忑不安。兴奋的是,多年来都想江南一游,人人都说江南人杰地灵,物产丰富,景色恰人,可小安子自从十几岁离开老家南皮进宫,至今已十几年过去了,除了上次母
亲去世,小安子奔丧出了一次京城,他再没出过京城。他知道天下大得很,小小的皇城在中国地图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黑点儿。京城外面的天地很大,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不然,当年乾隆爷为什么要六下江南,每一次都是留连忘返?他又兴奋自己是大清开国以来,200年间第一个赫赫声势的四品宦官,若不是那个顽皮的小皇上处处和自己作对,恐怕四品官帽上的蓝顶带早换成二品的红色的了。当然,他兴奋的另一个原因是眼见手中的这么多古玩字画、珍奇异宝眼见就要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了。
同时,他也有点不安,虽然此次下江南,是西太后同意了的,但毕竟皇上没下谕旨,没有“勘合”。这等于说是非正式的外出,究竟自己算不算“钦差大臣”,连他安德海自己也弄不明白。
安德海顾不上想太多的问题,事到如今,非走不可。他令家丁把所有的珍奇异宝都小心翼翼地包好,为了防止路上颠簸,他让人用棉花把花瓶、玉器裹了个严密,再分装在大木箱子里。一些字画,他也加倍小心地加以保护,生怕路上出意外,一幅字画用一口木箱子装,这样不至于一损失就是一箱子。
安德海正忙着指挥人家装宝贝,只听见后院有吵闹声,开始只是小声吵叫,可越来声音越大,甚至到了尖叫的程度。安德海听得出来,这尖声是老婆马小玉发出的,另一个并不示弱的骂声乃小妾小翠发出的。安德海皱了皱眉头,对管家黄石魁说:
“快去看看,这两个娘儿们在干什么?”
很快,管家黄石魁便回来了,可后院的尖叫声仍然不绝于耳。黄管家无可奈何地说:
“安老爷,看来非你亲自出马不可了。”
安德海气冲冲地走进后院,只见他的一妻一妾正扭打成一团,不可开交。安德海到底偏袒马大奶奶一些,他大吼一声:
“还不快放手,没家教的东西!”
小翠听到丈夫的吼声,赶快放开了手,可马大奶奶“人来疯”似的,还是紧紧抓住小翠的头发不放,疼得小翠直跺脚。安德海又补了一句:
“小玉,快放手!”
马大奶奶虽然松了手,但她并没有退让,她随手打了小翠几个大嘴巴,气得小翠坐在地上直撒野。安德海拖着个不男不女的阴阳腔,做起“调解员”来:
“小玉,你先说怎么回事?”
马大奶奶拢了拢乱发,嗲声嗲气地说:
“当家的,这小泼妇硬要把自己的破衣烂衫全带上,你说出门在外,多不方便呀,带那儿破玩意儿干什么,那破鞋头儿,给我垫桌腿,我都嫌脏。”
小翠不等“调解员”的丈夫发话,她便哭诉起来:
“老爷,你瞧她出口伤人,什么破鞋头儿,这分明是污辱我。”
安德海也觉得马大奶奶的那句“破鞋头儿”很刺耳。小妾如果是“破鞋”(作风不正派的女人),那自己不就成了“王八”了吗?虽然安德海是个阉人,可毕意他是个男人。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当“王八”,戴“绿帽子”的。
“小玉,你说话好听一点。”
安德海总算主持了一次公道。小翠平日受冷落早已习惯,可今天听见丈夫站在她的一边不禁心头一热,鼻子一酸,哭诉了起来:
“老爷,平日里,我都没和她争过。这一次下江南,她一连做了十几套新旗袍,她全带上了,单新绣花鞋,她就带上了12双。可我只做了六套新衣裳,才带两双新鞋子。她硬说路上不方便,不让我带,老爷您说,不带衣裳,路上穿什么呀!还是走到一处都做新衣裳吗?”
安德海似乎前面的一大段,一句他也没去认真听,他只觉得最后一句很中耳。
“宝贝,你真聪明,比你小玉姐姐聪明多了,一件新衣裳也不要带,每到一处,我就给你们做新衣裳,各地的款式咱都穿一穿,好吗?”
安德海安慰着小妾。可妻子马大奶奶不高兴了,她冲了安德海一句:
“全做新的,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
安德海一听乐了:
“银子,安大总管还愁银子吗?每逢到一处,两旁还不是夹道欢迎,州官、县官们怕只怕还挨不上边呢!单巡抚、总督‘孝敬’的银子,恐怕你装都装不完。”
马大奶奶听到这些话,乐得一直合不上嘴,她一激动,当着小翠的面,搂住安德海的脖子直吻,气得小翠直翻眼珠子。
调解了妻妾纠纷,安德海又回到了前院,差一点儿,他把一件大事给忘了。这件事可不能忘。安德海找到了正在院子里忙乎的二叔安邦杰。
“二叔,您老还记得德海的生日吗?”
安德海十几岁离开了家,他在宫里这十几年,早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他时刻告诫自己:
“小安子,你是条狗,是西太后面前的一条忠实的狗。”
所以,安德海总是以忠实奴才的身份出现在西太后的面前。
宫中闲来无事,便变着法儿搞一些庆典活动,尤其是喜爱热闹,最怕冷清、孤独的西太后,最喜欢搞什么生日庆典,宫中热热闹闹一个多月,唱几场好戏,游几次园子,可开心了。每逢大后、皇上的生日,安德海总是忙里忙外,准备着各种数不清的花样礼节,有时还要客串一个小丑角色,逗西太后乐乐。然后便是说不完的吉祥话和磕不完的头。安德海只感受过向别人磕头的滋味,而没体验过别人向他磕头的心情。
安德海此时突然冒出想在下江南的途中过生日的念头来。他只记得自己是夏天生的,至于何年何月何日,他记不得了。安邦杰捏着手指头一算:
“德海,二叔记得你是道光十七年七月20生,算起来,今年你32岁了。”
“对,七月二十生,我也记起来了。小时候在老家,每年的七月二十日,娘总要想方设法弄几个鸡蛋来,一大早就煮熟准备着,等我一下床,娘就让我吃下去。娘说这叫‘过寿’。”
一提到慈祥、善良的母亲,安德海的眼圈似乎有点湿润了,但他马上又恢复了常态。
“二叔,我准备过两天,也就是七月初六启程,我找人算过了,七月初六是个长行的好日子,六六大顺,咱们一路上顺风而下。七月二十,咱们大概在直隶或山东一带,我想在途中过个风风光光的生日。”
安邦杰十分疼爱这位阉人侄子,他觉得安德海从小离家,一个人在外拼搏很不容易,如今总算混出个人模人样来了,所以安德海无论提出什么建议,安邦杰总是满口答应:
“好哇,也该给你过过寿了,都30多岁的人了,还没正式祝过寿呢!你现在也是妻妾成群、成家立业的人了,就让她们给你拜拜寿,好好享受一番。”
得到了高参二叔的赞同,安德海更高兴了,他向二叔安邦杰规划着寿诞庆典的规模,二叔表示一一赞同。末了,安德海又补充道:
“请二叔在百忙之中四处跑一下,打听打听哪里的乐班子好,咱们走的时候,带个乐班子走,一路上也热热闹闹的。”
安邦杰到底年纪大一些,考虑事情已相对周全一些,他用商量的口气问:
“德海,出门在外,排场太大了,好不好?”
安德海不以为然地说:
“那怕什么?我乃堂堂四品大官,出门带几个歌伎没什么不妥。再说,沿途定会有许多老百姓来看热闹。看热闹,看热闹,不热热闹闹,那有什么看头啊!”
安德海只图热热闹闹,他早把西太后叮嘱他的“切切不可太张狂”,全给忘了。一高兴,他加速走上了黄泉路。
一切准备停当,安德海准备上路了。这天早上,本来万里无云,阳光直射大地,七月流火,热得人们满头大汗。可一阵风吹来,吹走了骄阳,吹来了乌云,一眨眼的功夫,黑压压的一大片乌云从西边飘来,直铺头上。人们抬头望望头上的黑云,不约而同地说:要下大暴雨了!
正说着,倾盆大雨直泻而下,人们纷纷躲进了屋里,来不及进屋的,便在大树下躲雨。俗语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今天背靠大树却不能遮雨。不一会功夫,树下的人们浑身上下全淋透了。
一个个落汤鸡似的,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禁哑然失笑:
“刚才还是烈日当头,这会儿怎么如此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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